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夏天了。

    夏至未至的节气里，杀气四伏的林中断断续续传来嘒嘒蝉鸣。

    分别的漫长时间里，一年又一年，孤独的夏天。

    若是诸事顺利，今年的夏日可以和小岱一起度过了。

    应该会按时开放吧，今年新种的茑罗、月见草和唐菖蒲，他一直用心照顾着。

    春日里，他翻看着园艺手册，生疏地给无尽夏调了色，但愿能顺利开放出美丽的蓝色花朵。

    湛蓝的。纯净的。像小岱的眼睛一样。

    他无端期待起来，漫长分别后的第一个夏天。

    “我早就该杀了她这叛徒…”

    团藏还在徒劳抵抗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浑浊的吼叫。手臂上合拢的眼睛轮廓，像一张张宇智波悲恸的脸，无声注视着他。

    止水将视线重新移回团藏脸上。

    “宇智波背叛了木叶，所以屠戮了我们一族…小岱背叛了木叶，所以你要杀了她。”止水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现在轮到你了…背叛木叶的野心家。”

    他为木叶奉献了身心，想要消除木叶高层对宇智波一族的恶意，换来的是血腥的宇智波灭族之夜。他默许将眼睛留给木叶，木叶却在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后，纵容团藏对小岱动了手。

    他宁愿死也要守护的珍贵东西，对木叶来说都是可以牺牲的存在。

    本该是为了保护所有人才建立的村子，现在却本末倒置的牺牲所有人也要保护这虚假的和平，而他决意要改变这一切。

    团藏用那只仅剩的眼睛惊愕看着他。

    “你竟敢…你竟敢…”

    “竟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吗？”他不在意地笑笑，反手抽出背上的小太刀，决心要斩断这场冗长的噩梦：“她只是选择了袖手旁观，像木叶的其他人一样。”

    不该一再退让乞求木叶接纳宇智波，而是要让宇智波的意志成为木叶的意志。

    “我们一族本就是木叶最初的缔造者，”他凝视着那充满憎恶怨愤的独眼：“宇智波的意志，以后也将会是木叶的意志。我要让木叶成为守护宇智波的存在。”

    他解除了别天神的控制，团藏一如当年一样，对着他那双宇智波的眼睛发动了攻击。

    “天生邪恶的宇智波…”他恨恨咒骂着。

    止水握紧了手中的刀迎了上去。

    曾经教导过他和小岱的长辈，曾经让他们逐渐腐烂在命运羁绊中的阴谋家…总是阴沉的，冷酷的，但年少的止水不曾怀疑过他对木叶的忠心。直到野心膨胀成不可名状的贪婪猛兽，撕咬着每个牵涉其中的人堕入深渊。

    数年里隐秘困扰他的梦魇，今日终于可以由他亲自了断。

    止水将团藏压制在地上，刀尖对准他空洞的眼眶。

    “不要再出现了。”

    他利落的挥刀斩下。

    秽土转生的身体很快不再动弹，止水抬起眼望向浓绿间隙漏下的小小一方天空。

    暗部悄无声息聚拢而来，四散的阵型也和命运宣判的那一日莫名相似。

    林叶静寂，夕照将至。在分别的漫长时光里，他总是隐隐畏惧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都已经过去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伤心的往事会被慢慢遗忘，生活也将日复一日继续下去。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诸国的质询很快如雪花般堆积在卡卡西的办公桌上。

    在木叶给出官方回复之前，木叶的高层们更关心的是这一系列被公之于众的不幸是否让宇智波止水的忠诚有所动摇。

    “毕竟他也是宇智波中的一员。”

    “还有他那个妹妹…一直都让人无法信任。”

    内部机密会议上，屠戮后所剩无几的高层们并不避讳自己的恶意。

    被怀疑的对象此刻正冷静的翻看着泄露的会议记录，对面的卡卡西百无聊赖的在纸上勾画着。

    “伤脑筋。”卡卡西心情烦躁的撕碎了纸张，胡乱团成纸团扔到一边：“高层们希望能暂时解除你的职务。”

    止水神色略显嘲讽地笑了笑：“我没有做错什么。”

    “我知道。”卡卡西神色淡淡：“和这群人争论对错是没有意义的。”

    他起身翻找出烟盒，自顾自点了一支。止水探过身，也给自己拿了一支。

    卡卡西单手托腮，隔着青色的烟雾，神色恹恹看着他：“不打算和小岱要个孩子吗？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小孩。”

    止水垂下眼娴熟点上烟，随手将打火机抛到桌上：“她不想要宇智波的孩子。”

    卡卡西忍不住笑了一声，无聊的吐着烟圈：“那可真是太不幸了。”他恶趣味的笑了起来，掸了掸手中的烟灰：“般般。”

    “什么？”

    卡卡西摊了摊手：“旗木般般…我之前想好的名字。本来打算要个女儿来着。”

    “为了宇智波带土那种人渣抛弃她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止水懒得搭理他。

    “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卡卡西拖长了声调没精打采地说道。

    两人思虑重重的抽完一支烟，直到办公室桌上堆积成山的文件不堪重负般轰然倒塌。

    卡卡西轻轻叹了一口气，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撕下了最后的手写名单递了过去：“愿意配合的最好，不愿意的话…。”卡卡西无聊的转着手中的笔：“所有事情都推给团藏一个人，应该也没有人会相信吧。”他懒散抬眼和止水对视着：“想要构建新的秩序总要付出点代价。”

    “不是要解除我的职务吗？”止水似笑非笑看着他，并没有立刻接过来。

    “虽然这样说起来有点卑鄙，但你也不希望小岱被一再问讯吧。”卡卡西两指按住纸页，向止水面前推了推，他难得的，毫不遮掩眼中锐利的锋芒：“做得干净点。”

    青色的烟雾从指间弥散开，像要弥补对白的空洞一般，在滞静的空间中扭转翻滚着。

    “我知道了。”片刻后，止水按灭了烟蒂，接过了桌上的名单。

    在他离开前，卡卡西懒散叫住了他。

    “喂，止水。”

    “还有什么事情吗？”

    变幻的光影投射在卡卡西晦暗不定的脸上，细微的尘埃跳跃在光束中，像是一条流动的小小银河。卡卡西略显寂寥的衔着烟，垂着眼为自己点燃。

    “和小岱要个孩子吧。”

    止水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房间笼罩着余晖的落影，卡卡西垂着头慢慢吐出青色的烟雾，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艰涩。

    “我会照顾好孩子们的。这是身为火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