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92

    叶凝玉从七星棺醒来,她历经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黑暗,双手探在身前,摸索着往前走。

    推开门,清风袭来,她深深嗅了嗅,风中有玉兰的香味,她开了天眼扫视一圈,庭院里一棵玉兰树开满了白色的花,花朵在威风中轻轻摇曳,洁白的花瓣飘洒下来,和记忆重合,南轩熠就是在这个玉兰盛开的季节离世的。

    树下有个躺椅,她觉得眼熟极了,自己似乎在上面躺过,石桌上摆着一本书,一壶茶,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她脸色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想不到竟又是回到了这里,物是人非,一阵恍惚。

    无名指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一根红线渐渐隐没在指尖,她愣了愣,才想起当年和一个叫傅钲的人,以天地为媒日月为证,缔结了婚契,还圆了房。

    所以,这里还有她的因果。

    “哐啷——”

    “叶,叶儿姐?”

    叶凝玉循声看去,便看到侧面站着一位少女,面容清秀,黑黝黝的大眼,樱桃小嘴,是委蛇的后代:“你是——丝丝?”

    “不是,我是宛然。”

    宛然,丝丝的另一个本体。

    她微微一笑,宛然走过来,她性子较丝丝沉稳,但看到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把将她抱住,扑在她怀里哽咽道:“叶儿姐,您终于回来了。”

    叶凝玉抚摸着她的头顶:“恭喜你,终于能化形了。”

    “多亏了您!”

    丝丝在识海里听到叶凝玉的声音,挣扎着将宛然挤出身体,抱着她嚎啕大哭:“叶儿姐哇——”

    叶凝玉笑着应她,她抬头看着天空,白云悠悠,卷舒自然,天气朗清,阳光正好。

    傅钲最近在香烛街对面的种子站租了套房子,窗户正对棺材铺大门,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开窗看对面的情况,下班回来也看,平时哪都不去,就守在棺材铺门口,像尊门神一样。

    之前他天天进去找人,缠着丝丝问东问西,宛然不胜其扰,在门口竖了一牌:傅钲与狗不得进入!

    太伤人了,但没办法,他怕把丝丝也气走了,那此生更是无望。

    狗就狗吧。

    这日起床后,正好看到木十九的车停在门口,木十九前年就结婚了,生了个儿子,取名木二十,因着孩子要上学,进城买了套房子,在医院旁边开了家香烛店,已经很少回这里了。

    傅钲像是预感到什么,牙才刷了一半,牙刷一扔,衣服都没换,穿着背心裤衩就往外跑。

    棺材店只取了两块门板,他急匆匆地挤进去,不小心踢到里面的东西,叮呤咣啷一阵响,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去。

    木十九听到动静出来一看,便看到傅钲衣衫不整的模样,急忙把他拦住:“你发什么疯?”

    傅钲抓着他手臂急声问:“阿玉,阿玉是不是回来了?”

    木十九将他往外推:“你先回去穿衣服。”

    傅钲不愿意,推开木十九就往里跑,木十九没拦住,急忙跟了进去。

    傅钲一进去,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素衣白裙,站在玉兰树下仰头望,满树的白花映在淡蓝的天空,飞檐翘角如飞鸟展翅,清雅春花妒,清露作芳尘,宛若一幅画卷。

    她好似从画中走来,携满袖清香,如云雪染春,秀颜绝世,恬静淡雅。

    她在深秋时节离开,于陌上花开的季节归来,傅钲只觉自己呼吸都变轻了,怕又是黄粱一梦,到头来只剩无边的孤寂。

    开天眼需要消耗灵力,在这个灵力枯竭的世界里,她大半道法又被天道收回,自身功德也损了不少,今时不同往日,索性便关了天眼,以四感来感受世界。

    她看不到傅钲,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眼前一片黑,只感觉面前的人正用一种炽烈的殷切的目光看着她。

    “阿玉,你的眼睛——”傅钲初见她时那刹那的惊喜在看到她眼睛那一刻荡然无存。

    叶凝玉合上眼睑,当年她一双空荡荡的眼眶吓到木一后,便寻了类似眼球的灵珠植入其间装点一二,谁知回来的时候,这灵珠也跟着来了。

    之前丝丝和宛然都没发现她眼睛有异,没曾想,竟是被傅钲一眼识破。

    疾风袭来,她的双肩被人握住,那人轻轻挑起她下巴,声音带着浓浓的心疼和悲伤:“阿玉,你的眼睛怎么了?”

    叶凝玉拂开他的手,错开几步,再遇傅钲,心里已经没了怨,她在幻境里走了几十年的光阴,心态早就不复从前。

    南轩熠是他的某个前世,可对她来说,傅钲已经成了南轩熠的过去,她像台下人一样,看完了阿昭和他的纠葛,造化弄人,傅钲这两个字,也将湮灭在她过往的记忆中。

    她已经不怎么记得当年为何答应和他在一起,也不记得当初傅钲做过什么,如今再遇,只觉得傅钲脸皮委实厚了些。

    最近这些时日有事没事就往棺材铺跑,有时下班回来拎着菜到厨房做饭,自从她回来后,棺材铺开门关门都不用操心了。

    她觉得烦,索性他一来就上楼回屋,想落个清净。

    谁知这人,也不知从哪找来几本笔记本,搬个小马扎就坐在她房门口像念经一样念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聒噪得很。

    木十九住得远,又有了家庭,她便没让他回来,不过来了也没用,这些年他里里外外也多亏了傅钲帮衬,不然哪能这么快在钦市立稳脚跟。

    还有丝丝也不知怎么回事,对傅钲睁只眼闭只眼,有时还在她耳旁念叨傅钲这几年的不易。

    倒是宛然,性子干脆直接,见她不喜傅钲过来,便打电话报了警。

    出警的警察也挺无奈,当年谁不知傅队长的女朋友是渡棺材铺的老板娘,虽说两人“分手”几年,可他们钲哥这不是在努力寻求复合了嘛,而且也没实质性做出太出格的事啊。

    但警还是要出的。

    “钲哥,你看,这——”

    傅钲瞪着宛然,哑口无言,气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的同袍之义是这么脆弱的吗?

    “行,我回去写检查。”

    他一次性写了好几份,还在人房门前念了一遍:“阿玉,我深知最近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了困扰,但我就是无法管住自己,我错了!自从你走后,我的心就死了,现在你回来了,我才感觉我的心再次跳动,我知道你在怨我,我也怨我自己,为什么当初就放开你的手?我很后悔,这次,我发誓,无论如何都不再放弃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里面毫无动静,他又继续说:“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今天不原谅我,我就明天再来,明天不原谅,我就后天再来......总有一天,我会把你重新追回来的,你早晚是我老婆!”

    语气越来越嚣张,还带着决不罢休的气势,宛然看着手中一沓“土味情话”头疼得很,这哪是检查啊,他这么写,不会被他们局长打死吗?

    傅钲对她说:“你收好了,下次再报警,就帮我交一份,喏,十三份,不够我再写。”

    得,傅钲混起来也是个无赖,她不管了。

    可傅钲没能闲太久,钦市出了案子。

    城郊发现一具无头女尸。

    脖颈的缺口很奇怪,不像是利器造成,像是被人生生撕扯下来一样,参差不平,还带着碎肉碎骨,伤口处还留着一些绿色的粘稠液体,两边肩膀还留有几个黑色的深深的抓痕,经过对比,也不是人手或利器所致,反而有点像动物的爪子?

    局里高度重视这个案子,傅钲忙了起来。

    但他阴魂不散。

    叶凝玉的手机自从她离开后就再也没开过,傅钲每月都往里面充钱,把号码保留了下来,但是人家回来后碰都没碰一下,所以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他开窍了,每天变着法的让人送花送餐,人虽没来,跑腿小哥一天来几趟,还带着喇叭来的,为的就是播放他的留言。

    有时凌晨回来会在棺材铺门口坐半宿,等着开门了又挤进去为人做好早餐才离开,尽管叶凝玉从没吃过,他依旧日复一日的重复这些事。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心酸,也知道做这些没什么用,阿玉就像铁了心要和他划清界限一样,对他不理不睬,他倒宁愿她骂他打他伤他,也好过冷漠如陌生人。

    可不做这些,他还能做什么呢?

    谁能告诉他,像阿玉这种活了一千多年的人,还有什么能打动的?

    想想,又真想锤死自己,当初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得到她的青睐,又是怎么鬼迷心窍就钻了牛角尖呢?

    六年啊,他耽误了六年,要不然孩子都快上小学了吧?

    也怪自己当初不争气,才一晚就鸣金收兵,这不像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会做的事。

    妈的!肝疼!

    和他比起来,余恒远就倒霉多了,他在钦市守了六年,哪都没去,最近这个月,海外的公司突发情况,他就离开了几天,等收到叶凝玉回来的消息时候,已经落后傅钲一步。

    他年近四十,本来按照规划,三十五岁的时候就该踏入下一世了,可他舍不得。

    不是怕死,而是难得相遇一世,他在赌,赌傅钲在这,叶凝玉一定会回来。

    他赌赢了,可是也输得彻底。

    命运是他妈的和他有仇吧,逮着他遛。

    本来两人也一直王不见王,但因着叶凝玉失明的事,又挺有默契的互相配合找医生。

    傅钲还去见了冯宝,冯宝说,该是泄露天机,五弊三缺了。

    傅钲心疼得很,他多想把自己的眼睛挖了给她。

    可她不要啊。

    叶凝玉难得清静几日,余恒远又跳出来“骚扰”,但他情商比傅钲高多了。

    一壶茶,一卷书,素手烹茶,挽袖看书,举止文雅如谦谦君子,与她感受清风沐浴阳光。

    傅钲在叶凝玉心里如今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更别论余恒远。

    只不过她装了几十年的老人,心态也变了,见余恒远不争不吵,也懒得花精力去应对,索性随了他。

    恰逢一日,木十九带着孩子和媳妇过来,叶凝玉请了灵开天眼看到了面前的孩子。

    白白胖胖的身体像个球一样,眼睛黑溜溜的,看到她便伸着胳膊要她抱,她将孩子接过来,那孩子搂着她脖颈就呵呵笑,大眼弯成月牙,还凑到近前啪叽亲了一口。

    叶凝玉微微一笑,看着和木一相似的脸庞一阵唏嘘,她问:“可取了名?”

    木十九眼中透出慈爱的目光说道:“取了,木二十。”

    叶凝玉沉默片刻,抬眼又看到孩子纯洁清明的眼,当年她随口敷衍说的一个名,竟是传承了那么几代,木一跟着她一生颠沛流离,身形瘦小,面黄肌瘦,不知吃了多少苦,可那孩子至死都还在想着她。

    她虽救了他,可他也用世世代代来守护。

    木家不遇她则矣,遇到了他们灵魂深处的契约便要跟随她一辈子。

    他们该有不一样的人生,该有独属他们的精彩,他们应该翱翔在更广阔的天地。

    “改个名吧。”

    “元正启祚,万物咸新,元新,木元新。”

    元,是开始。

    止于初见,始于春风,愿他至此眼里有星河,笑里有春风,为自己而活。

    她解开木家世世代代的契约,把人生还给他们。

    元,也是重生。

    花不尽,柳无穷,添杯饮酒,邀清风明月作陪,品天地悠悠山河秋色。

    执念枉然,般若浮生皆是春闺梦。

    一曲终了,歌尽浮华,万般皆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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