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包围的夜里，盘起腿坐在榻榻米上，指尖火星明明灭灭。

    电话铃声打破这一瞬的平静，隋唐刚刚结束工作，邀约周末出去放松一下。附近有家温泉据说评分不错。

    于湾沉默一瞬。

    隋唐说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他的同事们也嚷嚷着要去放松一下。

    周六于湾起了个大早去爬了附近的山，接近山顶有一个六角凉亭，天空阴郁，鼻尖有一股潮意，是要来雨的前奏。

    正在她纠结是赌一把跑回去还是跑到亭子里等雨停时，雨已经浇到了头上。雨绵绵如柳丝，她暗叹一口气，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她快步跑上台阶，抖抖身上的小水珠。

    找到一块稍微干净些的位置靠左上去，雨越下越急，六角亭檐下形成雨幕，将一人一亭包裹住，与天地隔绝开来。

    于湾闭上眼，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雨声如鼓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打乱了协奏曲的节奏，于湾睁开眼，来人站在亭下，脱掉了半湿透的外套，胡乱擦了擦流水的头发，留下来的水珠浸湿了黑色的T恤，粘在身上，透出结实的轮廓。

    于湾停止打量，双手交叠环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徐东坐在了她旁边，他坐下来时宽松的T恤和她的T恤碰到了一起，这样的距离。

    外面的雨下的急，隔住了四面八方的风，空气闷着，地表蒸腾起湿热的雾气，于湾伸手从后面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这才觉得自在一点。

    徐东的腿大咧咧岔开着，后背微微弓起，手里把玩着一个藤编的手镯。

    这是他前几天在夜市的时候逛到的，摊主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面前摆满了各种手工饰品，奇趣可爱，他只随意扫了一眼，莫名其妙停在摊子前，拿起这个藤编的手镯，问了价钱就直接买下来了。

    女孩问他是不是送给女朋友，还有很多好看的饰品，便宜点卖给他。

    他摇摇头，说不是，只是一个认识的人。一个和这个镯子很像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起身，一股清冽的皂香袭击了她的鼻子，手腕被抓起。

    依然一句话也没说，他已走出了亭子外，于湾站在亭子里，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雨。急雨总是来得突然，停的也毫不留情，雨滴悬在亭檐上，于湾注释着他拾阶而下的背影，上面悬了一方明艳艳彩虹。

    于湾站在温泉度假风景区的大门口，隋唐停好车和同事们一起过来，小张是个健谈的大男孩，小林是一个文静秀气的女生，冲她微微一笑。

    于湾不太习惯过于热情的社交场面，这样刚刚好。

    于湾和小林一起去女更衣室换衣服，于湾动作麻利，换上了一套浅绿色的比基尼，外面披着浴袍，小林出来扫了她一眼，夸赞她的身材好。

    这套泳衣是同事和她一起逛街逼着他买的，确实穿上效果不错。

    两位女士走进浴池的时候，小张不吝赞叹，“隋哥，你看看哪个浴池有咱们幸福”

    小林啐他，“你那张嘴，谁敢信啊，还得是师兄说好，那才是真的好”

    听到喊他的名字，隋唐转过视线，不经意间和于湾对视，脸微微泛红，“嗯，是挺不错的”

    “你看，我没说错吧，咱也是实诚人”小张像一只小鸟一样不停地在小林身边扑腾来扑腾去，溅起一片水花。

    隋唐和于湾对视一眼，默契笑了笑。

    隋唐靠在池壁上，双臂伸展，与于湾隔着一些距离，但又插不进第二个人，他偶尔活动手腕，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张说几句，小林时不时往这里瞟几眼。

    几人泡得脸通红，又起身一起沿着鹅卵石小径，准备一路泡过去。

    小林想要去美容池，两位男士敬谢不敏，纷纷推辞，说是受不了那里一股子花香，于湾其实也不喜欢，作为一个打工人，她更想去泡养生池。

    小林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于湾只能陪她去了充斥各种花香的池子。

    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她还是出去泡了养生池。随便找了一个没人的养生池，于湾终于体会到这次温泉的真谛，真心惬意地常舒一口气。

    一股小风吹过来，温泉蒸腾的热气打了个旋，有人站在池边和她打了个照面，稍稍停顿，然后进入了池子里。

    熟悉的沉默再次充斥着温泉池，于湾听见附近的池子里男女打闹的笑声，儿童嬉笑的声音，这个温泉池只有寂静。

    可于湾却不觉得尴尬，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沉默。

    这一次，有人打破了沉默，“怎么到这来了？”

    于湾说，“想换个环境”

    他冷嗤，“这话你也就骗骗自己”

    徐东深吸一口气，他压抑着心里的不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不论你想什么，掺和这些事对你没好处”

    “我就说你肯定是找个人少的池子躲清净去了”隋唐一笑，露出一颗虎牙，徐东往这边看来，又转过视线上下打量了来人。

    于湾觉得尴尬，不知道要不要介绍两人认识。转而一想，很没有这个必要。隋唐下了池子就往于湾这边游过来，凑到她旁边，两人几乎胳膊挨着胳膊，于湾不自在地缩了缩。

    隋唐问她，“出来玩一玩是不是感觉心情松快多了”

    于湾惊讶。

    “不要这样看我，我虽然是个牙医，也懂点心理学，技多不压身”

    于湾笑着说，“是，出来好多了”

    “你年纪轻轻就一副沉郁的模样，我来这边在大街上看到你都没好意思认你，感觉你跟过去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没那么朝气，但也没有那么冷淡了”

    于湾回想一下自己之前的模样，“冷淡？”

    “对，你那会那个模样来找我看牙，我还以为你被家暴了，但你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漠视一切”

    于湾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没想那么多，当时就只是感觉累，心里累，身体也累。

    “然后我下班的时候又看见你在喂流浪猫，又觉得你可能只是不擅长表达”

    徐东靠在对面石壁上，冷着一张脸，听到这里，拿着放在旁边的浴袍，离开了这个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