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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新娘(三)

    这是何意?

    空气停滞,薛翎月的眼光都落在张凌澈古潭般深沉的瞳孔里。

    尤其是他面如寒冰,说话的时候让人不禁不寒而栗。

    “三日前子时,坊内武侯通报,长安城共有七户人家同时举行婚礼,新娘皆如行尸走肉,身着红嫁衣。”

    夜半子时阴气最重,新人举行婚礼?还都穿着红嫁衣……这种诡案,薛翎月还是头一次遇见。

    “翌日,七户人家主动到县府呈递手实,增添人口,即是昨夜婚娶的新娘子,里正一查,这些新娘子早在数年以前已经死亡。”

    薛翎月越听就愈发觉得浑身发冷,死去的人复生嫁人,真就如范氏所说,带着诅咒破土而出?

    “县府派人去查,发现这群女子的坟墓都已大开,尸首凭空消失。”

    张凌澈顿了顿道:“但大理寺前去探查时,在墓中发现挖掘痕迹,系人为盗墓。”

    “所以你们怀疑有人装神弄鬼,便守在城郊之外?”

    张凌澈微微颔首道:“今日一见,竟发现是一场自导自演的诡计。”

    薛翎月垂眸问道:“那些‘诡新娘’呢?”

    “那些‘诡新娘’白天形如死人,唯有夜晚才会苏醒,我曾一一审问过她们,只道什么也不记得了。”

    “什么也不记得,却知道敲门嫁人?”

    “正是如此,她们称有记忆时,便已在堂室。”

    薛翎月听到此,挑唇问道:“张少卿,你,怎么看?”

    张凌澈知道薛翎月是在进行回击,不急不缓道:“借尸还魂。”

    薛翎月“哦”了一声,调侃道:“没想到张少卿也信鬼神之说。”

    张凌澈淡然问道:“薛少卿不信?”

    薛翎月双眸坚定,摇头道:“从来不信。”

    张凌澈未答,看着薛翎月神色不明,他早听人说起过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是太平公主亲自向中宗举荐之人,她的奶奶是中宗的姑姑城阳公主,城阳公主当年正是因为身陷“巫蛊案”而死在了房州。

    她不信鬼神之事,是因为受当年“巫蛊案”的影响吗?

    想到此,张凌澈便想起他死于诬告的爷爷,前宰相张柬之。

    鬼神和人心,究竟哪个更加可怕?

    “张少卿,你所说的是有人借助已死之人的身份生活下去吧?”如果张凌澈真相信鬼神之说,那又怎会怀疑有人在装神弄鬼?

    薛翎月继续道:“而且‘诡新娘’定和三宗灭门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凌澈不置可否,目光穿过车窗道:“是与不是,很快便知。”

    薛翎月顺着张凌澈的视线望去,远处是威严的长安城,高耸的城墙自上而下淌着冰凉的雨水,既像百姓的眼泪,又像战士的鲜血。

    这座古城已经经历过太多硝烟战火,见证了数次改朝换代,皇权迭代易姓,受苦受难的始终是最底层的黎明苍生。

    薛翎月见张凌澈闭下了眼,这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笼罩着三分悲天悯人的神色,但很快便消失在云烟里。

    可薛翎月读懂了,这个男人远不像他表面上这般冷漠高傲,他很像薛翎月认识的一个男人,心系苍生,殊途同归。

    张凌澈一睁开眼,就看见面前的女子正盯着他看,她的眸子如暖阳下未化的冰雪,就像她这个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她是皇权争斗的一颗棋子,又行为民伸冤的实事,相互矛盾又自然而然。

    张凌澈轻咳两声,薛翎月才意识到自己出了神,有些窘迫道:“我们现在去哪?”

    “先送你回薛宅换衣服,随后带你去见一个人。”

    薛翎月还在襁褓之中,父亲及叔叔因参与琅琊王谋反被杀,年仅两岁的她被时任礼部郎中的薛稷接回府中抚养长大,所以从小便生活在长安。

    薛凌月想来她的履历和家世已然被扒了个遍,便只问道:“何人?”

    “金吾卫中郎将陈玄礼,今后若要在宵禁期间查案,还需陈将军通融。”

    陈玄礼?未曾听过。薛翎月及笄之年便从官为政,离家在外已有数余载,对长安城内的人和事已是十分陌生了,但金吾卫是保卫皇上身边的禁卫,负责宫中、京城安全,所选之人必是皇族高官子弟中的佼佼者。

    张凌澈让大理寺其他人先行离开,自己则在薛宅门外等候,薛宅位于西市之上的醴泉坊,太平公主有处府邸就在坊内。

    一身泥泞的薛翎月换上一身素衣便出来了,她的墨发随意挽了一个发绾,便又随着张凌澈上了马车。

    长安城繁华,街道上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薛翎月见马车缓缓而行,便知张凌澈是不想惊扰了城中百姓,特意交代了车夫。

    正好,从薛翎月到长安城至今,她便马不停蹄未曾停歇,她将头靠在车厢上,便开始闭目养神。

    她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垂着,窗外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投下了阴影,张凌澈将书卷轻声放好,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帘子。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停在了朱雀门,一声马啼声将薛翎月惊醒,她这才发现自己在车内睡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瞥了对面的张凌澈一眼,张凌澈已经先行下了马车。

    薛翎月整理了一下衣裳,便一同下车,一个着金甲的男人正昂着头颅骑着高头大马映入薛翎月眼前,他的盔甲在日光下金光粼粼,如他的双瞳灼灼。

    陈玄礼身材高大,刀削般的脸庞野性十足,可偏偏生了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眼角下还有颗勾魂的泪痣。

    怎么会有男人集野性、纯情、魅惑于一身?

    “薛翎月见过陈将军。”金吾卫是正三品,而她是四品,理应由她先行礼。

    可没想到陈玄礼身居高位,却一点架子也没有,他爽朗笑道:“翎月小娘子好,你像凌澈一样叫我阿礼就可以啦!”

    陈玄礼笑时还有浅浅的酒窝,连薛翎月这般清冷的女子见着他,也不禁弯了弯眼角。

    “好,阿礼。”张凌澈说了,她是来拜山头的,再见外就说不过去了。

    陈玄礼从马上下来,玩笑道:“你们大理寺人才济济,不像我这,来来去去就这帮兄弟。”

    “金吾卫职责事关重大,自然都是层层遴选,万里挑一的精兵强将。”绝非那些鱼龙混杂的外戚官员和斜封官可比。薛翎月勾了勾嘴角,没有将后半句说出来。

    “如此说来,我还曾经过你。”陈玄礼见薛翎月迷茫的样子,便知道她没有认出自己了。

    那也是自然的,那年中秋女皇在太液池设宴宴请文武百官,陈玄礼率金吾卫执夜守卫,控鹤监供奉曲宴,席间觥筹交错,丝竹声不绝于耳,众人皆醉于犬马声色。

    唯一白衣女子端坐在末位,清冷得如一抹月华,美得不可方物。

    忽而,女子在女皇的呼唤中应声走到中间,陈玄礼这才知道,她叫薛翎月,素有才女之名。

    女皇让宫女提着几盏灯笼走到薛翎月面前,让她和当朝才俊比试谁最快猜完十个灯谜,薛翎月胜两盏灯,女皇大喜,许薛翎月一个要求,薛翎月恳请女皇将宴席中的剩下的吃食分发给逃到京都的灾民,女皇允。

    “我想起来了,那年闹饥荒,我在前往长安的路上见到饿殍遍野,于心不忍,便借此机会上表女皇。”那年薛翎月不过刚满十八,她能出席皇宴,只是因为她是太平公主的侄女。

    一直未说话的张凌澈静静站在一旁,陷入了深思。

    他曾听恩师狄公提起,女皇曾十分欣赏一名奇女子,并欲将她培养为另一个上官婉儿,可女子以不愿久居深宫为由谢绝了女皇好意,狄公大为惋惜,如此看来,这个女子便是薛翎羽。

    没成想兜兜转转,薛翎月还是回到了长安,而陈玄礼,也等到了她,那自是不会为难她的,何况大理寺夜行,乃是查案所需。

    只是陈玄礼担心薛翎月身为女子恐有危险,还特意交代了坊内的武侯和巡逻的金吾卫多加关照,免不了遭到营中兄弟的调笑。

    “城内有‘诡新娘’现世,将军与少卿皆是独身独居男子,还不赶紧找个娘子?省得被‘诡娘子’敲门!”

    陈玄礼脸色泛红,挥手道:“去去去!”

    二月二十三日,子时。

    冷露无声,空庭寂寥,薛翎月独自一人站在一棵枝叶零落的大树前,看枝桠上停着一只信鸽。

    她伸手抽出密信,白皙的脸在月辉下苍白无血,唯有樱唇轻抿,如雨后桃花。

    薛翎月将密信焚毁,随着一声声急促的马蹄声,信鸽消失在夜色里,随即宅门外响起了陈玄礼的声音。

    “翎月,快随我来!武侯通报,永达坊出现了‘诡新娘’!”

    “诡新娘”!薛翎月闻言一惊,赶忙匆匆跑去开了门,陈玄礼悬着缰绳,见女子衣衫单薄,面红耳赤别开了眼,连马也踢了踢腿,嘶吼了一声。

    薛翎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这才想起深夜自己在家,自然是只穿了里衣,只好又回屋披好外衣重新出来。

    陈玄礼一把将薛翎月拉至马上,不由分说便策马而去。

    正是长安城中宵禁时间,马路上空无一人,唯有一匹快马通行无阻,这便是金吾卫。

    陈玄礼将薛翎月揽在身前,因为马儿跑得快,身前的女子几次都倒入了他的怀里,一阵幽香扑面,随后又微微保持了距离。

    薛翎月的身子冰凉,像极了城中口口相传的“诡新娘”,陈玄礼不禁想,会不会她真是鬼,要与他拜堂成亲?

    陈玄礼的酒窝浮现,他不过是长安城中一位平平无奇助人为乐的年轻人罢了。

    薛翎月一心在“诡新娘”上,丝毫不觉身后青年将军的炙热目光,只是平静如她,也难免心潮澎湃,原来这就是宵禁时的长安城大街,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不一会,两人便到了永达坊一处宅子前,武侯站在不远处踮着脚尖焦急地等待着陈玄礼。

    他刚刚正在坊内巡逻,忽然起了一阵阴风,他便亲眼目睹了一个着红色嫁衣的女子从巷角款款走来,她脸色苍白,唇上涂着鲜红色的胭脂,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钗子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

    武侯险些没被吓尿,赶紧上报给了金吾卫,陈玄礼竟然令他留在原地观察,他实在不敢,只好躲得远远的,好在那女子走到一处宅子便停了下来。

    武侯认得,那是张进财家,张进财正正是尚未婚娶的男子!“诡新娘”的传说应验了!

    “什么情况?”陈玄礼将薛翎月从马上扶了下来,便对武侯问道。

    武侯脸色铁青,指着张宅道:“刚刚进去了,然后屋子里就亮起了红光。”

    薛翎月沉静道:“是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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