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薛凝月提起裙摆,在梅林间穿梭,深深浅浅留下一串小脚印。

    两少年不知怎的,在一处雪地上打起了雪仗,估计是想相言语的,但也是忍住了,二人听到薛凝月的声音,便停下,抖落身上的雪,准备向她走去。

    梅树纷繁,虬枝盘结。一银白环的花纹缠绕在娇艳的梅间,若是让人仔细盯着,必被这蛰伏在暗处的毒物吓得毛骨悚然!

    而那毒物在枝头错根茂密之处竟盘成一团,并把头藏在身下,这正是攻击前兆!

    而离这枝头不足三尺处的少女正若有所思地向前走。

    “月姐姐!”

    “阿姐!”

    两少年惊呼,那蛇头上的两眼如恶魔之眼,阴险淬毒般,他二人立刻向薛凝月奔去,奈何距离太远,必是救不了急。

    在他二人惊呼之际,薛凝月定睛一看便头皮发麻,立刻挥袖躲掩。

    然一箭破风而来,正中毒物七寸!

    薛凝月立刻抬眸,果然,梅林深处立着一人。

    寒冬烈风中,他的一身玄衣,银纹暗蟒刺绣在暗夜中隐现,腰间和玉腰带围束丈量其腰身比例极佳,玄灰狐裘大氅蔽罩其身,却更显身量极挺拔高俊,乌发如瀑,着一支玉簪束着,只是他稳稳收手,薛凝月还未仔细探究他自何处放出利器救她性命,便撞进他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只是那漂亮的桃花眼中盛满冷漠疏离,高挺的鼻尖坠一颗小痣,脸庞更是冷削俊美,整张脸透着漫不经心的疏远感。仿佛他便属于黑夜。

    果然,与上一世一般无二。

    他会出手救她。

    镇国公府世子,崔慎怀,年十八。如今是比她大了六岁。

    薛凝月收起衣袖,堪堪从地上爬起,不知是他的镇定冷静给了她安全感,还是已经经历了一世相同的经历,她似乎一点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心悸。

    她连忙起身行礼,“想必在此遇您,您一定就是镇国公府世子了。”

    虽面上不显,崔慎怀心中暗哂,眼前此女似乎应对此状比男子都还要镇定些。

    “多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不过深夜私闯梅林本已是冒犯至极,还劳您出手相救,世子此恩,凝月铭记。”

    他微颔首。

    此时,薛宁远与陆临也已到了跟前,不说薛凝月此前从未见过他尚能识出他的身份,他们二人是早已见过这位镇国公世子的。

    “见过世子殿下。”陆临道

    “多谢世子殿下救姐姐于危难间!”薛宁远道。

    “只是......”薛宁远还想多言,私闯别家院坻还被人家遇个正,着且还承此重情,实是有些难以启齿,他正思量着如何道歉,对面之人只道,

    “举手之劳。”

    “如今天色已晚,便由在下送小姐和公子们回去。”暗处候着一黑衣男子沉声道。

    “实在不好意思再叨扰了。”薛宁远忙道。

    “世子殿下,只是今日出门急得紧,未带什么物件在身上,便不能赠以谢恩。”薛凝月道。

    “不必挂心。”他道。

    “那今日便不再打扰您了,改日必登门,诚心道谢。”

    “如此,今天便别过了。”薛凝月道。

    “告辞。”

    “告辞。”两少年异口同声道。

    三人转身离开。

    “殿下。”

    崔慎怀目光所向。

    “是。”

    黑衣男子紧随。

    那绵厚的雪地上却落下一物,是一个香囊。

    崔慎怀垂眸,修长的手指勾起那香囊上的引线,所幸是刚掉不久,未被雪水浸湿。

    且......似乎还带着少女的体温。

    他轻轻地摩挲着那精细的花纹,竟凝眸了片刻。

    梅花的幽香缠上他的手指,绕上他的衣袍,钻入他的鼻腔。

    他仍面色冷淡,却是没有弃了那香囊。

    衣袍摇曳,他转身匿于那黑夜中。

    ......

    另一边,三人正欲将来时的场景再重演一遍,方才的黑衣男子再次出现。

    “小姐,少爷,殿下吩咐在下送你们离开。”

    紧接着,那男子引着三人向正门走去。

    “这梅林还真是大。”

    走了许久,这男子与他主人一样,沉默冷厉,薛凝月三人便也并未多言,只是询问薛凝月是否受伤,所幸只是鞋袜湿了。

    到了马车处,多了一人。

    “此人是府上的侍卫,由他送小姐公子们一程。”

    “实在是多有打扰,不过也是实在多谢。”陆临道。

    “公子客气。”

    “告辞了。”

    “告辞。”

    箐樊暗想,公子从不是如此多事之人,今日出手已是奇事,竟还差人护送。算了,殿下心中自有思量,约是此三人身份不凡,若在梅林遇险会多生事端,惹国公不快。

    他转身离开,凌空而去,身轻如燕,往黑暗里去了。

    另一边......

    马车里的三人静坐,陆临先倒上热茶向薛凝月递去。

    “多谢阿临。”薛凝月最先打破沉默。

    “阿姐,你说这崔世子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冷酷无情吧,虽说这面上确是如此。”

    “今夜崔世子确是与我有大恩。”薛凝月道。

    “是啊是啊,他还真是个好人。”薛宁远道。

    呵,这小子还真确是个没心没肺的,这大名鼎鼎的世子破局处事的手段是及其凌厉的,便是让有些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要唏嘘的。

    不过,他确是好的......

    “今日这遭际,不知他是否会告诉爹娘啊。”

    “哎,求老天开眼,就算许我一个新岁心愿,别被爹娘知晓。”

    于是他双手合十,一副善男信女的模样,逗笑了薛凝月和陆临,本有些沉闷的气氛被打破。

    薛凝月曲起指头,在薛宁远头上扣了一下。

    惊得薛宁远以为老天指教呢,三人都不禁大笑,于回府的路上叽叽喳喳了一路。

    悄悄回府,竟也是一切如常,无人察觉,大家今夜都是要守岁的。

    三人行至前厅,薛父薛母竟还在此,薛父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正盘膝而琴,而薛母正于厅中翩然起舞,随琴音举手投足间动作优美大方,似与乐音融合,眉目间竟是喜悦幸福之色。

    薛家业大,前程万里,薛尚书却只娶有一发妻,二人情谊深长,相敬如宾,令世人羡艳称赞。二人育有一子一女,更是儿女双全,福禄无双。

    “怪不得爹娘未发现我们偷跑出去,原来是在这里奏乐起舞呢。”

    看着爹娘如此,薛凝月心中一片温情,她自小便是被爱包围着长大,还有胞弟在旁陪伴,今后更是才貌名声在外,众人称赞,可上一世,她最后的结果却落得凄惨,家人遭血难,枕边人同朋友背信陷害......

    所以是太多的爱让仇恨没有将她吞没......

    她将一步步行着,稳而不疾,过好她这一生!

    先与陆临告别后,他们也进了前厅。坐在了席上。

    一曲终,一舞毕。他们二人都鼓起掌来。母亲不免有些羞赧,父亲嘴角的笑意确是更深了。

    “今日你们算是玩的尽兴了。”薛父笑道。

    “那是,今日的雪下的可是真大!”他今日可是与陆临来了一场“无声”的打雪仗。

    “哎呀,月儿,你这鞋袜都湿透了,赶紧去换了,待会还要守岁,切莫在这新年沾了病气。”薛母行至薛凝月身旁道。

    “远儿,你也去换身衣裳,瞧瞧你,那衣袖处还湿了一大块。”

    “好的,娘亲,月儿这就去。”

    “遵命,娘亲。”

    两人便又换衣裳去了。

    青青今日也好不容易落得清闲,见着薛凝月回来了赶紧迎上去。

    这小丫头从小便跟着她,与她如亲姐妹般,最后也......

    及时止住伤怀,“青青,我要换身衣裳。”

    “好的小姐,就知道您今天要好好玩一场,衣裳都给您放在暖炉旁暖着呢,穿着贴身,立刻能暖和起来。”

    青青随即去拿那衣裳,今日薛凝月本着一件花白色的小袄,外披一件金繁绣脂艳海棠红披风,显得她肤白如雪,青丝如瀑,明艳动人。

    青青侍弄着薛凝月换下衣裙鞋袜,重着一身软毛鹅黄锦缎琦云裙,外加一件香色白云绒毛小披风,少女如花一般的年龄自是穿什么都好看。只是她家小姐姿容实是绝双,少女纤细玲珑的身段穿什么都不显臃肿,那极其明媚娇艳的容貌更是醉人,一双杏仁眼含笑盈盈,微翘的鼻尖上,连小绒毛都清晰可见,饱满的嘴唇不染而朱,容色天成。

    换好衣裙,薛凝月便行至前厅,薛宁远早已归来,在爆竹声中,薛凝月度过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新年,迎来了她的新生。

    欢闹一阵后,众人不免困倦。卷着风雪皆回了房。

    躺在榻上,薛凝月思量着种种。

    却首先想着当下如何去镇国公府还恩,上一世他们一行人可是在他面前落荒而逃,想来也是极为失礼的。

    突然忆及了一个地方。

    “那里倒是个寻物件的好地方,只不过只得年后再去了。”

    深吸一口气,薛凝月竟是突然想起了梅花,又是突然想起今日她那香囊,想必是换衣时被青青收起来了,明日再拿罢。

    想着想着......

    不觉间,眼帘竟合上了。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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