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

    十月,仙灵大陆,西南之地,鹅毛大雪,纷纷洒洒,转眼之间,落地成尺,银装素裹,万里冰封。

    有一女子,自山内雪洞中走出,眉眼精致绝美,唇红齿白,颜色极其昳丽,身上泛着冷意,让人不敢直视,身着白衣,衣上绣着暗纹,一见光亮,隐隐有金光闪现,昭示着她不俗的身份。

    仙灵大陆的修仙门派在历经千万年的兴衰存亡之后,逐渐形成了“四派鼎力”的局面,四方势力相辅相成,相互制约,维持着修仙界的秩序,其中北以长生门为首,南以苍山派为主,西有明月宫,东存伊水阁。

    此女子并非寻常之人,而是明月宫圣女,灵月。

    明月宫乃西方之首,地处西南之境,门中弟子众多,修为高深者,不知凡几,圣女之位与寻常内门弟子不同,仅次于宫主之下,掌管着门内大小事宜,是下一任宫主的不二之选。

    灵月望着洞外的冰雪世界,眼中闪过意外,紧接着就泛起几丝担忧,十月的西南之地,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大雪。

    她闭关五年而出,已突破炼虚,进入合道之境,五年,于修仙之人不过弹指之间,转瞬即逝,看着这茫茫白雪,心中隐隐不安,不知为何,竟觉得恍若隔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召出本命剑来,飞速赶往明月宫。

    一路上,途径之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群鸦齐出,遮云盖日,此景此境,与她闭关之前,截然不同。

    灵月见状,目中神色凝重如墨,忍不住发出疑问,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茫茫天际中,皑皑白雪间,竟无一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青山脚下,明月宫所属之地,入眼依旧是一片白,这白晃人眼,荡人心神。

    灵月从剑上走下来,徒步上山,明月宫宫规第一百二十八条,凡宫中子弟,禁止于青山御剑飞行。

    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只是大雪纷乱,寒风呼啸,迷住了眼睛,她看不清眼前的路,也看不见明月宫的山门。

    不知走了多久,她抬眼向前望去,才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一人,朝着自己走来。

    待看清眼前之人时,灵月心中只剩战意。

    来人,是一个魔族。

    四荒之内,八荒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魔族以实力为尊。

    魔王座下有十大魔将,修为皆高深莫测,残忍肆杀,将这十人按照修为排名,位于其首之人,名叫弑天,正是眼前之人。

    大雪仍在下着,丝毫不见停意,两人眼神交汇,是道不尽的深恶痛绝,身隔咫尺,是忘不掉的血海深仇。

    一千年前,仙魔大战,众门派联手杀死魔王,将魔族封印于玄北之地,世间至此,少有魔族出现。

    根据仙灵大陆历史记载,魔王离风死前,见魔族大势已去,用自己最后一丝力量将残存的十大魔将冰封于玄北之地,以备来日。

    如今,魔将已出,自青山而下,不必再问,一切尽在不言中。

    魔族封印已破,自己所见之景,皆是魔族所为。

    狂风呼啸而过,掀起漫天白雪,看到此情此景,她忍不住担忧,山上的同门可还安好?

    泠月看着眼前这魔,在自己面前,伸手将刀尖上的血抹去,她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情绪,拔出剑来,朝着对方砍去。

    男子将身形轻轻一闪,行为中是掩藏不住的轻蔑与看轻,只听他冷冷看向她,沉声说道:“找死”

    泠月见状,并不理睬,依旧持着手中剑,一次又一次的向前,不避不躲,迎着剑意,与之抗衡,她观察着,揣摩着,终于在一声剑响之后,发现了弑天的弱点。

    一身白衣,已满身是血。

    她调动万千剑意,将自己想象成剑,使出全身力气,化作一击,将对方穿心而过,不料对方在临死之前,不甘而败,对着她,使出一掌。掌中,她顿时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大雪纷飞,将二人身体掩埋其下,刚才激烈的战斗,所留下的痕迹早已不见,只余一地雪白。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凝满鲜血的手从雪中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瘦弱的身影爬了出来,正是大难不死的灵月,她慢慢的站起身来,稳了稳身形,而后沿着石梯,朝着宫门走去。

    青山明月宫,三千层台阶,每一阶都代表着一名弟子,第一任宫主希望,凡宫中子弟都能脚踏实地,勤能补拙,心有大道。

    当她爬上最后一层石梯,推开宫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白雪也不能掩盖的红。

    她的眼里闪过震惊,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以弑天之能,如何能将门派覆灭?

    宫主呢?大长老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

    宫内血光一片,护山大阵已经破碎,她看着眼前之景,眼中充满血色,一路跌跌撞撞,妄图从一片尸体之中,找出一个活人,是的,活人,可是不论她怎么翻找,竟也找不出一个活人。

    她一次又一次的被尸体绊倒,爬起,不断的翻找,妄想有奇迹出现。

    可当她翻到其中一具尸体时,她所有的幻想被打破,是她的小师妹……

    她颤抖着,伸手拂去小师妹脸上的白雪,她拥着她,再也难抑眶中的泪,一滴一滴,顺着白雪砸了下来。

    她回想起自己闭关之前,小师妹意气风发,对自己扬言,在仙灵大比上,定进前十。

    誓言仍在,言者已亡,往日音容笑貌,似在眼前。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同门健在,门派仍存的兴盛之景,再也看不见了。

    她眼中的血色越发明显,看着满地的尸体,两眼空空,她跪在地上,想问苍天,究竟是为什么,明月宫竟遭此大难。

    她强撑的力气散去,瘫倒在地,看着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似要将她压倒,夺去她最后的一口气。

    就在灵月已然绝望之际,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希冀,她渴望有人活下来,渴望知道灭门真相,但是当她回首望去,看到来人——毫发无损的大长老时。

    她的眼中盛满不可置信,她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的恨意,持剑朝着他刺去,嘴里询问到:“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要勾结魔族,杀害明月宫弟子”

    大长老并未答话,只是眼神悲悯的望着她,见她举剑,伸手一挥,就将她手中的剑打倒在地,连同她一起,倒在地上,再难起身。

    大长老看着浑身是血的灵月,语气平静无波,淡淡说道:“圣女,你不该来的,弑天之事,是你好运,你遇他时,他已身负伤情,现在,你该死了”

    随即就一剑刺向她的心脏。

    她已无力再战,山下与弑天一战,实力悬殊,已耗尽她全部的力气,她好恨,为什么,明月宫待他不薄,他为什么要勾结魔族,背叛宗门。

    她的眼中充满不甘与怨毒,她心知自己穷途末路,必死无疑,只是她不甘心,就这样等待死亡的到来,她叫嚣着,她大骂着……

    剑刺入了肉里,鲜血喷涌而出,她并未身死,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她看着眼前之人。

    此人身着雪白,容貌清俊,淡雅无双,但脸色苍白,已无一丝血色,他的身体已趋于透明,似不是活人。

    他是…谢长安,她父亲座下的弟子,按理来说,他应是她的小师弟。

    只是,她与父亲关系淡薄,早已陌路,凡他与他亲近的座下弟子,她皆是冷眼以待,并不关心,关系淡漠疏离至极,今日,竟得他挡于身前,苟延残喘一时。

    大长老看着突然冒出的谢长安,眼中闪过惊讶,不由出言问道:“你居然还没死?”

    谢长安闻言,一语不发,忍着痛意,伸出手来,自他体内,凝出一滴血,将它拍进灵月的身体里,随后施了一法,就气断身绝,在他临死之前,她看见他,对着自己张了张口。

    还未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他的身体就化作流光,散于天地之间,在谢长安消失的那一瞬间,空气中弥漫起荷花的清香,如夏日凉爽的风,怡人心神。

    是的,传闻她父亲座下有一弟子,乃千年古莲所化,想来就是他了,只是他真的好傻,他不应来的,为了她,灵体散尽,身死道消真的值得吗?

    明月宫内,在灵月看不见的地方,莲花池里,早已枯萎的莲花,染着血色,重新焕发了生机,盛开于莲池之中,可惜,只开一瞬,就再次枯萎。

    不过转瞬,一切就归于沉寂,池中还是原来模样,残荷枯柳,尸横遍野。

    她看着化作流光,消失的师弟,心中自是悲痛万分,她心中恨意盈满,抬眼看向大长老,竟见他仍在愣神,似乎悲痛万分,直觉机会来临,迅速拾起地上的长剑,趁他不备,朝着他使出一剑。

    长剑虽击中了大长老,而大长老的剑也刺中了她,看着中剑的大长老,她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次,再未有挡剑之人,她倒地而起,再未起身。

    灵月死后,她的灵魂随着点点金光,脱壳而出,顺着风,来到奈何桥前。

    桥上,已满是魂魄,众生百态,到了鬼界,也不例外,她身处其间,听着行人诉着遗憾,恨意,哀怨,悲愤……而自己将如何诉说自己的过往,又该如何将这滔天恨意压下

    “这位修士,吾见你甚是苦痛,不若饮了这孟婆汤,投胎去吧”

    出言之人,声似十七八岁的少女,伸着一双细长白嫩的手,脸却如七老八十的老妪,她用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灵月,眼中泛着异光,诡谲荒诞。

    灵月并未在意眼前之人的怪异,只是出言反问:“饮了这孟婆汤,便真的能忘了吗?”

    那人闻言便笑,对着她回道:“修士此言岂不是小看我孟婆的汤,这世间万事万物,饮了它,没有不忘的。”

    言罢,灵月再未多言,伸手接过了孟婆汤,只是还未等她破碗离去,就发生了大变。

    突然,桥上狂风四起,电闪雷鸣,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天际,劈到了她的身上,直击她的灵魂,手上孟婆汤倾倒,掉落在地,徒余碎片残渍。

    电闪雷鸣之后,紧接着便是狂风大作,待孟婆稳好身形,再望向对面之时,已空无一人。

    她嘴唇轻喃:“是他”

    眼中神情晦涩难懂,有人出言询问,来人是谁?

    过了良久,才等来短短三字。

    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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