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爹

    崔勇年近四十,面相却看着十分年轻,如果只看脸的话会觉得他也就只有三十岁。

    不仅如此,他还长得无比英朗,颇有当年那些奶油小生的风采。

    崔灵美定定看着崔勇,视线在男人脸上一寸寸扫过。

    就是这个男人,害了她的母亲,害了她们一家,最后逃之夭夭。

    进门后,崔勇看到娘俩在屋里吃饭,抬脚迈着虚浮的步子,带着一身酒气想走近,结果撞在了灶台边上。

    谢容兰见状,放下筷子,沉着脸催促崔灵美:“快吃,吃完快去学校。”

    要是以前的崔灵美,肯定不会多想什么,只会照做,快速吃完饭出门上学。

    但现在的崔灵美年轻的壳子里装着陈年的灵魂,察言观色的能力比以前强了太多太多。

    她一眼就看出母亲是不想让她被父亲影响到,母亲希望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而且,谢容兰还怕她从父亲身上看出什么来。

    醉酒回来的父亲,脸上带着黑沉的疲惫感,看样子是宿醉了一夜。

    上一世父亲很少回来,崔灵美一直以为他是在外地工作。

    因为他偶尔会带些钱回来,被崔灵美看到过几次。但更多的时候,崔勇都是满脸怨气地回来。

    所以他究竟是在外面做些什么呢?

    崔灵美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用勺子盛起一块米肠放到嘴边吹吹,塞进嘴里嚼了两下。

    糯米已经十分软烂入味,几乎不怎么需要嚼就顺着汤一起咽下去了,外面的猪肠皮也没了韧劲,很好入口。

    见崔灵美似乎没把父亲回来当回事,谢容兰在心底舒了口气,站起身迅速走到崔勇身边,扯着他回了里面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崔灵美默默吃完一碗米肠汤,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冬天就该吃这个!

    她擦擦嘴站起身,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

    里面半晌都没有传出声音,崔灵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拎起桌上的书包出门了。

    走到院里,地上还有崔勇摔碎的啤酒瓶子,里面残余的酒液洒出来,已经在寒风中冻成了细小的冰碴儿。

    崔灵美一脚踩上去,咔嚓,冰碴儿碎了一地。

    *

    东北冬天的寒意,不单单是温度的低,更是有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刮过来。

    这个年代的东北楼房普遍不高,数量也少,风也就更能几乎毫无阻碍地在田地和平房之间窜梭,如小刀般一下下划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崔灵美没走几步,手和脸颊就已经冻得生疼。

    她垂着脑袋不让脸吹到风,径直走着,迈过院门外那条不足一米宽的小河沟,小河沟此时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崔灵美只顾着看脚下,没注意看前面,突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上。

    崔灵美抬头看,很快就认出,是住在村北头的潘宁娟。

    潘家是这个朝鲜族居多的村子里,少数几户汉族中的一个,潘宁娟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崔灵美记得上一世,潘宁娟因为交不上学费,在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退学了,再后来就从村子搬走,杳无音讯了。

    潘宁娟奇怪地打量崔灵美:“你今天好慢,往常都是你等我的。”

    “今天起晚了,”崔灵美的目光在潘宁娟破了口子的棉衣上扫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从书包里翻出一条围巾递过去。

    潘宁娟脸一红,似乎有些窘迫,但她也没扭捏,而是大大方方地把围巾接过来,缠在破口的胳膊上,笑了笑。

    “谢谢啊,晚上还给你。今天确实太冷了。”

    村口,一辆三轮摩托正在路边等着她们。三轮摩托原本是敞篷的,冬天架起了一层塑料布用来挡风,但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开摩托的大叔是也是他们村的,之前好吃懒做,后来在李村长的安排下,开始接送村里的孩子们上下学。

    最早要送的一批就是村里唯二的两个高中生。

    从村子到市里的重点高中需要将近30分钟,大叔便把收音机挂在车座上放新闻,崔灵美坐在旁边听得入神,一时间都忘了冷。

    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让她能够再次确信,自己是真的回到过去了。

    回过神来,崔灵美便看到坐在对面的潘宁娟,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两根棒针,正低着头织毛衣。书包口敞开着,深蓝色的毛线不断从里面被扯出来,潘宁娟手速很快,转眼就织好了一片。

    崔灵美盯着潘宁娟在寒风中被冻得发红的手,忽然开口:“是给弟弟织的吗?”

    “是啊,”潘宁娟扯了个笑脸,但崔灵美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有些勉强。

    上一世的崔灵美为了努力学习赚奖学金,几乎没时间交朋友,潘宁娟也只是她的点头之交,关系并不算很要好。

    崔灵美也并未太关注潘宁娟的生活处境。

    但如今重生回来,看到潘宁娟在寒风中都要给弟弟织毛衣,家里有新东西都要给弟妹用,自己穿破了口的棉衣,而且还会在高考前退学。

    崔灵美越想,心里便越不舒服。

    潘宁娟是个好女孩,不该被这样对待。崔灵美知道潘宁娟是想接着上学的,只是潘宁娟成绩不足以拿奖学金,家里又负担不起学费,所以只能被迫退学。

    要是能带着潘家一起赚钱呢?

    崔灵美的脑袋里忽然蹦出这样一个想法。

    自己好歹是重生回来的,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些事儿,抓得住机遇,若是能在养活自己家的同时,带领潘家,甚至带领全村一起致富,岂不是更有意义。

    崔灵美低头思索半晌,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上辈子自己学的新闻专业能不能帮得上忙......

    思考间,三轮摩托在学校门口停下,大叔回过头说:“赶紧进去吧,看你俩冻的,明天多穿点!”

    崔灵美点点头:“叔,还是您这军大衣看着暖和。”

    “那可不!”大叔骄傲地扬起下巴。

    崔灵美给大叔道了谢后下车,潘宁娟也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放回书包里,揉了揉冻红的手,拎起饭盒包跟在崔灵美身后从三轮车上跳下去。

    学校操场上铺了一层积雪,几个学生正一边扫雪一边打闹,崔灵美绕着他们走,脚步飞快地进了教室。

    刚踏进教室门,整个人立马暖和起来,被寒风吹到僵硬的手和脸蛋在一冷一热间变得滚烫。

    只是崔灵美想不起来自己的座位在哪里了,站在讲台附近扫了一圈教室,还是没找到哪个位置像是自己的。

    “怎么不走了?脚冻僵了?”潘宁娟从后面跟进来,自然地拉着崔灵美走到暖气片旁的一个座位前,“你这位置多好啊,羡慕死了,赶快暖和暖和。”

    崔灵美也顺势坐下,目光扫过桌子上的试卷,看上去确实是自己的字体。

    源源不断的热气从老旧生锈的暖气片上蒸腾出来,崔灵美忍不住贴得更近些。

    她把手按在暖气片上,对潘宁娟说:“你把棉服放我这暖一暖吧,放学时候穿会热乎些。”

    潘宁娟点点头,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崔灵美。

    她知道崔灵美是怕别人看到她胳膊上的破口,怕会有人嘲笑她。

    班级里朝鲜族学生占了一大半,他们的父母很多都在H国打工,那边工资高,赚的钱都寄回来花,所以班上的同学们大多都穿得光鲜亮丽,时髦极了。

    潘宁娟看看自己身上反复洗过晒过已经发硬的毛衣,再看看其他同学身上穿的名牌帽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忽然,崔灵美拍拍她说:“中午一起吃饭吧。”

    潘宁娟眼睛一亮:“好啊。”

    她早就想和崔灵美交好,她羡慕崔灵美长得漂亮,学习又好。

    但更羡慕崔灵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

    她就做不到,她看到别人光鲜,就不免心中有怨言。为什么自己只能穿破旧衣服,还要分出大半时间做家务呢…..

    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崔灵美发现自己虽然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这些知识,但重新拾捡起来并不费力,所以听课听得还算顺利。

    中午一到,同学们各自拿出自己的饭盒包,拿出里面的铁饭盒开始吃饭。

    潘宁娟也搬着椅子到崔灵美身边,两个人凑在一起打开饭盒。

    潘宁娟的饭盒是长方形的铁盒,只有一层,她满怀期待地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个白馒头,和少得可怜的炒豆芽。

    看到饭盒里的东西,潘宁娟拿着饭盒盖的手一顿,期待的目光也瞬间灰暗下来。

    她就知道,自己不该抱有期待的。

    要不是早上弟弟说了句“中午有肉”,她也不会期待这么久。

    崔灵美看到她的神情变化,也打开自己的饭盒,上中下三层。上面那层是煎好的沙参,红辣金黄,散着浓浓香气;中间是辣炒米肠;最下面一层则是还温热的牛尾汤。

    看到崔灵美带的饭,潘宁娟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跟她自己的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潘宁娟忍不住说:“灵美,你妈妈做的饭可真香。”

    谢容兰制作传统朝鲜族美食十分拿手,她把沙参洗干净之后砸成扁扁一片,拌入辣椒酱,牛肉粉等调味,拌到入味后在油锅里煎熟,这样做出来的煎沙参吃起来香软又有嚼劲,油香十足,多嚼上一会儿,甚至还能从里头吃出一丝肉味。

    这菜做起来省事不费力,谢容兰经常给崔灵美做了当午饭。

    再看那辣炒米肠,和早上的米肠汤是截然不同的做法。这次的米肠同样切成小段,在锅中煎至定型,米粒金黄不散开后加入辣椒面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这样做出来的米肠辣香扑鼻,咬上一口,肠衣包裹着的糯米粒脆嫩,焦香满嘴。

    最后的牛尾汤便是早上米肠汤的汤底,牛尾是谢容兰前一晚在村里熟人手里收来的,炖了一早上,牛尾汤软烂入味,透着淡淡的奶白色,别提多诱人了!

    潘宁娟看着看着,就没忍住,用力吞了下口水,肚子也咕噜噜叫了几声,声音还不小。

    隔着过道,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忽然嗤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这是几天没吃饭了?饿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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