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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白凤已掠至我身边,淡然地将我抱起。

    “从巨阙下救人,比想象中简单。”小白凤垂眸看我,“你怎么样?”

    “肋骨都被他打断了疼死了。”我向小白凤猛吐苦水,“不过你小心啊这家伙来者不善的,他刚还说要把我们流沙都杀了呢。”

    小白凤蹙着眉瞪我一眼警告:“疼就把嘴闭上。”

    我乖巧答应:“我闭嘴,你自己小心。”

    然后就见白凤左肩渗出血迹,果然是在方才掠过剑下时被剑气伤到了。

    我那可怜的、没人疼的小白凤啊!胜七你真的不是人,就算之后洗白成陈胜了我也烦你,到了东郡你给我等着,非要让纵横一起揍你一顿才解气。

    “你的轻功够自己脱身。”胜七开启嘲讽,“带着另一个人的体重,你认为还有机会吗?”

    白凤自信闭眼:“机会少了一半,但是——一半就足够了。”

    这是对胜七明晃晃的讽刺,本就杀心极重的胜七这会儿已然被愤怒冲昏头脑,提着剑就向我们杀来。

    白凤向后退出数丈,后背撞于树干上都未发出轻哼,我心说这孩子自从加入流沙从前有卫庄惯着,现在我宠着,哪吃过这种亏,胜七老贼这笔账我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小人报仇一天到晚,从今往后你睡觉都给我睁着眼!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白凤落的地方不太好,周遭都是参天大树,依照巨阙的力量,一剑斩断大树,如此地形每一棵树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武器,无疑是在无形中给他加了天然的buff。

    “要小心。”

    “我一定带你出去。”

    “我知道。”

    说罢白凤就将我向上抛去,就在那一瞬胜七将周遭的树都撩断,白凤一跃而起将我接住,又迅速跳开。

    胜七眼见白凤就要带着我跑路,一怒之下用尽全力将巨阙向我们打来,那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着实叫人胆战心惊。白凤此时已避无可避,只得在空中强扭身形,将我护在身下。

    然受了方才那一击,他飞行的力道骤然减弱,竟是硬生生从半空中落下去,又因着惯性猛飞出去好些距离,却都是替我挡着撞击。

    见胜七再追不上,白凤这才重新站起身,带着我再跃上枝头,一路疾行。

    他眸色中露出几分欣慰,又快速地闪过缕哀切,全都看在我眼中。

    我忽然间明白他为何如此执意的倔强——或许是想弥补些什么,追回曾经年少的梦里最深的遗憾。

    “你……还好吗?”

    白凤目不斜视:“无妨。”

    “那就行。”

    说罢我终于放下心来,眼一闭头一歪,沉沉地晕了过去。

    *****

    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那是我还在韩国当小公主的时候,天气真热呀,紫兰轩中大家都受不了,于是紫女支招去溪边泛舟。

    不知从哪搞来一条船能容得下我们一行人,上船之后就开始互相泼水,且愈演愈烈。

    卫庄自然是不参与如此活动的,然而他不主动参加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将他被迫拉入战场。在被我们连续“误伤”三次之后,卫庄忍无可忍,额角青筋暴跳,一抬手把我掀翻进水里。

    呛了几口水的我正要发怒,却见眼前景色起了变化,紫兰轩燃起熊熊大火,弄玉在夜色中缓缓垂头,张良被我远送桑海,我与卫庄在万千灯火中争执。

    再然后,韩非身死的消息传来,一个时代的结束。

    醒过来的时候山间起了薄雾,夜色缠绕浓稠,如同无法挣脱的梦境与现实。

    愣了片刻后才觉浑身骨头都痛,仿佛叫嚣抗议,责怪我对其照顾不周。

    那不如让我死了好了。

    脱臼的手臂已然接好,断了的肋骨处也用了竹板固定,以我和我这具身体心有灵犀的程度我断定,这伤包扎的非常完美。

    “你在哭啊?”

    顺着声音的方向果然能瞧见小白凤,我开口道:“我……”

    只这一字说出,喉间便哽咽,可我想着此时不说或许今夜过后我再不会说,于是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我梦到了新郑时候发生的事,可唯独……没有梦到我哥哥。”

    原著中赤练的梦旖旎多姿,那是她的眷恋,是她梦里天涯只存放下的唯一一人。可我那带着血色余温的过往中,却奢望着还能有花树下言笑晏晏的他们。

    那些未凉的热血和尚温的酒。

    白凤在模糊月色中垂眸看向我:“九公子?”

    “他在怪我,做了他不喜欢的事,所以他不想见我。”温热的泪在夜风中不值一提,可它们却偏偏在我脸上留下痕迹,“我已经尽力了,可还是救不了他——”

    那是无尽的长夜与离别,是我煎熬的每一个日夜,是最终明白人力不可为的无助。

    白凤看着我,夜幕笼罩下他亦如清风无言,流月入眸,只倾泻了几分潦倒光芒。

    良久,他轻轻地叹息:“这世间圆月常有,圆月难留。”

    *****

    隐蝠对我的伤表示震撼:“怎么被打成这样?”

    我眨巴着眼睛正想坐起身,却被白凤及时摁了回去:“躺好。”

    “话说回来。”我抬手对白凤比了个OK的手势,稍稍调整了一下躺姿以免长时间不动导致后背僵硬,“你们找了这么久,结果如何?”

    隐蝠垂头丧气:“当然是没找到啊,一点踪迹都没有。”

    所以说嘛,早和你们说了不用找不用找,现在你们这属于没苦硬吃了吧。

    我思量一二又开口:“那要不然明天开始休假,隔两天再找?”

    “当然不行。”优秀员工隐蝠当时就是一个拒绝的大动作,“必须早日找到卫庄大人!”

    喂,我不管你是谁,快从隐蝠身上下来。

    “这样吧,改天我去一趟小圣贤庄,找张良问问。”

    作为一个极度善解人意的老板——我是指锦玉行的老板,我当然还是要时刻对员工的辛勤付出给予反馈,以便他们能深切感受到我在共情打工人,从而更发自内心地愿意为我打工。

    纵使隐蝠并不能完全算是我的手下,然关怀员工是我刻在骨子里的良好素养。

    于是三天后,尚未完全恢复的我颤颤巍巍出现在小圣贤庄。

    白凤:虽然但是,撑个拐杖会否有些太夸张了。

    张良正是下学回来,见到屋中稳如泰山坐着的我,吓得退出去看了一眼才又进来。

    张良:是我回来的方式不对?

    不过如此小场面对敢在儒家藏两个叛逆分子的三当家而言并算不上什么,聪慧如张良立刻关上房门,确保周遭并无其他人后才问:“殿下这是——”

    我主打一个大摆烂:“卫庄跑路了,我来你们小圣贤庄蹭吃蹭喝。”

    张良只挑自己想听的听:“卫庄兄缘何不见踪影?”

    我言简意赅地实话实说:“早两日与胜七交手,约莫是落败了觉得没脸见人,就不知躲哪去了。”

    卫庄:你管这叫实话实说?

    见张良的表情是在等我说下去,我便继续道:“桑海城中你们小圣贤庄势力大消息广,或许能够探听到他的下落。”

    张良默了默,道:“好,我会尽力。”

    我轻轻摇头,抬眼认真瞧他:“我并不仅仅希望你替我找到他,我希望你——能促成纵横合作。”

    未曾想到我会这样说,谋圣如张良亦有略微的诧异,凤眸微微一挑:“为何?”

    我心说你不是多余问这嘴么,你想想我们流沙现在得罪嬴政了,帝国忠犬这条路子铁定走不通啦,但人活着还是得吃饭,所以只能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条路了。

    不过开口之时我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因为当下纵横对抗没有意义,子房你这样聪明,应当不会想不到吧。”

    张良又沉默片刻,看向我的眼神有几分复杂的情绪,恍惚间我想起当初韩国那个青衣的小少年,于朗朗月光下临风把盏。

    或许对每一个人而言,从过去到如今,都是一场煎熬。

    良久,久到屋外竹影斑驳,在风中变换多次,张良终于答应我道:“便如殿下所愿。”

    我向他郑重行礼:“韩文玉在此,谢过。”

    “殿下。”张良忽又叫我,“子房有一问,不知是否该提。”

    我一点头:“你问。”

    张良微叹一声,道:“殿下下嫁姬无夜为联姻,但若遇盛世,不知当初殿下与子房所言,可能当真?”

    我愣了愣,啥,鬼记得那会儿和你说什么了——慢着,想起来了,当年为了躲避嫁进姬家的结局,我曾说过让张良娶我。

    难道他当真了!

    “我……”我撑着拐杖站起来,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能。”

    张良眸中神色骤然一黯。

    “子房,你必将会被载入史书,千百年后依旧有人记得你的名字,可我希望你是完完全全因为你的惊才绝艳、谋定天下被人记住,而非让人觉得你是因为娶了一个公主才受重用——哪怕是半分也不行。”

    张良默然,眸光流转间竟也能从中看到往日雨雪与风霜,他并不释然,与我道:“可我希望的是,后史书页,能寻你我姓名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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