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

    伦德施泰和博克都是君主制的极其拥护者,他们的拒绝本质上来说并不令人意外,所以当希普林将宴会的讯息传达给特瑞斯可夫时,并不令特瑞斯可夫惊讶,在他看来这些但凡上了些年龄的军官大都还保有那种旧普鲁士的傲慢,这点在他的小叔叔博克身上有着充分的体现。

    不过,虽然他们没有拉拢到伦德施泰,但特瑞斯可夫集团的信心却并未被打击,尤其诺伯猜测,这背后应该还藏着更加举足轻重的人物存在。

    亨宁.特瑞斯可夫望着他时流露出期许的笑容,诺伯知道,在他没有为组织做出一定的成绩前,他还不被允许知道那些站在集团背后的会有哪些人。

    会议结束后,他单独找到赫尔道夫,悄悄向他询问起血液匹配的事情。

    “再给我些时间,你知道的,亨宁自诩救世主义,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赫尔道夫的话让诺伯升起恼怒:“我不管你们得逞后会怎么处理犹太人,但是这件事情现下里必须要帮我办到!你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因为这件事情,我是绝不会加入你们的。”

    “我明白,明白。”赫尔道夫压压手,尽力去平息他的愤怒,“我会和亨宁再去沟通,想办法帮你办成这件事情。你先别生气,这样,有没有兴趣去中央广场喝一杯,我请客。”

    赫尔道夫请客很难得,但诺伯此刻没有半分兴趣,他懒懒瞥了他一眼,拒绝道:“算了,我在巴黎还有公务,况且出来太久会惹人怀疑。那件事情——”

    “我明白,我一定尽快。”

    赫尔道夫像个二手贩子那样打着包票说,可除此以外,诺伯也找不到可以帮他办成这件事情的第二人了,所以现下也只有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他向他简单道了声别,然后坐上车离去。

    望着车尾挥出尘埃,赫尔道夫撇撇嘴有些难以置信的咕哝道:“他是去了巴黎的慰问会所,还是真回家奶孩子去了?”

    对此,赫尔道夫的副官与他大眼瞪小眼,表示难以猜测。

    7月,安德里从苏联的前线库尔斯克负伤回到后方。诺伯结束和特瑞斯可夫的谈话后便去克拉科夫最大的军医院看望了他。

    在那里,遍布了所有从东线运回的伤兵,他们埃埃塞塞的挤满了医院的走廊,柏飞丁与吗啡的注S已然无法满足身体的需求,每一个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痛苦与失望。

    那是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会有的神情,也是经历过事实真相的人该有的模样。

    “他们说苏联人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在斯大林格勒,红军已是强弩之末,不必担心。可是当我们的飞机踏入米斯河的领空时,无数的火箭炮像筛子那样不停的冲过来,更可怕的是,我从空中看到了陆军,我们的军队正以无可躲避的姿态被俄国人的T34不断驱赶向米斯河以南,我们引以为傲的虎式坦克陷落在了果木林的泥潭里像头笨拙的老黄牛,从那刻起,我就知道我们要输了。”他平静的语气中有种沉重的悲哀在弥漫。

    这是安德里的第二次负伤回归,没有了1940年时要为帝国事业竭尽一切的决心,1943年的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沮丧,很颓废,从库尔斯克回来后。

    诺伯沉默着没有说话,从斯大林格勒后,他就已经知道国家欺骗了他们,欺骗了所有人。

    “荣誉”、“祖国在看着你们”这些说法被滥用,元首将一批批年轻的生命推往东线残酷的战役中,却无法给予相对应的回报,就连一封痛苦的发泄信都将经由保安总局的审查被秘密销毁在了碎纸篓中,他们能带给国内的讯息只有好,以及更好。

    “我不想回到柏林,我甚至不知道怎样去面对爸爸和妈妈。思想审查员要我把真话咽回肚子里,可是只要经历过这一切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要输了……”他垂下了头,带着悲观地说道。

    安德里和诺伯不一样,他拥有着完整的童年和对生活最美好的向往,所以当他跟随他的父亲走上阿道夫.希特勒的道路时,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将会被钉在侵略与战败的耻辱柱上,挥之不去。

    诺伯拍了拍安德里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难过了,像个男子汉一样振作起来,库尔斯克战役的情况届时我会向军部打听,你先回到柏林吧,按他们说的,别告诉任何人你所经历的一切,还有,相信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是的,一切总会有办法的。

    也许,推翻那个人的统治并不见得就不可取?他的心里突然也窜出了这种大胆的想法,令他一惊。

    而如今特瑞斯可夫给他的那份文件还藏在他的公文包夹层,那是国防卫生当局签署的新指示,给予他拥有在巴黎接纳一切于西线伤员的调配指挥权,当然,其中也包括拜耳公司位于法国研究基地的医疗系统。

    有了这份文件,现在只需要赫尔道夫帮他找到血型匹配者,届时,艾茜的病就有办法了。

    想到此,他又不得不顺从特瑞斯可夫,或者说开始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最后在他起身时,安德里叫住了他,让他帮他从病床旁挂靠的军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在见到信封时,诺伯顿了一下。

    “西格……”他甚至不用去猜,那流畅的聚特林体就能告诉他是出自谁的手笔。

    “先是通过战地邮局,再由后勤部转寄到哈格里特少校手中,最后放到我的手里,现在我把它完整的交给你,任务完成。”安德里一拍手,“话说你们的关系还挺好,他费这么大力气就为了给你寄这封信。”

    寄信?他当然不是寄给他的,尽管收信人的名字是他,可是他很清楚西格的心目中最希望拿到这封信的人是谁,换而言之,这也是他放弃最便捷的指挥官专有通道而非要选择把信百转千回塞给安德里的原因。

    作为军官,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曾有过爱上一个中国女人的过往,作为朋友,他也没有给朋友爱人写信的任何资格,所以他只能将这封饱含战场思念的信笺寄到诺伯的手中,将所有的话儿在炮火间停停歇歇,最终再咀嚼着寂寞咽回肚里。

    “我收到了,如果你能再见到他的话——算了。”他不想让安德里牵扯进来。

    “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复,对了,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法国找我,看看你可爱的小侄女,艾茜会很期待的。”

    “什么?小侄女,是个女孩吗?”安德里猛然从床上坐起,结果牵扯伤口让他嘶了口气。

    完了,这下爸爸和妈妈更加不会接受邱了。

    想到此,他不由为他们俩的未来操了把心。

    回到巴黎的时候,邱小姐也才到家没多久,根据米勒的回答,近来邱月明时常有外出的时候。

    而他最近忙于往返特瑞斯可夫处故而忽略了某些事情,所以才给了邱小姐无尽的自由。

    不过想要弄清楚这个女人的行踪并不困难,作为巴黎区域的执行长官,他有无数种调查方式,但是如今她已然是他孩子的母亲,所以他更趋向于把她放在一个平等的妻子位置上去看待,和她沟通,让她自己坦白出答案。

    索性,邱小姐也没有想要和他绕圈子的打算,放下手里一堆香榭丽舍的购物袋,褪去吃力的高跟鞋,踩着光滑的抛蜡地板来到他眼前,长裙摆在他的面前旋转过一圈,紫罗兰色的真丝缎面就如同盛开在夜晚的薰衣草,在他面前摇曳生姿。

    他一把将她圈进怀中,让女人乖乖的坐在他的腿上,放缓了语气问:“你最近很忙碌,去了哪里?”

    “你猜,我这身裙子在哪里做的?”

    “香榭丽舍大街的丝绸店?”

    她摇头。

    “奥斯曼大道隔壁的那家百货楼?”(老佛爷百货)

    她再摇头。

    这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想了想:“总不能是那个叫什么香奈儿的女性工作室吧?”

    “差一点。”她说,“塞梅斯夫人定制室,香奈儿的隔壁。”

    他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漂亮吗?亲爱的。”她很少这样称呼他,但如果她愿意这样称呼,那么往往她会流露出最风情魅力的一面。

    “不错。”点着头,诺伯又将她的身体托起,好好的上下打量一番,再次赞美道:“宝贝儿,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么漂亮。”

    他的话将邱小姐哄得抿嘴笑:“我喜欢他们家的衣服,他们的设计师喜欢运用一些中国元素,这在法国可真是难得。”

    邱月明说起话的语气有淡淡的遗憾,诺伯知道她是想家了。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道:“是很独特的衣服,你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去吧,我也很高兴你能在这里交到一些可爱的朋友,这样总不会让你太孤单。”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邱小姐能融入白人的圈子那是再好不过,将来有一天也许她也会适应德国人的圈子。

    “真的吗?你同意了?”

    “是的,我起初只是有些担心你受到欺骗,毕竟现在的时局可真分不清哪些法国人的真心与假意。不过既然你喜欢那些裙子,喜欢和她们聊天交往,那就去吧,我相信在目前的巴黎警卫下,那些GC分子和□□员还没有大胆到要把巴黎颠倒的地步。”

    “那伦尼?”

    “伦尼最近有些事情得跟着我。我宣布你拥有一段自由的假期了,满意吗?”

    “太满意了!”说着她搂住男人的脖子热情的印上了吻,同时也让对方感到了莫大的愉悦。

    这段时间,自从她离开克虏伯,和阿塔贝尔中断联系后,他们的生活又回归了正常,甚至有些过于美满,邱小姐终于变成了他所期望的样子,诚心诚意的履行着一个妻子的职责。

    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情事上,他们都度过了一段最幸福而值得珍藏的时光,如果艾茜后来没有发病的话。

    周一的工作日,他推了克勒贝尔大街的所有事宜,在赫尔曼重症医室外焦急地等待着埃弗雷德对艾茜的抢救。

    而邱小姐捂住抽泣的声音,靠在他的身旁,面容哀愁。

    “别难过,上帝会保佑艾茜的。”他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与此同时,诺伯的不安还有一部来自于今早凌晨从特瑞斯可夫集团传来的秘密消息——墨索里尼下台了。

    就在这个月底,国王埃马努埃尔三世重新发动政变夺取了军权,而墨索里尼遭到了圈禁。

    现在的事态很严重,如果不出预料的话,保守的埃马努埃尔三世会立马从东线境内撤军。甚至还会危及到目前德国在大西洋线的防守。

    意大利的退出会间接给英国人留出一段缺口,到时,德国所拥有的占领区都会陷入失去防守的裸/露状态,这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而不管特瑞斯可夫和他的同伙们有多么反对目前的政坛,但有一点他们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对现有占领地的保存不希望失去一分一毫。

    这在下一次的秘密会议上有过深刻的阐明。

    “他们准备让隆美尔和约德尔代表元首会晤罗安塔,就在8月中旬。”勃泽拉格少校通过他的昔日同学,即元首私人副官施密特了解到了事情的内幕说道。

    (罗安塔:意大利新陆军参谋长)

    “这件事情不会成功的。不是我显得过于悲观,而是他们就不应该去营救墨索里尼,这无疑让新任的意大利政府对我们失去了信任。”诺伯说。

    他认为墨索里尼既然失去政权,那么对于德国来说,便失去价值,可元首仅仅因为害怕这位昔日的盟友会倒戈向另一方而发出不利自己的言论便做出得罪埃马努埃尔三世的事情,这实在是令人无奈。

    “我想知道现在巴黎的情况如何?”特瑞斯可夫突然向诺伯问道。

    “别提了。东线过高的损失率加重了法国人对义务劳动服役的怨念,以及就在月底的前两天,我的副官还经通讯监察处收听到了戴高乐在阿尔及尔组阁的信号,我相信这些事情那些法国的地下党不会不清楚,现在全凭着党卫队那帮人的压制,才让巴黎没有再发生上次那样的街头火拼事件。”

    “可这不会是长久的,一旦意大利全面从东西线撤军的消息被广泛传播出去,那么后果,我简直不敢想象。”一位同来自法国的军事总督卡尔·冯·斯图纳格尔皱眉说道。

    位于主座的特瑞斯可夫在听完众位的谈话后沉思了片刻,他决定道:“伙计们,也许我们不该再等下去了,在利益仍保留最大化的时候,我们必须要做出我们的行动。”

    法国、波兰、比利时,没有谁想放弃这些地方。如果此刻将战车的轮辙及时止损,也许他们还有和英国人讨价还价的机会。

    所以是时候结束那个疯子的统治了!

    散会后,特瑞斯可夫喊住了希普林,他本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本不该有这样的思想,但为了保证大业的顺利完成,他不介意破例一次,为这些随时会付出生命的军官圆满他们的愿望。

    “昨天下午,赫尔道夫告诉我他找到了两个最合适的配型者,如果你愿意的话,巴黎南部雪铁龙工厂的15公里外,有一家荒废的拜耳研究基地,届时,你可以在那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此刻,特瑞斯可夫的话无疑给了他连月来最大的安抚,他欣喜得不知如何言表,想要向特瑞斯可夫表达最诚挚的感谢,于是万般情绪下,向他脱帽行了一个非常虔诚的军礼。

    1943年的巴黎夏季,湿热多雨。

    大街上积满了连日的水坑,把道路变得泥泞不堪,索塞路大街的警察们都打消了巡逻的打算,而塞梅斯夫人成衣店也更是过于冷清。(索塞路:盖世太保与秘密警察的新办公点)

    但不管门庭如何稀少,每周日的下午2点,那个姑娘都会准时出现在玻璃店门外。

    今日也不例外,雨水顺着伞头滴淌到了石阶上,邱月明蹬了蹬沾水的细跟皮鞋,步上屋檐下的地毯,三长一短敲响了店门。

    宋知意从埋首的设计案前一个激灵抬头,立马前来开门。

    她穿了一件褐棕的丝光棉连衣裙,肩上一条方格披肩,也是选用的深色系。似乎这样可以防止被人看出沾过雨水出门的样子。

    “快进来。”宋知意赶忙将她迎进店里,一边晾起湿漉漉的雨伞,一边说道:“昨儿夜里,先生的电报又来了。”

    “是吗,拿来我瞧瞧。”

    宋知意从后方的储物间拿出秘藏的电报,邱月明接过,第一映入眼帘的便是逐晚二字。

    逐晚先生,这是自她和重庆建立联络后负责与她接头的情报员代号。

    隔着重重大洋彼岸,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亦不知道对方的一切,但作为一名合格的情报员,这本不应感到奇怪。

    可偏偏就是从每次接收的情报中,除了那些冰冷的讯息外,竟然也会在末尾开始多出一句:安否?

    凭着这种特殊的慰问,她第一次想以公谋私,向对方探寻邱如芝的讯息,然而,1个小时过去后,她终究什么都没有得到。

    罢了,也许这真的只是来自家乡的一封关怀,是残存在战乱下的一点同病相怜。

    不管如何,这句安否,如今倒成了她在异国他乡思念祖国的唯一慰藉。

    安好——夜莺。

    她的手指敲击完字符,放下听筒。看着最后一封情报被发出,松开了忐忑的心情呼出一口气。

    随后目光再次落向电文时,她将逐晚二字撕下,销毁其余内容,然后好生的夹进了日记本里放入手提包。

    为了让希普林更加确信自己已然成为一名安分守己的家庭太太,除了平日里和米勒一起带孩子外,她的周末还参加了一支法国女性的鸡尾酒联盟。

    其实就是位于洛里斯东路的一家奢华级私人会所,里头出席的也大都是德国军官的情妇们,她们热爱吹嘘那些有关上流社会的逸事,譬如谁谁谁曾经还与摩纳哥的王子有过一腿这样低俗至极的趣味,让她感到恶心。

    但鉴于塞梅斯夫人的邀请,以及宋知意的掩护建议,她还是留了下来,熬到观看完塞梅斯与香奈儿的新品展才离去。

    可就在八月周末的下午,她和那个吹嘘过自己是摩纳哥王子情妇的女人一起品尝下午茶的时刻,却突然得知了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消息。

    “天,这是真的吗!玛格达!”

    “我发誓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拉普克那个老头子没必要骗我,他在床上可听我的话了。”

    周围的女人在听到玛格达的话后也感到心悸,毕竟她的姘头可是拜耳公司有名的药品检测导师,她没必要拿那些孩子的性命来撒谎。

    “拉普克说,他们会抽光那些孩子的血,也许就躺在一张脏兮兮的病床上,然后再喂他们吃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最后把他们送到实验室,直到整个人都报废了为止。”玛格达一脸认真,煞有其事的说道。

    “太残忍了,太可怕了,这些德国人简直毫无人性……”开始有人发出低低的抽泣,她也许是有孩子的,能感同身受。

    “谁知道呢,听说是由于一个德国军官的孩子得了一种血液病,所以他们就要用其他孩子的血来换。”玛格达无所谓的耸耸肩,用银叉子挑起蛋糕上的樱桃放进红唇里咬了一口。

    她的语气是那么随意,反正死去的都是犹太人的孩子。

    可是一旁的邱月明听得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甚至熟稔?

    德国军官的孩子!

    血液病?

    她猛然一怔,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大脑冒出。

    她倏的从宴会起身,甚至吓到了一旁的玛格达。

    然后不顾众人的目光,快速跑出了会所。

    她先是去了赫尔曼重症医院找到了埃弗雷德医生,从埃弗雷德那得知艾茜已经很久没有来院观察了。

    于是在她的再三逼问下,埃弗雷德才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事情原由。

    那刻,她险些踉跄的没有站住。

    她想起了邱云青的女儿阿凝,那会儿也险些被送入日本人的实验室。

    而如今——

    那个在中国在上海会怀着伟大人道主义精神的欧洲绅士终究也变成地狱的恶鬼,和那些军国主义下的屠杀犯没有一丝一毫区别了吗?甚至连弱小的孩子都不会放过。

    她不能让他犯下这样邪恶的罪孽,她必须去阻止他。

    在巴黎南部,曾近的雪铁龙工厂往前15公里处,出租车就停在了这里,司机不能再往前开了,望着不远处的那一圈士兵哨岗,司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邱小姐付了他一笔小费后,立即下车跑向了前方的研究基地。

    这里曾经是拜耳公司在法国的药品研究厂,但后期由于资金链的问题,向德国本土撤回了一部分,如今随着英美于西线的军事施压,伤员逐渐递增,位于南部的制药工厂又将再次重启,而与此次项目接头的国防负责人恰好就是诺伯特.冯.希普林。

    这也是特瑞斯可夫给他最大的回报。

    邱小姐在走近后,安保的士兵迅速举起枪呵斥她离开。

    幸好没过多久,在车里小憩的伦尼听到声音探出头认出了她,他让人放下了枪。

    “带我去见他!”邱月明说。

    伦尼想要推脱,可是一想到他向来与希普林形影不离,一时也没了借口,只能带着邱月明进到医疗室内。

    先是格鲁特见到了她,他对伦尼皱了眉,批评道:“你该知道,不应该带她来这里。”

    伦尼一摊手,无奈道:“这不是我说了算,去向长官汇报情况吧。”

    没过一会儿,诺伯就从实验室内出来了,当时他的军装上还套着消毒防护用的白大褂,没有来得及脱去。

    在见到邱月明的第一眼,他就立刻将她拉往了一旁拐角:“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离开。”

    他甚至打算推她往门口去,可邱月明坚持道:“我要见艾茜!”

    “艾茜不在这里。”

    “她在这里!”

    诺伯停住了动作,他看着邱月明的眼睛好半天,最后坦白道:“好吧,她是在这里。如果你想为她好的话,那么最好现在听我的,离开这里,回到家中,等待24小时过后,我一定会还给你一个健康的孩子。”

    “一个健康的孩子?你准备怎么去做呢?我想请问您希普林中校?是放弃最传统可靠的医学治疗,还是像个小偷那样窃取别人的血液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种生命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除了沾染上一身的罪恶还会有什么?”

    “可是我们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办法了!”

    “换血就是最稳妥的办法吗?埃弗雷德说了,这很冒险,稍有不甚,会产生抗排等一系列反应,你就没有想过在你抢走那些孩子生命的同时也会带走自己女儿的生命吗?”

    “我没有想过!我只知道艾茜是我的孩子,不管你到底有没有真心情愿为我生下她,可是她既然来到这个世间,我就得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他情绪激动地踱步,“我是残忍,是自私,因为我必须救我的女儿,为此我付出了很多,可是只要我的孩子能够好好的活着,这对于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换句话说,哪怕最后她变成一个只懂得吸食血液的寄生虫,我都会为她找来新鲜的血液,因为我没有办法对她坐视不理。”

    邱月明定定的看向他,半晌说道:“你疯了。”

    说罢,她就要闯入实验室,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后,正传来年幼孩子们因恐惧而发出的痛哭,她一时分不清那些是艾茜,还是谁,但作为母亲,每一道声音都让她揪心。

    而门外诺伯还是极力劝阻了她:“月,你必须听我说,拉普克博士向我保证了,只要试验成功艾茜就会拥有一具健康的躯体,她可以像其他孩子那样活蹦乱跳,可以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而不用每天痛苦的插满管子待在消毒水的医院里,这一切只需要牺牲几个孩子的生命,就几个,就可以获得。”

    “就几个?”他怎么可以说得如此轻松。

    “甚至,如果实验成功了,你也可以进行血液配型治疗,在希姆莱的实验中他们开展了改变瞳色,改变发色肤色等一系列的研究项目,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变成一个彻底的日耳曼人,到那时没有人任何人可以把我们分开,所以你不可以去打断他!”

    “你忘了我曾对你说过的,犹太人是怎样对待德国的吗,他们本就不值得同情!”

    “我从来没有同情过犹太人,我是在同情你!诺伯特.希普林!”邱小姐终于大声喊出来了。

    “莫斯科保卫战的失败,斯大林格勒的失败,英美苏中的统一战线联盟,你们的帝国真的还能长盛不衰吗!”

    她的声音落在空旷的走廊内有种幽森的冷静:“我不想去做什么日尔曼人,也从不羡慕你们欧洲,我有我自己的国家有我自己的民族,我的孩子也有她自己的身份,我们不需要去仰望任何人。可是诺伯,你呢?你该怎么办?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如今我也不希望你走入这一步,因为我不想在最后的军事审判中,接到我孩子的父亲会被送上绞刑架这样残酷的消息!”

    他一怔。

    她同情地抚摸过他略带癫狂的面容道:“放弃吧,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这绝不是唯一的出路,亲爱的。”

    所有的坚持被这句话所击溃,他从疯狂的边缘抽出了清醒的理智。

    诺伯最终抱住了面前的姑娘,忙碌而生出青须的下巴搁在她单薄的肩上,他的手臂还是那么强有力的箍住了她,像要将她揉进身体般深刻。

    “抱歉,月。”他暗哑的歉疚成为了这场争执最后的结果。

    此刻,她用柔弱的身体化作他沮丧的支撑,在这些年,这些烽火不休,硝烟弥漫的年代,战争将所有人的神经压迫向绝望的边缘。

    而他们在相互依偎中早已习惯彼此,拥有彼此,他们成为了彼此的一部分——像血液流淌进心脏那样带着痛感却搏动起伏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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