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来

    幽静的室内传来袅袅燃香,一角挂着暖黄小灯,微弱而持续地映在室内。

    她又回到那个奇怪的地方了。

    从无处不在、有些年头的名贵陈设中姜纭意识到这点。

    她靠在床边缓了缓,见屋内整齐,没有任何翻找的痕迹,觉得时间线应该是又重来了,但本应推门而入的季绥之却迟迟未到。

    是被什么绊住了吗?还是他不想来?

    等不下去了。

    姜纭撑着柜子,老太太一样颤颤巍巍地起身,用抖个不停的胳膊拉开门。

    楼下有不少人。

    来来往往的或站立或穿梭,忙着手里的活计。

    姜纭下意识往回避了避,却立刻被叫住。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一个丫头满脸担心,扔下手里的布巾就要过来,对她虚弱至此竟然没有任何意外,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本就该如此。

    姜纭定定看着她,一动不动。

    心里却带上了点慎重。

    这个地方究竟有多大能耐,甚至,这些人,真的有自己的思想吗?她这次又为什么会虚弱至此?

    摆手示意她停住,姜纭一边想,一边尽量自然地走过。

    大厅里不能坐,谁知道又会出什么错回到最初。

    之前的机会中,最远也只到达宅院大门,这是否说明,她是不能出去的?

    姜纭环视了下四周,颐指气使地问话:“少爷呢,说好了来找我的。”

    “应是在陪老爷说话。”丫头跟在后面恭敬道。

    “好吧。”她随口应着,不动声色往大门方向走。

    下一秒,丫头阻拦的声音就响起:“小姐,马上开饭了,您看要不要就座?老爷吩咐给您炖了汤。”

    果然。

    姜纭顿了一瞬,随即摆出大小姐的任性模样:“不去!我才不喝那些东西。”

    她继续往前走。

    丫头似乎有些急了,上前两步凑近,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老媪的嗓音,不紧不慢、带着劝慰:“小姐,听话,老爷已经在等您了。”

    姜纭终于停住脚步,望着大门处风雨不动坚守着的守卫,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再往前了。

    叹了口气,她转过身。

    丫头已经僵硬地退到一旁,只留陈妈揣着手站在那儿,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又不容拒绝。

    “走吧。”她状似随意地道。

    陈妈脸上露出一丝笑。

    一行人穿过花厅,隐约有聊天声顺风传来。

    姜纭抬眼望去,只见餐厅内季绥之已经和一个中年男人就座了,正说着什么,微微带笑,不时给对方夹菜。

    倒是能装。

    她暗自嘲讽一番,抬腿跨入。

    “阿菁,怎么才来?”

    中年男人,也是这身份的父亲问,态度温和,目光慈爱,看她像在看一个小公主。

    “哦。”姜纭随口扯理由:“我身体还有些不舒服。”

    ——“阿菁”是个备受父亲疼爱的大小姐。

    不知道什么缘故被禁止出门,并且时间不算短、早已习惯,才会出现她之前直闯大门回到最初的情况。所以“她”脾气可能不好,会故意刁难下人,以此为乐。

    “她”很美,不愁吃穿,有个心悦于她的未婚夫,并且即将完婚,应是个相当幸福的人。

    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骄纵任性的大小姐而已。

    应该没错。

    姜纭这么想着,就撞上前方侧坐着的季绥之,他缓缓抬起眸,向她看来,清晰如水墨画勾勒般的漂亮眉眼微弯,宛若见到心上人。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阿菁时的表情。

    明明爱意深重,眼里却清醒地藏着审视与居高临下,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她怎样应对,甚至还带着微微嘲弄。

    姜纭浑身汗毛乍起,几乎瞬间察觉——

    不,不对!

    她出错了。

    姜纭条件反射地转身,看着父亲那张和蔼慈善的脸,短短两秒内,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是哪里?

    醒来后没什么异常,丫头们的反应也对,总不能在亲人面前变成唯唯诺诺的样子吧。而且,季绥之又是怎么知道她有错的?随着时间一秒秒过去,眼见父亲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固,姜纭居然有丝紧迫、悚然的感觉,诸多画面一帧帧滑过,忽然,她想到:

    书架。

    她房内的书架上,都是一些经商、玉石、茶道、孙子兵法等,不太符合这大小姐读的书。季绥之翻过的,她也翻过,上面有大片涂鸦和损坏,这不是她喜欢的内容,却偏偏摆在眼前。

    衣柜里的旗袍,颜色清一水素雅淡洁,一般而言,性格嚣张跋扈的人,更应偏好颜色艳丽的,这样才高调,能成为众人焦点,而非珠白浅蓝之类。

    床尾所对的墙上,正中端挂着一副很有气势的中年男人画像,哪家妙龄女儿会在闺房放父亲的画像?若非自画像,也该合照才是,这样明显,更像是为了传达某种信息,就是“她”尊重着这个人。

    投其所好、穿不符合自己性格的衣着、讨好领导般表示尊重......

    一切的一切都只表达出一件事

    “她”敬畏着这个父亲。

    对面。

    父亲已经发出疑惑:“阿菁,你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姜纭猜他想说的是过分活泼或放肆。

    这么看来,在父亲眼里,她这只是有点反常,还不算违背人设——只要解释得过去。

    她浅浅地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装作开心又努力掩盖的样子,低头乖巧道:“我,这不是婚事快近了嘛。”

    父亲伸手点点她,也笑了:“你啊,人又跑不了。不过也是,婚礼是咱们家族最重要的事,绝对不能出差错,你好好熟悉,三天后就能得偿所愿了。”

    姜纭应声,余光瞟了眼季绥之,他已经泰然自若地帮她拉开椅子。

    虽然神情和之前并无什么不同,但很明显。

    过关了。

    姜纭不自觉翘了翘唇,坐下来。

    接下来就简单了。

    维持人设,尽可能多地套话,最好了解清楚这对父女的相处模式,最大的危机就过去了。

    她拿出自己最小心的模样,开口:“父亲......”

    “砰!”

    一个丫头碰撒了碗,食物粘稠地倒在父亲衣袍上,剪裁精良的布料顿时沾满污秽痕迹。那丫头显然也被吓住了,不敢发出一声,拼命抑制,哆嗦颤抖着跪在他脚边。

    整个餐厅瞬间鸦雀无声,周围人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姜纭抬眼。

    只见父亲不紧不慢拿出手帕,仔细擦了擦衣角,保养得当的面孔看不出喜怒,甚至还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就在杯子被放回桌面的下一秒。

    丫头的头发猛然被一只手狠力拽起,重重压向桌上一份盛着热汤的盆盅。

    “啊——”

    热烫的汤水四溅,勺子掉落在地。丫头挣扎昂起头的脸上表情狰狞,皮肤发红。

    姜纭彻底僵住。

    惨叫声就萦绕在耳边,仿佛在告诉她:这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是在演戏,而是真实地漠视人命。

    这是一个残忍的年代。

    姜纭指尖动了动,缓缓站起身。

    刚要离开座位,就撞上父亲看过来、审视的目光。

    他还是有疑心。

    姜纭定住。

    “阿菁”是不会反抗父亲的,再失败又要重来,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但显然重来次数不是无限的,不能轻举妄动。

    季辰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一张脸上全然漠不关心,甚至好以整暇地继续品尝美食。

    呜咽声还在继续,这次,丫头的脸埋进去就没让起来。

    季辰终于吃完,拿手帕擦了擦,看向餐桌对面,语气轻描淡写:“父亲,临近婚礼,人死了不要紧,还要再着人采买,太麻烦了。”

    正施暴的男人闻言“嗯”了声,又过了片刻,才松开手,留备受惊吓的丫头泗涕横流瘫在一边,吩咐道:“你解决。”

    随即没什么兴致地离开。

    所有人这才沉默且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简直像是经验丰富已经处理过不知多少次。

    姜纭转过身,慢慢、慢慢地走上楼。

    靠着楼梯口护栏,她握了握拳。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季辰慢条斯理地走上台阶,一身西装温文尔雅,没有分出一丝视线,也没说一句风凉话,神情举止却无一不透着股嘲讽轻视。

    就像当初片场对戏时一样,看不入眼,便无视到底,这次甚至懒得开口说什么。

    就在即将越过的一瞬间。

    姜纭淡淡道:“做模做样也有个度吧。你不打晕我,总不能真是因为给我机会。”

    “毕竟,我是这个‘剧本’里、有重要戏份的女主,不是吗?”

    她抬起手,指尖捏着一张纸条,是之前想要出去时丫头上前阻拦时偷偷塞进来的,上面写着:

    “小姐快逃,否则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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