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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去

    莫炬野由一条偏僻的小路走向主殿时,听到迟泊给她传讯时那熟悉又令人窒息铃音响起。她从袖中掏出一张传讯符,无比肉疼,小心翼翼地将它撕成两半:“怎么了?我现在不在卧房,椒兰君叫我去正殿不知道有什么事……而且传讯符这么贵你不要命啦?你最好是有正经事八百里加急要送到我手上……”

    “你不知道她叫你去是什么事?”对面的人明显吃了一惊,似乎很想笑但又努力憋住了:“恭喜你,因为在秋兰居第三十次把配药师傅气得拂袖而去荣获下山一月斩奸除恶名额!喜欢吗?”

    “不喜欢。”莫炬野瓮声瓮气地怨道,“你根本不知道山下那个小破镇有多吓人……每次去吃个饭都得把脸蒙上,生怕她们看见是我然后冲过来索要偿金……我老是忘了这是凡人世界,剑气稍微强了那么一点而已……而且把脸蒙上还怎么吃饭?”

    迟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在飞速穿行于风中,其中隐隐听见刀剑碰撞之声:“你偶尔也反思一下自己,要不是每次都把黄莲认成苦菊,还连犯了二十九次,长老们也不会那么急着把你派下山去的。”

    莫炬野叹了口气,道:“我于医药一道实在不通,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看你似乎还有要事忙碌,我便先走了,敬祝山下除魔顺利。”

    迟泊被提及难处,气道:“喂!”

    没等好友再说什么,她便掐了个诀,将那两半轻飘飘晃着的薄纸在半空中散成飞灰。赤水宗正殿离弟子寝居处并不遥远,但她还是挑了最偏的一条小路前行,没运用一丝轻功,唯恐到的太早,日中接了指令申时就得下山。那些零碎的小任务单独拿出来并不算什么,偏偏能者多劳,莫炬野自从第一次下山信心十足,三下五除二捣毁了水祸窝点后,那些向来是单个或成双排给弟子历练的琐事就跟座山一样压在了她的身上。偏偏她能给宗门那些老古板捏的把柄简直是一抓一大把。

    比如说上药理课时头晕眼花根本分不清那些晒得扁扁的药材谁是谁……比如说上剑法课提前三日便学会了一上课就不小心睡得很沉………再比如说掌门亲令去挖莲池底部的淤泥结果把所有治病金莲给连根拔起……

    莫炬野忽然感觉下山在气味诡异的魔物堆里过两三天的惩罚似乎还是宽大处理了。

    绕过一堆堆得半人高的土坡,赤水宗并不十分宏伟的正殿呈现在少年眼前。她叹了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抬脚往殿里走去。

    下一秒被一道泠冽的白光击飞了出来。

    飞了大概有六七丈高吧,令得本来安静扫洒落叶的几个外门弟子都情不自禁地惊呼:“三师姐这次竟又比上次飞高了一丈!”

    “该说什么呢,三师姐不愧是三师姐……”

    “上次大师姐也只飞了三丈高呢!怪不得她闭关至今仍未出……”

    本来寂静得好似无人之境的赤水殿内爆发出一阵怒喝:“逆徒!你为什么又把羌芜长老的兵器阁结界给破开,还把九疑剑给偷走了?!”

    外门弟子们又肃然起敬:本月第八回了!

    椒兰君一袭黑衣的身影闪现在殿门前,她眉头紧锁,怒目圆睁,看上去似乎连绾起来的长发都要根根分明直竖云霄了:“还飞!别装了,回来!”

    话音未落,还没等地上枯黄的几片落叶有一点随风而舞的迹象,一道挺拔的少年身影便在一瞬间白衣飘飘地立于椒兰君前方五步处,还未等她开口倒身便躬:“弟子下次不敢了!!!”

    好痛快好没脸没皮的认错方式!

    莫炬野一鼓作气:“弟子破开结界只是因为手中都是些破铜烂……稍逊下一把一筹的剑,而那剑谱何等迷人,竟让弟子停不下来,欲罢不能,因此要一直去兵器阁偷……借剑!望长老明鉴啊!”

    椒兰君面色黑得能滴水,正欲再骂两句,忽听见里间殿内,有一道清泠泠的女声,如沐春风道:“好了,阿兰,她毕竟是我的学生,将她交由我来处置吧。”

    莫炬野上一秒还激烈跳动的心如坠冰窟:她那几个月不回一次山的师尊怎么突然回来了!

    椒兰君冷哼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硬邦邦道:“你要是碰上我,顶多下山一月不把这边的地阶魔物清完不许回,可惜你师尊回来了……”

    言尽于此。莫炬野斟酌着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里挪,仿佛一条腿被人打断了一样,脑子里正飞速思考着一会儿是该直接哭还是先笑一个时,自己的身体像忽然不受自己控制了般漂浮了起来,紧接着被一股强大且不容置疑的吸力一下子吸了过去,接着被轻轻地丢在一个软垫上:“炬野,你我也不过短短三月未见,为师竟不知你又生了如此繁多的事端……”

    莫炬野猛然抬头,她做出了一个经常做出的决定:“师尊你听我解释……”

    “不必。我并未生气。”忘忧君温柔的面上……面具上绽放出一个花似的笑容,她抬手挥了挥,两个侍从端着檀木小盘快步上前,将上面盖着的绒布轻轻揭掉,露出一样青玉雕刻的精美小牌,“既然有这么大的精力,不如去替为师办件事,也算做磨练心智,去除浮躁脾性了,你觉得可好?”

    这句话一出,向来是没有说“不好”的余地的,莫炬野只得挤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唯唯诺诺地应下:“学生自然是觉得极好的。”

    “你也不必太忧心忡忡,这并非那等地阶任务,劳心劳力还得不到任何好处,”忘忧君轻轻抹去脸上白珊面具上一丝残留的灰尘,抬手将那青玉小牌拿了起来,“你可知这是什么?”

    “戎楼的悬赏任务?皎琴的刺杀名单?四长老今日午膳令牌?”

    椒兰君本来皱着眉头,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师徒对话,忽然被提及,险些再次拔剑将莫炬野劈成两半:“胡闹!这干我何事!”

    “阿兰,冷静,修仙之人,莫要再大动肝火了,于仙途无益,”忘忧君的面具上的笑容一直保持在那个安详的弧度,温和道:“都不对,这是去北城的令牌。想必你也应该有所耳闻,北城之主如今因家族内斗而被架空了,城内已乌烟瘴气,与鬼城无异。恰好我有个多年未见的学生如今身陷其中,纵观整个宗门当代年轻弟子,只有你堪当大任,而且待你事了归来,还会有很多的灵翠提成,那可是很多奇璧石……拿好了,切记不要遗失,不然师尊会很难及时赶去救你的。”

    她还说她没有生气!

    莫炬野艰难地从喉咙里寻觅出几个音节:“那个学生…不会是我二师姐吧……”

    “难为你还记挂着她,感情如此好,我也就放心了。”忘忧君笑眯眯地说,感叹道:“像我们这把年纪,图的不就是个弟子和睦,宗门兴旺吗……”

    莫炬野回想起二师姐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只觉即便三年过去仍是毛骨悚然。两个师姐中,大师姐性情温和,不爱惹事,虽然每天在后山弹琴的琴音能使一峰的人夜不能寐,且屡教不改,被暴怒的椒兰君打飞出去过一次,但总的来说仍是温柔可亲,有求必应的好好师姐。二师姐就不一样了,二师姐是体修。

    还是性格非常恶劣的那一挂。

    三年前,许久不见的忘忧君忽然回宗,把三个学生召集在一起,问了一个问题:“北城如今新挖掘出一条灵翠矿,按照明文约定,这条新矿应属赤水宗。宗主特命我来负责此事,所以,你们谁愿去跟进采矿一事?”

    当时十八岁的大师姐容飞廉与十六岁的二师姐青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当时只有十二岁的莫炬野,目光何其灼灼:“……”

    莫炬野将目光转向地板。

    忘忧君仍然笑得是那样平静淡雅,只是语气里夹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压迫之意:“诸位,谁愿,去呢?”

    容飞廉首先开口,弱柳扶风道:“师尊,我是音修。”

    青弈道:“你是我们中修为最高的。”

    容飞廉简直不愧是忘忧君如出一辙的好徒弟,她面不改色道:“可我是音修。”

    莫炬野补充:“大师姐上个月才获得了宗门元婴期弟子大比甲等第二名,只比裴松师姐低一阶呢,裴松师姐可是剑修。”

    容飞廉温柔叹气,无奈地说:“三师妹,那是因为我药理与古文比裴松师姐得分更多,跟进采矿一事可是实打实的体力活,况且北城地处偏僻,妖魔横行,恐怕我去还未来得及抚琴便要殒世了。我看还是二师妹去吧,二师妹也是半步元婴了。”

    莫炬野思及青弈从前种种恶行,包括但不限于一拳将思过洞府的石壁轰开一个洞却溜走把此事嫁祸给她,不小心折断了护山大阵的一根木桩然后在上面伪造剑气使莫炬野第一次被丢下山鬼哭狼嚎地将水祸窝点捣毁,立马倒戈。她连忙附和:“二师姐英明神武,才情过人,手腕强硬,有万夫不挡之勇,我看二师姐去合适。”

    就这样,青弈去了,临走之前把容飞廉和莫炬野接下来三个月的午膳食单改成了清炒黄连,凉拌苦参。三年一晃而过,如今莫炬野才惊觉已有这般多的时日未曾见到二师姐了,真是……

    一点也不怀念呢。

    仿佛生怕莫炬野不够闹心似的,忘忧君又叮嘱道:“此行须要谨慎,北城灵气匮乏,恐怕你得节省着些灵力,量力而行。我观只你一人不够,特意又向理事长老求了一个下山名额,你带着可靠的人和你一起去吧。”

    她面不改色地添了一句:“比如说迟泊,她修为不比你差多少,又是椒兰长老的大弟子,想必你们二人互相照应,一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成功救宗门财路于水火之中。”

    莫炬野:“好……啊?”

    于是刚被踹下山去的迟泊又莫名其妙地被扔回了山上。望着莫炬野负手而立的幽深背影,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怎么忽然让我回来了?”

    莫炬野声音苍凉:“你不知道她叫你回来是什么事?”

    迟泊:“是啊。”

    莫炬野回身,眼神苍凉不似作假:“恭喜你,因为到处出风头被我师尊看中,如今要和我一起日夜兼程赶去那个乌烟瘴气的北城救我二师姐和那条灵矿了,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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