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病

    林父林母到村里以来就没拘着她。平日里都是双雀带着她玩,得以见识了不少好玩的东西。

    双雀是林家管事陈叔家堂弟的女儿,林家在村上的田地都是她家在帮着打理。陈叔一家都在帮家里做事,这次回到村里,陈叔便让他家七岁的侄女陪着林栀。

    原本刚来的双雀还有些胆怯,但在林栀软磨硬泡下,这才相熟了起来。

    双雀就在村子里长大,对村子比较熟悉,林父林母便放心让双雀带着她在村子里玩耍。

    平日里小溪边就聚集了不少孩童,四、五岁的孩童最是活蹦乱跳的年纪,最是喜欢上山爬树摘果,下河逗鱼捉虾。

    她见村里的孩童都是这样玩闹的。

    可惜,爬树摘果、逗鱼捉虾这些,她新认识的小伙伴还不敢带她玩。

    双雀只敢带她到离溪边远远的地方一起玩家家酒的游戏。

    先是随处在溪边掰了一撇留着长短适中的茎干的棕叶,把伞状的长条叶片都撕成一条一条的细丝,再找家里的碎步,给它做衣服。而后就是扮演着各种夫妻、兄弟、姐妹的家家酒。类似于现代的洋娃娃,不同的是它就地取材,棕叶在农村随处可见。

    “双雀你做的可真好看。”林栀一脸羡慕。双雀做的娃娃,发丝细腻柔顺,婆婆花错落有致地编在一根根辫子上,有一股天然的野趣。

    对比一下她自己做的娃娃,发丝粗细长短不一,看起来毛毛躁躁的,有些还被硬生生扯下,光秃秃的露出一个大豁口,好不可怜。

    “栀栀,你做的也不错,你看它都要有头发了。”双雀停下手里的编辫子的步骤,看了一下安慰道。

    闻言,林栀表示:真的,我的好双雀,我不需要你这么会说话。

    她们正说着呢,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阴影落在了从她们头顶。

    “你可真笨。”一个穿着利落的短打,莫约五六岁的男孩,看着林栀做的棕叶娃娃一脸还不屑的加了句:“真丑。”

    这村子里的孩子大多瘦弱,可眼前的这个男孩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很是健硕,跟个小山似的。

    说着还要夺她手里的东西,林栀一开始还没反应了过来,就见他已经抓到了娃娃的头发,林栀连忙握紧娃娃的身子死死不放手。

    旁边的双雀见状反应很快,立马起身拦着男孩另一只想要抓林栀的手大声道:“马栓,拿开,不准你碰栀栀。”

    随后,小声地同林栀说道:“他叫马栓,是村头屠夫家的孩子,他力气很大,栀栀你要小心。”

    名叫马栓的男孩,见他的手被双雀抓着不得动弹,当即有些恼怒便用力地推了一把双雀。

    林栀本就病弱,再加上力气又小,被他的力气一带,脚下一个踉跄。

    完了,她这要是摔在地上弄伤了,又是要一阵养病了。

    一声闷哼响起的同时,林栀摔了下来。

    咦,怎么不痛呢,她记得她摔的地方有一片石子的呀。连忙睁开眼睛,只见她把一个瘦弱的男孩压在了地上成了肉垫,闷哼声是他的。

    男孩身上满是泥沙,手边还有一个竹篓,篓里的鱼货直接撒出了大半。

    双雀顾不得自己连忙过来抚着林栀,紧张地说道:“栀栀你没事吧。”林栀立马就着双雀的手从他身上爬起来,连连说道:“没事,我一点儿事都没有。”又对男孩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男孩神色不明,只是起身去捡掉在地上的鱼篓。

    林栀思索了一会儿对双雀说道:“双雀,你还能走吗,我没事,不用管我,你快去叫人过来。”

    双雀见林栀没什么事,也觉得这会儿去叫大人过来才是最好的,这才往家跑去。

    男孩成功从林栀手里抢到了东西,扯了扯手里娃娃说道:“做的丑还不让人说了呀。你可不是我摔的哈,谁叫你没站稳,方二他可都看见了。”

    林栀眼看着娃娃就要被他给扯坏了。

    原本一个棕叶娃娃,他抢就抢去了,但她活了这么多年,今日是头一次被这么直白的欺负,她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见双雀已经跑远了,林栀先是一脚往他的穿着草鞋的脚上狠狠地踩去,便一个巧劲往马栓身上跳去,拎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别看他个头大,下盘可不稳着呢,打人嘛,就得取巧,用拳头骨节的位置,往不明显的疼的地方打,指甲也要招呼上。

    她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心眼也不是白长的。

    马栓直接被她绊倒摔在地上,她可瞧准了的,她给他找的地方可是比她刚才摔的地方石子多,反正他皮厚。马栓蛮力大,好几次林栀都要被他给摔出去了,她使了全身的劲才把她狠狠的揍了一顿。

    “有大人来了。”似乎叫方二的男孩,捡好了鱼,提醒林栀道。

    林栀闻言这才放过马栓,他抢她东西,她便打回去,扯平了。

    眼看着人快到了,林栀拉着他的竹篓对他说道:“帮我个忙。”一派你不帮我我就不放的狠厉架势。

    方二见状有些诧异,想起她刚刚那番场景,不知何故竟不忍拒绝,便回道:“好。”

    林栀可不管他怎样的千回百转,见他同意,便直接躲到他身后,看着男孩身上的泥沙,临了她还把他身上的泥沙也往自己身上抹了些。

    打头是双雀、林父和陈叔他们,在他们身后还陆续跟着些其他人。

    林父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只见若大的溪边,两边对峙着,一个瘦弱的孩子手里拿着竹篓直直地保护着身后的小姑娘,一个半大的孩子踉踉跄跄地就要朝他们奔去。

    他家早上出门还朝气蓬勃、活泼可爱的女儿,这一会儿功夫就直接换了个样子,浑身脏兮兮的,怯生生的躲在人身后,一双眸子红红的,里面蓄满了泪水,就是不肯落下来,眼神决绝。

    林栀没想到来的是林父,她起初设想的是双雀去找的是她大伯陈叔,然后再是她家里人,或是村里热心肠的路人。她知道林父一连好几天白天都不在家的。

    来得是别人她或许能再装上一装,可来得是林父她就泄气了。

    林文铮想起了一个月前,林栀发烧梦魇的样子,她也是这样的一幕。每每想起他心下一颤,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女儿,从小就依赖着他的女儿。

    林父小心翼翼上前把林栀抱在怀里,细声安慰道:“没事了,阿爹来了,阿爹带你回家。”

    说着便不管满地的乱象,直接抱着林栀就走。

    “阿爹,阿爹……”望着林父焦急地身影,听着“回家”二字,林栀一声比一声唤地恳切,也一声比一声哽咽。

    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回不去家的。

    这回到林家的一个月来,她细心地扮演着林父林母乖巧可爱的女儿,生怕露一丝馅,显出内里深沉的心智与逐渐渗透出的不安。

    但是今日,那个叫方二的男孩、暗暗帮着她的男孩就把她的心机与行为看得分明。

    可她就是她,做不到一直乖巧可爱,也做不到完全的伪装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管她知道,马栓或许只是像揪女生辫子一样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可她竟然真的对一个孩子下了狠手。

    在一个残酷的古代封建社会,成为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并不让她欣喜与快乐。在家门口发呆、看孩子们骑竹竿,玩双雀教她的撕棕叶丝、做棕叶娃娃,都是她在找宣泄口,想要排解种种不安。

    撕粽叶丝或许就是古代版的剪纸行为艺术①,让她变得安静,不在焦躁、暴躁。

    她的一位老师曾说过,人们之所以想要穿越回到古代是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有能力能在古代游刃有余,他们的能力、认知能超越所有的土著,他们能在古代创造他们想创造的,且所向披靡。

    可她没有那样的能力,也没有那一份心,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同她一般如过江之鲫的穿越者同道们一来就能适应陌生的世界。

    她是做不到的。

    “大夫,小女怎么样了。”林父焦急的询问道。林母望着床榻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女儿就止不住落泪。

    “小娘子,身体已无大碍,只是遭逢大变本就忧思过度,今日又气急攻心,力竭过去。这一来二去有些亏空了身子,得好好调养才是。此地天暖气正,正适宜小娘子。”大夫斟酌地说道。

    大夫就是先前给她林栀看病的人,所以知道不少事情,他也实在是为这个小姑娘感到惋惜,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这小姑娘实在是想不开,这福也来不了呀,只能期望她早点看开吧。

    林栀幽幽转醒,对着林父林母愧疚道:“对不起,阿爹,阿娘,我错了,让你们担心了。”

    以林父的心智,他早就看出当时的场景有些不对了,他已经明白或许林栀一开始是对的,可她后面大人与企图欺骗的举动已经让她有理变没理了。

    林父生不出责怪她的心思,终是一场祸事害得她性情大变,学会了自己保护自己。他只是心疼她的女儿,愧疚没能保护了她。

    林栀曾在县里被人伢子拐走过,就在她穿越来的第一天。有一位穿越者同道曾经被马惊出窍过②,而她则是被伢行里的惨状,直接吓得。

    虽说是太平年月,可人们生活越好就越需要人服侍呀,这生活好了,贩儿卖女的人就少了,不像灾年,这样的人多得是。伢行也要做生意呀,这青天白日拐卖之事,自然屡见不鲜。

    伢行里为了驯服人多得是手段,林父和衙门的人找到她时,她已经被虐待的不成样子,原本高烧已经让原主死掉了,这一场拐买也让她差点死掉了。

    算算日子她才来这古代四个月了,前三个月她关在暗无天日的伢行里,后一个月,她回了林家养病。

    养病的一个多月里,林父林母一直悉心地照料着她,给了她家的感觉。不知是吊桥效应还是雏鸟情结,反正她依赖着他们,所以她不敢暴露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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