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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已经在外面玩了一天,即便贺海对自己秉持放任、放养态度不闻不问,鲜少打电话来,贺凉依旧拒绝王子喊着去撸串的提议。

    秋天日落非常迅速,刚才还红霞漫天,现在天已经黑了。森林公园不好打车,几乎走出附近的老楼区上了主道才能看到点车影。贺凉站在路边,和他们挥手作别,“我出来一天了,该回家了。”

    郑程程十分不舍,拉着她的胳膊试图用撒娇劝贺凉回心转意,“给叔叔打个电话就说晚点回去,晚上咱们一起吃饭嘛。王子已经约好了包厢,咱们打车到那里也不远。你喜欢吃什么?羊肉串,板筋,鸡胗鸡心,涮牛肚?你是担心回家晚了挨骂?我们路上就可以点菜,下车进屋菜就摆在桌子上了。”

    她见缝插针给王子使眼色,女孩娇俏可爱,贺凉同样作为女生都不忍心拒绝,“王子,你给老板打电话。”

    王子原本在三米外看热闹,此刻被cue果断拿出手机,在电话接通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老板是我爸好朋友,我拜托他给怎们加塞,肯定不耽误你回家。”

    左手被郑程程拖着,宛若带着一个八十斤的坠物,贺凉步履艰难的挣扎到王子身边,抢下手机,“你别。我今天得回家了,下次吧下次。”

    他们不懂,自己想回家只是单纯的想“回”而已。尽管郑程程抱怨父母有了病人忘了娃,然而生活可见的细节,郑程程是被爱、被需要的。只要她站在这里,世界的中心就在这里,像银河系运行,万物围绕她运转,父母不会远离,爱也不会远离。

    然而姜春书的离开像一种预兆:贺凉这颗星球正在失去磁场,等不来的东西要主动抓,姜春书说要她抓住她爸爸不让他出去赌牌,她不知道怎么抓。

    她十六年一直在练习“等”。小时候长在舅舅家,等年末父母回乡看她,在叛逆的初中时光里做乖乖女,等人来夸奖她。

    现在她又要等,不论是用饿肚子的苦肉计还是夜里不睡,留一盏灯,她只有这一种办法唤醒贺海对她不多的父爱。

    妈妈给她的任务不多,一个是叫她看住贺海不让他赌钱,另一个是叫她守住钱不叫爸爸“拿”走。

    “看住”和“守住”的前提是有一个人在原地不能走。

    贺凉苦笑,她妈妈真会给她留难题,明明先走的人是她自己。

    郑程程还在耍赖,“我腻歪了和王子俩人个吃饭,咱们四个人一起吃饭才香。贺凉最好了,贺小凉最最好了,贺小凉凉最最最好了~~~~~~贺小凉凉凉最最最最~~~~”

    贺凉袖子被她扯长,拿她没有办法,“回学校咱们天天一起吃饭,不差这一刻啦,我真的得回去了,你看手机也要没电了。”她把手机给她看,余量已经变成红色,一会儿功夫跑掉四个虚电。

    “走出了这里肯定有街电,你手机要是关机了,没关系!我给你扫码,一定叫你手机冲上电,绝不会关机!!”郑程程竖三根手指发誓。

    王子拿着手机搞不懂局势,郑程程确实想留下贺凉,贺凉真心实意想走,贺凉欲哭无泪的样子有点可怜,郑程程的磨人大法王子深受其害,自知其苦,忍不住为贺凉开脱,他走过来握住郑程程的手腕,试探着商量,“要不然让她回去吧……”

    郑程程眼刀子犀利,扎的王子透心凉。他果断闭嘴,不参合。

    这个地方私家车多,出租车少,即便看到也是满座,拉扯间过去只有一辆空车,错失空车叫贺凉心疼够呛,下一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也许是老天爷听到贺凉的呼唤,又一辆亮着“空车”灯牌的车远远驶来,贺凉惊喜,现在只差和郑程程说明白就行。她刚要和郑程程重申,傅久思突然站到路边,挥手叫车。

    灯光从远及近打来,傅久思的影子长长短短变换,光影之下那张脸一旦不笑疏离感剧增,他视线焦灼在不断靠近的车辆,微微偏头对郑程程说,“我也要回去了,今天玩的很高兴以后再约。贺凉和我家很近,我们坐一辆车走。车来了,贺凉快点过来。”

    他头侧向郑程程,这句话明显是对她说的。郑程程被他冷静自持的声音冰了一下,刚才的无理取闹下头,整个人清醒过来似的。

    “那、那就走吧。”

    手臂上的桎梏消失,贺凉快步走出郑程程能够到的范围,充满感激的看着傅久思。出租车逐渐减速滑行到路边,傅久思拉开后车门,贺凉与郑程程和王子挥手作别,顺手钩副驾驶门把手,被傅久思拉着手往后带,“你坐这。”

    贺凉才发现他刚才是给自己开的车门。郑程程恋恋不舍的注视下贺凉降下车窗约定有空再玩。见郑程程没有因为她的“不识好歹”生气,贺凉关上车窗,车尾颤动,贺凉扭头发现傅久思竟然没坐副驾驶,而是绕到后面和自己坐一起。

    疑惑刚刚升起被贺凉打消,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没有傅久思解围还不知道要纠缠多久。

    “谢谢你呀。”贺凉真诚的再次道谢。

    傅久思看他一眼,路灯初上随着行驶流光飞舞,给反光的东西镀上一瞬即逝的光华。贺凉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黑色瞳仁比其他女生大一些,深沉夜色里像一对镶嵌在白贝里的大溪地黑珍珠,只需要一丝亮便呈现出耀目的炫光。

    傅久思突然忘了要说的话,好在车身颠簸,他脑袋一沉,贺凉当他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坐正身子,刚才不觉得,摊在车座里浑身疲惫上涌,眼皮发沉,才感到今天累惨了。

    贺凉报过下车地点,安心的闭眼休息,没成想平时难以入眠今天睡着了。

    后视镜里森林公园的山像沉默的巨兽随着后退的路灯逐渐变小,十月的夜气温降到十度,驾驶位留着两指宽的窗缝,风灌进来呼呼作响,后排寂静无声。司机从倒车镜瞭一眼后排,两个面嫩的小娃看起来文静客气,闭眼好像都睡着了。他放肆的右探从储物箱摸出烟点火,火星随着他深吸明烈,缓缓吐出烟圈,舒服的眯眼,跑了一整天车的疲惫都随着烟雾从身体排出。他吸得猛片刻烧掉半根烟,烟被灌进来的风吹向后排,狭小的空间内充斥火燎过的尼古丁。傅久思睁眼,冷冷看一眼司机又闭上。他虽然厌烦司机在车里吸烟的行为,但生活教他万事可忍。

    贺凉突然咳嗽起来,被呛一样猛烈咳两声。傅久思刚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手指按住车窗键,拧成尖刺的风挤进来将他吹得眯眼,稍微自来卷的额发被风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吹散一些味道。傅久思调整车窗,让灌进来的风小一些。声音沉沉,平铺直叙不容拒绝:“师傅,麻烦把烟掐了。我过敏。”

    后视镜里两双视线对上,司机被他的冷淡打了一下。心道现在的小孩真娇气,悻悻的掐灭烟头,猛踩油门打定主意快点把娇气的小孩送走,找个地方好好抽烟。

    被傅久思推着胳膊叫醒,人略微迷茫后发现自己斜靠在傅久思身上,“对不起,我睡着了,”见傅久思活动右肩膀,贺凉更加羞愧,“我太沉了,你胳膊是不是压麻了?”她说着握拳帮傅久思敲胳膊,刚敲一下被温柔抚开。

    “每顿吃半碗饭,你能沉到哪里?轻飘飘的。”

    车拐进烧烤一条街,这里客多,很多人招手打车。司机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到了!”

    贺凉拿起手机扫挂在副驾驶后背的付款码,被急刹车甩的往前窜,要不是傅久思按住她脑门能在副驾驶后背椅装个包。

    傅久思把她拉回座位,“我已经付完了。”

    贺凉更不好意了,一边下车一边解锁手机找他的微信,“我给你转钱,咱们AA。”她躬身头探前车窗,“师傅,多少钱?”

    司机师傅低声说了点什么,贺凉:“多少?没听见。”

    四个酒足饭饱的啤酒肚男人推搡着把贺凉挤开,进车关车门,司机一脚油门喷贺凉一脸车尾气。

    贺凉吃了软钉子,尴尬又爬上脸,“哈哈,司机还怪个性的。”

    视线里自家的美容院就在眼前,贺凉找话给自己解围,“那个,我家就在这了那个没开门的,看到了吗,你呢?”

    傅久思顺着手指方向看去。这个时间是烧烤街主营时间,东北的十月夜风非常凉,教室因为灌风都不开窗了,烧烤店却热火朝天大门四敞,只有那一家卷帘门紧闭,十分好找。傅久思收回视线,指着对街,“我家在那边。”

    自古有言,闹市临陋巷。烧烤街是这几年新开发的楼盘,规划之初想把东西平房区都推掉重建,没想到西区见财起意的钉子户太多,最后只动了东区。逊市“楼王”高耸,脚下是冬天还要劈柴烧火的棚户。

    贺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就事论事,“咱两家还挺近的。”怪不得你在这卖菜。

    傅久思看她皱眉不知道又在脑补什么,跟着笑了起来,“走吧,先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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