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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缘(3)

    与此同时,易怜桑接住了书中仙的书之后就被送到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小院里。

    这个小院藏在半山中,院中有一阁楼,约七层,登上阁楼可观云海雾凇。院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还有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好似人间仙境。

    身处如此美景之中的易怜桑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她记得唐拾笙被书中仙一掌击入地下,还记得小师弟唐不尽还在外面,焦躁着急的心情令易怜桑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只想找到出路,找到自己的师妹和师弟。

    尽管师父和师弟一开始就告诉过她,书中仙对她们没有恶意,但易怜桑却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亲眼看见书中仙的所作所为,实在无法信任书中仙。

    可这个小院看似不大,易怜桑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无论是用御剑还是缩地术,易怜桑都会回到院中。

    易怜桑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易怜桑掌中蓄满灵力就要对着院中主屋击出,屋中却突然走出一个道童打扮的小孩,对着盛怒的易怜桑一甩手中的拂尘,易怜桑便感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道童一开口却把自己的辈分直接拉高:“你这后生性子忒急,随随便便就要搞破坏,怪不得恁师父说你把自个绷得比石头还硬。”

    易怜桑本来就气,一听更来气了,咬着牙骂道:“不管你是谁,有本事放开我!”

    道童叹气:“给你整这么漂亮的院子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在’二字的含义,可你这姑娘性子也忒急,对修炼可不好,可不好。”

    道童说完拂尘一甩,拂尘便像活了一样伸长数米卷起易怜桑就往阁楼飞去,在阁楼楼顶落地,道童指着面前的云海雾凇道:“修道之人别给自己绷那么紧,你师妹师弟他们终将要长大,要独当一面,没人要求你一定要照顾他们。”

    易怜桑闻言却好像被人抽走魂魄一样,瞬间泄了气。

    确实从未有人给过易怜桑什么任务,没有人要求她一定要照顾、保护其他人,可是对于易怜桑而言这是一种习惯,只有在照顾、保护其他人的时候她会感觉自己的存在有意义。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没有人需要她这样做,易怜桑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

    唐随风对所有徒弟都一个说法,那就是他们都是唐随风捡回来收为徒的,但易怜桑知道她不是,她是死皮赖脸求着唐随风带她走的。

    唐随风虽然与褚清疏隐居在这个连名字都没有山中,但其实唐随风更多时候是在人间游历,这也是为什么唐拾笙是第一个被唐随风捡回山中,却是他们小师妹的原因。

    因为唐拾笙年纪小,唐拾笙被唐随风捡回山中时未被唐随风收为徒弟,只是将唐拾笙交给灵奶奶照顾。

    苍珩和褚观岚拜入师门的时间很接近,那会山下战火纷飞,尸横遍野,唐随风先后捡到了苍珩和褚观岚并收作徒弟,易怜桑当时只有六岁,是在唐随风随手解救的人群中不起眼的一员,她见识了唐随风的厉害,却因为隔着人群并未能跟唐随风搭上话,只是靠着偷听唐随风教授两个徒弟的一些口诀开始修炼。

    后来再遇到唐随风是三年后,战乱刚平,易怜桑的家人在乱世中求存不易,易怜桑被自己的亲生爹娘卖到了花楼。

    易怜桑一开始只是在花楼中做些粗使活计,易怜桑还曾经安慰过自己,在家也是做粗活,在花楼也是做粗活,只是换了个地方做活。

    可能来花楼的人又岂是善类?

    易怜桑不仅要做粗活,还要看各种人的脸色,可谓从小看透人生百态,为了少挨打、少挨骂、多吃两口稀粥,易怜桑硬是练出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可祸不单行,花楼里有些客人更喜稚童,随着年龄增长老鸨看中了易怜桑的皮相,彼时的易怜桑通过唐随风教习的口诀也掌握了一些气感,并不甘心困于花楼之中沦为玩物。

    易怜桑琢磨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自救,最后是偶然看见为了捉妖路过花楼的唐随风,易怜桑心一横逃出花楼找到唐随风,求唐随风救她。

    唐随风一开始并不想收易怜桑,一是算上还未正式入门的唐拾笙他已经有三个徒弟了,二是易怜桑资质不足,三是突然冒出来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求你救她,还要拜你为师,任谁都不太可能同意。

    但是与唐随风同行的褚清疏心软,了解了易怜桑的经历之后,褚清疏跟唐随风商量了一晚上还是收了易怜桑这个徒弟,不但给易怜桑赎了身,还把易怜桑带回山上,给了易怜桑一个真正的家。

    所以易怜桑为了报答师父和师娘的救命之恩、传道受业之恩,不仅认真修炼,还主动包揽了很多根本没人安排给她的任务,包括照顾唐拾笙、监督师兄师妹们修行等等。

    只有在做事,才能让易怜桑感觉自己存在师门是有意义的,不用担心突然被赶走。

    眼前的美景并不能让易怜桑放松下来,道童很是不解:“这么美的风景放到你面前,你却不肯欣赏,一心跟自己作对,不累吗?”

    “我师妹和师弟呢?”易怜桑反问。

    道童解了易怜桑的定身术,用拂尘在空中画了个圆圈,圆圈里便出现了唐不尽和唐拾笙的画面。

    唐不尽盘着腿坐在地上正在修炼,书中仙在一旁说着什么,好似在指点唐不尽,书中仙的嘴皮子没停过,唐不尽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过,画面很是和谐。

    而唐拾笙则看上去更安逸,她正在一间满是医书和药材的屋子里,一边看书一边抓药。

    “你的师弟师妹都在成长,没道理你这个师姐不成长。”道童又道。

    易怜桑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不成长了?”

    道童嗤笑道:“你师父说了,你这人总喜欢给自己强加些乱七八糟的责任,把自己像一根绷紧了的琴弦,若是不小心处理怕是要断,因此要我教你‘自在’二字箴言,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自在’,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

    易怜桑:“……”

    唐拾笙看似被书中仙一巴掌拍到地下,实际上是被传送到了书中仙的书库中,这里一共三层楼,第一层全是药修的书籍和药材。

    书中仙传音告知:“这儿的书和药虽然都是幻境,但是可随你意念变换,有益你的修炼,能学多少看你个人本事。”

    于是唐拾笙就在书库里一边看书一边炼药。

    因为是幻境,根本不用担心缺药的问题,需要什么药只要意念一想就会有,甚至可以操作炼药炉去炼药,虽然炼不出什么真药,但是唐拾笙就是在这样的实际操作中去调整炼药注入的灵力和火候也算得到了修炼。

    药修炼药的过程就是一种修炼。

    配药、制药、炼药,每一步都在考验药修的修为和见识,药修的修为也会影响炼出来的药的品级。

    而药修与丹修都是以岐黄之术入道,但药修与丹修不同之处在于丹修所炼丹药终究是身外之物,被丹药品级好坏限制修炼,而修为高深的药修本身就是最强的药,药可医可毒,稍有不注意被药修毒了一身修为尽散都算轻的,因此大多数修士都不愿意招惹药修,能有这种待遇的还有好斗的剑修与刀修。

    但药修的修炼过程比丹修要坎坷得多,要成为一个合格的药修总要经历把自己变成药的过程,古时有神农尝百草不幸身亡,药修把自己炼成药的过程稍有不慎也是万丈深渊,故而药修的数量也极为稀少,大多数都在炼药过程中不幸散尽修为,归于红尘。

    而唐拾笙想要当药修的原因不过是看着师父、师兄、师姐修炼过程中屡次受伤,想要为其他人做些什么,在丹修和药修之间徘徊许久之后才把目标定为药修。

    而唐不尽这边了解了麒麟族的事,在听书中仙念了几轮《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才算稳定住情绪,又在书中仙的引导之下结合自身的麒麟血开始修炼,只是瞬息间便有了炼气初期的修为。

    书中仙很是满意道:“不错,孺子可教。”

    唐不尽却不解:“我听师兄师姐曾说,修士修为提升过快会引来天劫,我这么快有了炼气初期的修为真的正常吗?”

    书中仙捻胡子嗤笑:“傻小子,你若真是麒麟血最后的传人怕是都不知道几百岁了,不过是神志刚醒,几百岁才有炼气初期的修为引什么天劫?”

    唐不尽:“……”

    唐不尽此时内心情绪一言难尽,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不会引来天劫,还是接受自己大概已经有几百岁这件事。

    唐不尽:“也许……我只是那个侥幸生存的麒麟族人的后人呢?”

    并没有几百岁的高龄。

    书中仙睨了唐不尽一眼:“那你为什么说自己叫不尽?”

    “……那前辈能告诉那大概是多久之前的事吗?”

    书中仙掐指算了算,道:“大约两百多年前吧,那会老夫还未修出灵识,实在算不清。”

    唐不尽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自己大概已经有两百多岁这件事。

    易怜桑呆坐在阁楼屋顶眺望云海雾凇。

    小道童一直在她耳边劝她要“自在”,易怜桑实在听烦了,于是易怜桑施法把小道童送到了楼下。

    “你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在师门里易怜桑一直在扮演一个听话、守规矩的角色。听长辈的话,认真修炼,严以律己,因此易怜桑入门六年多已是筑基初期的修为。长辈不在时,易怜桑会主动担起照顾和督促师兄、师妹的责任,可他们真的需要易怜桑的照顾和督促吗?

    这真的不是她一厢情愿吗?

    师父特意交代希望她能“自在”,是因为师父并不喜欢她这样做吗?

    眼前的云海看似与天地相连,天大地大,包容万象,可易怜桑却觉得自己好似身处迷雾中,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道。

    唐拾笙和唐不尽被传送到小院中就看见易怜桑在楼顶发呆,二人头贴着头讲了半天悄悄话交流刚刚修炼的事,说了小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易怜桑好像没发现他们二人。

    第一次被易怜桑忽视得干净的二人都表示有些不适应。

    唐拾笙:“师姐是完全没看见我们吗?”

    唐不尽:“师姐好像完全没看见我们。”

    小道童冷冷的戳破二人的幻想:“她一早就看见你们俩了。”

    唐拾笙表示不接受:“我才不信,师姐肯定是入定了才没看见我们!”

    小道童翻了个白眼:“你俩刚进院子她就看着你们,见你们在说悄悄话她才又继续对着云海发呆。”

    唐拾笙噘嘴表示很不开心,御剑到楼顶蹲在易怜桑面前托腮。

    易怜桑:“你干什么呢?”

    唐拾笙有些委屈道:“师姐你怎么不理我们呀?”

    易怜桑也学着唐拾笙双手托腮:“我在思考师父为什么让我‘自在’。”

    “自在?”唐拾笙不解,“师姐你哪不舒服吗?”

    易怜桑伸出一指在唐拾笙的额头上轻轻一戳,笑道:“我没觉得哪不舒服,可是我也不明白这‘自在’二字到底何意。”

    “呵呵,以我见故,流驰生死,烦恼所逐,不得自在,”书中仙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道,“小姑娘年纪轻轻就陷入了执念之中,于修行不利。”

    易怜桑对书中仙实在没什么好感:“怎么又是你这老头?”

    唐拾笙恭恭敬敬地给书中仙作揖:“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书中仙对易怜桑的恶劣态度不以为意,捻着胡须道:“先休息吧,明天带你们三人去看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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