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你要打开我的大脑？”

    西奥多:“我要提取你大脑存储的记忆，但人类大脑开发程度较低，能形成清晰成像的是近期的记忆，过去的记忆也能提取，只是以我们现今的研究成果，较久的记忆提取出来的成像大多碎片化、不连续。”

    “但这不成问题，这领域的研究很多，过不久应该会有更重大的突破。虽然以人类的寿命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但没关系，我们有很好的大脑保存技术，可以将你的大脑保存到那个时候，在适当时机再拿出来提取记忆。”

    许静已经被固定在实验床上，四肢不得动弹，她的头发被全部剃光，光洁的头部整个呈现在西奥多眼前。

    西奥多:“我对人脑的细微结构不太熟悉，为了避免损坏脑组织影响提取结果，需要等一位熟悉的同僚来操作，你需要等等。”

    话落，西奥多对前面站着的文特森说:“来的是索罗斯，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在人类研究上很有名，这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等会你就在他旁边学习，结束后可以问他一些不懂的问题。”

    西奥多离开了操作室。

    被固定在床上的许静突然说:“你就这样回报我对你在学业上的支持？”

    文特森沉默了片刻，回答:“这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这种程度的手术伤口进入治疗舱就能完全恢复，不留一点痕迹。”

    许静:“你能同意他人窥探你的记忆？”

    文特森:“在这里，人类不能和派特勒人摆在同一位置进行评价。人类在拿老鼠做实验的时候，会先咨询老鼠的意见？”

    见许静沉默不语，文特森语气软下来:“如果你确实在乎，我让索罗斯在手术后清除你今天的记忆。”

    文特森也离开了操作室，许静扭头看向一侧竖立的玻璃缸，缸内有一只闭眼漂浮在培养液里的人形生物，他的背后插满了监测管。

    尽管它的外表已无限接近人形，但那条沉浮在培养液中的蜥蜴类尾巴还是让许静轻易就能识别出它来自哪里——是那群跟潘多贡星舰一起跨越时空裂缝来的蜥蜴人种。

    抵达派特勒星后，他们被派特勒星联邦政府接管，随后被全联邦所有研究院瓜分作为研究体。

    许静观察着它时，它睁开了眼，和许静对视。

    在远古地球时，蜥蜴人因与恐龙进行多代的繁衍，在外形上已逐渐趋向恐龙，它们失去头发，有着恐龙相似的粗糙皮肤，一条坚硬无比的尾巴，宽大且拥有锋利利爪的脚和手掌，部分蜥蜴人甚至丧失语言能力和智力。

    但是它，经过研究院的不断研究和实验，身体得到改造，现今拥有了头发，皮肤上虽然斑驳的存在一些恐龙粗糙的痕迹却也已趋向如今的派特勒人，唯一存留的只有那双锋利宽大的利爪和一条坚硬的尾巴。

    蜥蜴人突然张嘴说话。

    许静头一侧，解释道:“声音在溶液中传播会受阻，你不妨把头探出液体表面，这样我可能还能听见一点。”

    蜥蜴人安静地看了许静片刻，随后游出液体表面:“你还是老样子，许静。”

    都被控制在手术床上，还是不见一丝惊慌。

    许静:“尼克？”

    尼克:“是我。看来你的处境和我也差不多，这让我很开心。”

    许静:“我做了什么让你憎恶的事？”

    尼克:“我也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你的所有建议和引导在当时是最优的选择，只是最终落得的却是这样的结局，这让我无法接受，这竟然是我带领族群最终走向的方向。”

    “因为我们是曾经的派特勒人，又因为这里的法律禁止对派特勒人进行实验，我们成为替代派特勒人进行实验的最好替代品。”

    “派特勒人失去雌性，靠掠取其他物种的雌性繁衍后代，每一代融入新物种的基因，而我的种群因为长期攫取劣质基因，已被划定为基因进化失败的派特勒种群。这样的种群对于派特勒人来说非常有研究价值，派特勒人不断变换繁育者的物种，最根本原因是担忧单一物种的基因容易导致派特勒人有一天会变成我们这样。有了我们，他们既可以研究导致进化失败的原因，又可以研究如何扭转基因进化失败，以便日后应对。”

    “作为实验对象太痛苦，不断被注射实验品，身体因为注射的实验品发生可见的变化，身体遭受的痛苦就像身体被反复撕裂与愈合。你看看，光洁的皮肤，还有这灰色的头发，我已经忘记我曾经的样子，又或者，我们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你还见过我的其他族人？或者他们都死了？”

    许静:“我在另一个研究室遇见尼贝卡。”

    现场突然陷入死寂。

    尼克不追问，是因为他知道，每一个同族的处境都犹如炼狱。

    许静不发话，是她知道，这里没有善意的谎言可用之地。

    现实是如此清晰，又是如此残酷。

    门被打开，进来了三个派特勒人。尼克瞬间沉入培养液，闭上眼睛。

    许静感受到头部的触感，问:“不给我用麻药？”

    索罗斯不屑于回答许静的提问，就像人类不会理会实验小白鼠的哀嚎。

    站在索罗斯一旁的文特森问:“不使用麻药不怕操作过程中实验对象乱动损坏脑组织吗？”

    索罗斯看了眼文特森，他从西奥多口中得知，这是安德烈德儿子:“麻药会影响记忆提取，这个过程不会使用麻药，机器会限制她的头部。”

    索罗斯话落，许静的头部被机器固定无法动弹。

    许静的头部有一定倾斜角度，让她能清楚看清头顶前方的虚拟屏幕。

    索罗斯开始了他的实践授课:“记忆产生是一个复杂而精妙的过程，它涉及到大脑多个区域和神经系统的协同工作。”

    “当外界信息通过感官进入大脑时，大脑会对其进行编码。编码是将信息转换为大脑可识别和存储的形式，通常是通过神经脉冲模式来实现的。这种编码过程涉及到不同形式的编码，如视觉编码、声音编码和语义编码等，它们分别对应不同的感官输入和认知处理。”

    “我们对人类大脑长期的研究已基本构建出人类神经计算模型，结合脑成像研究数据，可以通过模型来重构记忆成像。但是每个人类大脑的编码有一定差异，现在通过屏幕显示的内容，由模型根据她大脑的信号传递、变化以及大脑的工作实际来修正模型数据，这样在提取脑内各功能区存储的编码时能让模型更准确的还原记忆成像。”

    “模型数据修正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段时间，我可以根据她的脑部结构简单给你讲解一下人类大脑构成和各功能区的作用。先从这个海马体开始讲解，它是人类构成长期记忆的第一道门……”

    培养缸内的尼克悄无声息地睁开一点眼缝，他看到脑部被机器控制住的许静双眼也被机器强制撑开开，源源不断的通过视觉传送屏幕上的画面信号，她被剃光的后脑被切割打开，脑组织完全暴露，索罗斯正根据暴露的大脑给文特森授课。

    尼克心有感触，这大概也是他当实验对象时别人看到的场景。

    过了很长时间，时间长到许静被强制撑开的眼睛里眼球都在震颤，这时候，一旁连接她大脑的神经计算模型仪器发出了声响。

    索罗斯通过光脑通知西奥多：“模型数据修正已经结束，脑部存储信息也提取完，可以进来看记忆重构。”

    对面的西奥多可能在进行另外的实验，让助手回复：“稍等片刻，手头实验结束就来。”

    索罗斯让文特森来到仪器前：“这台仪器虽然不被允许对外生产销售，但是联邦政府每年都会拨下一定资金来让研究院完善仪器的功能。”

    文特森：“不被允许对外生产销售是因为派特勒人经过多代与人类的繁衍，身体结构上已逐渐被人类基因支配，这台仪器同时也能提取派特勒人脑部的记忆。”

    索罗斯点头：“这项技术可以用在联邦政府想要使用的派特勒人身上，可以由此获取联邦政府想要获取的信息，但这项技术也是个双刃刀，如果技术外流，其他敌对组织也可以通过绑架政府要员来获取联邦政府的高层机密。”

    索罗斯和文特森又聊了好一会，西奥多才进来。

    索罗斯：“你终于来了，在这里看，还是转一个场地？”

    西奥多：“就在这里，我接下来还有一个学术座谈会，没什么时间。”

    索罗斯好奇：“什么座谈会？”

    西奥多：“地外文明研究院组织开展的座谈会，人类作为派特勒人的繁衍对象已经有很长时间，鉴于派特人身上基因表达的特殊性，现在派特勒人身上的人类基因已逐渐占据主导优势，长期放任下去，派特勒人可能很快就变成了完全的人类，所以地外文明研究院提出引进新的物种作为繁衍对象，这次会议主题就是讨论新物种作为新繁衍对象的可行性，希望我们提出建议。”

    文特森：“老师，基因表达的特殊性具体是指什么？”

    西奥多：“涉及内容广泛，简单总结，第一具有生育封闭性，无论引入什么物种的基因，都无法产下雌性，也无法通过体外培育成活的胚胎；第二基因表达逐步沉默，引入新物种基因后，原基因表达逐代沉默，逐渐被新引入物种基因占据主导优势，基因被替代，遗传表现为原物种消失和物种完全替代，意味着如果不及时变换繁衍者，派特勒人就会消失完全成为人类。后续我会通过光脑推送几篇这方面的研究给你了解。”

    索罗斯又补充：“地外文明研究院有派特勒星上最先进的大型射电望远镜，通过这个望远镜接受到的信号找到了多个拥有智慧生物的星球，繁育着的挑选也有赖于这个研究院提供的线索。”

    西奥多：“好了，题外话讨论到这里，现在就开始重构她的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