Chapter 66

    霖慈追问,尤主编也不瞒着——这种事前的饭局从不单单只是番剧。天下大同,酒桌文化如是。若是不能“上桌”,还是得多想想是否是自己位置不够,要不来入场券。

    听话听音,若是霖慈这次没有奖项,高桥等人是不会如此夸奖的。故而,霖慈这回是一定会得奖,不过是几等的问题了。

    尤主编今夜有些微醺,话不觉多了些,“你和覃律就这么结束了?霖慈,别怪我没提醒啊,他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

    霖慈反问,“他好在哪里?”

    尤主编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和覃凤声私下拨的那通电话——论交情,尤主编还是跟覃凤声更亲近些。

    再加上一些工作上的交际,单纯好心也好,为了日后铺路也好,尤主编还是提前将霖慈获奖的消息提前告诉了覃凤声。

    覃凤声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有强打起精神的意味。

    如果需要我跟谈习社打招呼,尤主编接电话时右手拿着的笔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我可以跟那帮老顽固打打招呼,反正霖慈还年轻,混个提名也够用了。

    她说起这些语气是一贯的矜持冷淡,随意有种高傲的冷酷。

    覃凤声一愣,反问她为什么这么说?他怎么会希望用些手段打破她的梦乡呢?

    尤主编扶额无奈,吐槽他古板,“老覃,追人还要我教你啊?小姑娘梦碎的时候最脆弱,到时候雪中送炭一下,还有什么矛盾解决不了的?”

    覃凤声陷入沉默,许久他开口,说得却不是这个,“如果没有这些,单靠她自己,能获奖吗?”

    “老覃,你这是什么蠢问题。”尤主编把手机拿到眼前看看备注,没打错啊,继续道,“论能力,她当然是够格。但你不可能不知道,这社会上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是单靠能力就能成功的。就拿评奖来说,若不是看在你和闵嘉老师的面子上,你觉得我会亲自跟她的作品吗?再说这些评奖的评委,能抛开我的名头单看她的作品吗?”

    而覃凤声却不管这些,只是说,“既然她能力够,那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尤姐,最近费心了,多谢你还帮我想着。改日必须得好好喝一个。”

    点到为止,尤主编也不坚持,反而开玩笑,“那要不要我再费费心,你破费一下,奖项高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覃凤声拒绝,“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不知道,她对这些计较的厉害。”

    “覃律,再宝贝也不是这么个惯法。”尤主编啧啧称奇,“她是你老婆,不是你孩子!”

    覃凤声却笑了,“无所谓,反正马上就连老婆也不是了。”

    于是,这提议就这样作罢。

    当然,被放弃的提议也不代表要让穆霖慈知道。尤主编等来了醒酒汤,一饮而尽后叮嘱霖慈早点休息,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霖慈送她出门后,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复古挂灯,心想:这个酒店的床怎么这么软呢?躺在上面就好像躺在云端一样,让人晕乎乎的,只想傻笑。

    可这幸福并不纯粹。

    她总是想起覃凤声。尽管霖慈把这些归咎于“肌肉记忆”——她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功成名就之际,身边都是有覃凤声的。

    可此刻,她独居异乡的旅店,渴求许久的幸福似乎并没有以她幻想的形式出现。

    但不合期待的幸福仍旧是幸福。

    尤主编的话宛如钟声般在她脑海中回响,她有些兴奋,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整夜都在为一些除了浪费时间找不到其他价值的小事忙活,却直到凌晨三点才终于撑不住睡去。

    第二天一早,霖慈罕见地比闹钟醒得还早。躺在床上醒神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上次醒得比闹钟早好像还是一年前,她从自己的合租屋里出来,憋着一泡尿去公司,只为不想用合租房里那个沾满陌生男人尿渍的马桶。

    然后在公司遇见了覃凤声。

    闹钟响了,霖慈顶着鸡窝头起了床。,吗她不慌不忙得收拾一通后,披上大衣便跟尤主编一起前往会场。

    霖慈第一次参与这种大场面,幸好跟在尤主编身边,还不至于怯场。尤主编也偷偷鼓励她,“一回生二回熟,等你出名了,这种场合只怕都嫌烦了。”

    霖慈被逗笑,紧张心情果然消散不少。

    谈习社这次还搞了个人气奖,根据读者们寄来的杂志投票页选出前十名来,霖慈踩着第8名的位次堪堪入围。而人气前十的漫画家都要参加电视台的一个简短采访,留作开场前暖场。

    霖慈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肉脸,举着话筒的主持人一下就点她先接受采访。幸好有中文翻译跟在旁边,两三分钟的采访倒也顺利。

    最后一个问题已经寻常,主持人问,“Blame老师,请问这一路走来,最想感谢的是谁。”

    脑子里只剩下覃凤声。

    高中拖着胆怯的她参加壁画大赛的覃凤声。

    融于世俗,甘于世俗,却坚定地鼓励她支持她,告诉她“你不一样”的覃凤声。

    始终相信她的覃凤声。

    霖慈忽然觉得自己好怯懦,那么好的一个覃凤声,她怎么可以因为胆怯就轻易放走了他呢?

    “我想,我一直想感谢的,从来都是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生命中最复杂的也是最让我觉得与众不同的人。”

    “他的名字来自于中国的一句古诗,‘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我羡慕他的名字以及他璀璨如名字一般的人生,羡慕到了相形见绌的地步。羡慕到不敢靠近,羡慕到不信任他,羡慕到伤害他。”

    “可如今我才明白,他是多么慷慨的人,用他的爱和耐心,慷慨地把他名字所包含的美好祝愿全都给了我。我竟然现在才发现......、”

    “所以我想对他说,”霖慈说的入神,一直微垂着头,此刻才恍然一般望向镜头,她顿了一下道,“覃凤声,谢谢你,对不起,还有.....我一直爱你。”

    采访后霖慈便被礼仪小姐引到座位上。坐下后看到尤主编发来的消息,【讲得不错,一会儿上台也要这么表现啊。别丢咱们中国人的脸。】

    看来今天一定能得奖了。

    霖慈握着手机的手在轻轻颤抖。演播厅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霖慈坐在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间,偏头余光是后台的场控在对着耳麦焦急的说着什么。

    流程开始。可爱的少女团体上台表演,应援和欢呼海浪般一阵压过一阵。颁奖时聚光灯不停地跟她擦肩而过,霖慈紧张地连口水都忘了该怎么咽。

    终于,终于有一束灯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多年前,她当FEI的枪手时,凌晨三点从工作室出来时落在她身上的月光吗?

    耳边全是欢呼掌声,恭喜她荣获二等奖。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谁的枪手了,她,穆霖慈的前缀要变成“青年漫画家”了。

    霖慈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聚光灯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脸。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打湿了她的脖颈锁骨,却也无暇顾及。

    心里想的都是覃凤声的那句“你不一样”,天知道,这句话给了她多大的动力。在她无数个自我怀疑、自我厌弃的夜晚,幸好还有他以及他的爱。

    要找他。

    要找回他。

    现在就要去找他。

    主持人在台上继续公布其他获奖者。等到所有奖项尽数公布后,将会把获奖者请到台上颁奖。

    霖慈坐在台下情绪翻涌,手机响了一下,拿起一看是尤主编发来消息,【小心妆花,不许哭了!】

    霖慈会心一笑,正欲回消息,又有电话进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隐约有些眼熟。霖慈先把电话按了,暗想以后一定要改掉不给别人备注的坏毛病。

    然而这电话却穷追不舍,霖慈挂掉又打来,如此反复两次,霖慈一时心里七上八下,不觉有些紧张。还是起身向身边人抱歉,弓着腰来到后台。

    台上正是激动人心的环节,耳边嘈杂,霖慈接起电话,费力道,“你是?大点声,我听不清!”

    电话那头的人情绪激动,本就说话不清楚。霖慈听不清更是着急,只好又往走廊走去。走廊上还是有些冷的,但她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些了。

    “穆霖慈,你到底在哪?!”

    手机里传来叶知秋崩溃的声音,“你知不知道,卢老师......卢老师昨天晚上过世了!而且,而且现在......”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覃凤声不见了。他不见了!我们谁也找不到他,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穆霖慈?你肯定知道他去哪了对不对?!现在要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叶知秋显然方寸大乱,呜咽着,痛哭着,说出的每一个字颠倒、破碎、重组,都在苦海里滚过一圈,散发着晦暗阴郁的气息。

    而霖慈已经听不到了。

    她仿佛变成了一个粗劣的机器人,而上帝拿出一根钢针狠狠扎进她的法门,脑海里只剩下一声细长窒息的嗡鸣声。

    卢老师。

    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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