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之前，黎语初眼睛还是肿的，胀得难受，她用冰块敷过之后，只是稍微消了点肿，但还是有点涩。

    周则沂跟她一起出的门，两人并肩往站台的地方走，她还记得昨晚，他忽然抱住自己时的感觉。

    很奇妙，像是尝了一口甜甜的清酒，开始甜蜜，而后回想起来后劲越来越上头，很多细节被重新勾勒出来。

    黎语初记得周则沂很紧张，浑身都是紧绷着的，也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最后是看见她没哭了，他才手忙脚乱地推开她，头也不回地回房间了。

    她昨天只是觉得很委屈，也没有那么想哭的，但周则沂一直在旁边问她，在这个时候最受不了别人的关心了，眼泪一掉，就收也收不住了。

    然后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周则沂从早上到现在，愣是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

    “周则沂。”

    黎语初唤他的名字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弯了弯嘴角，之前的阴霾驱散了不少，“谢谢你昨天晚上安慰我。”

    周则沂一直低着眸，从鼻腔里溢出一声清淡的“嗯。”

    公交站还未到站，两人站在马路边上，一高一矮的身高差，搭在一起，莫名的和谐。

    黎语初无所事事的左顾右盼看了眼，盯上旁边的人，好奇的问他“你昨天抱我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吗？”

    周则沂被这个直白的问题哽住。

    黎语初没纠结他的答案，凑近他身边，轻嗅了嗅，自言自语的说：“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而且你抱着很舒服，暖暖的，我喜欢你抱我。”

    “你呢？”她再度凑上来，直勾勾的盯上他，“你什么感觉？”

    周则沂对上她的目光，被她的话影响，他脑海里忍不住去回想昨天。

    很软，黎语初像个面团一样，抱在怀里软绵绵的，比抱枕都舒服。

    迟迟未等到他开口，黎语初催促：“问你话呢。”

    周则沂别过视线，语气一如既往的寡淡，“没什么感觉。”

    黎语初弯唇笑着，颇为认真的给他建议，“那你下次抱久一点，抱到有感觉为止。”

    看着她脸上重新出现的笑容，周则沂很难想象女生的脾气怎么这么奇怪，明明昨天晚上还哭得昏天黑地的，怎么哄都没办法。

    这才一晚上过去，她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能调侃他。

    周则沂睨她一眼，“没有下一次。”

    黎语初笑意加深，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那要是我还哭呢？”

    要是我还哭，还要你抱才能哄好呢？

    周则沂一时语塞。

    她的表情好似抓住了他的把柄。

    “我觉得你这个人挺不适合谈恋爱的。”

    黎语初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很快就转换了话题内容，她说这话时，已然不见刚才插科打诨的神情。

    周则沂眉心一动，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逐渐收拢握成拳。

    昨晚黎语初的话仍清晰的在耳畔。

    她说讨厌他。

    现在说他不适合谈恋爱，那谁适合，那个经常借她伞的小明星么。

    周则沂脸色越来越难看。

    黎语初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只好自己问了，“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从左面驶来的公交车缓缓停在站台面前。

    “渣女。”

    周则沂冷冷扔下两个字，从她旁边路过，准备上车。

    黎语初一脸懵，我做什么就渣女了？

    她拔腿跟上去，补充完刚才的答案，“你是适合和我结婚啊。”

    大庭广众之下，她就一点也不避讳的说了出来，周则沂脚步一顿，身形踉跄了一下，差点踩空。

    黎语初郁闷地说：“你这个人会不会聊天，我说你不适合谈恋爱，你就该问我为什么，然后我说你适合结婚，这是在撩你，懂吗？”

    前方冒出个闯红灯的行人，司机猛地刹车，车身剧烈摇晃，旁边的男人没站稳，一个趔趄乍有往后面倒的趋势。

    眼看就要撞上黎语初，危急之下，横空出现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肩，她稳稳的落入熟悉的怀抱中，周则沂侧身替她挡住了前面的人。

    黎语初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男生下颌轮廓线清晰俊冷，修长的脖颈肤色冷白，凸起的喉结带着禁欲的诱惑感。

    她抿唇偷笑，仗着还在他怀里的优势，黎语初两条胳膊措不及防的环上他精瘦的腰，整个人贴了上去。

    没预料到她的动作，周则沂浑身一僵，垂下眼，目光冷淡，“放手。”

    “不放。”黎语初动了动胳膊，把他箍得更紧了。

    周则沂一只手抓着拉环，只余一只手去推她，但他处于被动状态，加上四周都是人，他动作也没有太大，那一两下推搡似乎没起任何作用，反正眼前的女生是分毫未动。

    他眉目不虞，压低的声音仍夹杂着薄怒的气息，“黎语初，你耍什么流氓？”

    “我不管，谁让你先抱的我。”

    毕竟是在公众场合，时不时会有几道视线扫过他们，周则沂耳根逐渐染红，“很多人看着，你先放手。”

    黎语初看着后门方向那对小情侣说：“那人家也抱着，你害什么羞。”

    周则沂也看了一眼，仍执着于推开她，“他们是情侣，我们是什么？”

    黎语初在他怀里蹭了蹭，煞有介事的说：“我是你未来老婆啊。”

    “......”

    “你现在为什么不骑自行车，陪我坐公交，不就是想跟我一起上班么。”

    “我没有。”

    周则沂极快的否认。

    黎语初语气笃定，“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周则沂脸上浮现一层极其不正常的神色，复杂难明，“你再不放手，我回家就换门锁。”

    黎语初怏怏不悦地松开手，退出一点距离，哀怨的眼神看着他，“你又威胁我。”

    *

    黎语初站在海莉的办公室门口，经过一晚的冷静，她认真思考自己的问题，虽然曲嫣是把锅甩给了她，可她也有错，这是她们一起完成的，就该一起负责。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海莉姐。”

    海莉抬眸，点了下头，示意她把门关上。

    黎语初走到她办公桌前，低下了脑袋，“对不起。”

    “坐。”

    海莉倒了杯水给她。

    “你知道为什么昨天我没拆穿曲嫣么？”

    黎语初愣住，所以海莉一直是知道的，她没想明白，摇了摇头。

    她的反应，海莉看在眼里，“这不是在学校，也不是辩论赛，你跟她争个高低输赢没有意义，无论你在哪个岗位，你的领导要的只是你的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不重要。”

    “你也是我带了这么久的，那份策划，我一看就知道那些是你写的那些是曲嫣的，她是会耍些小聪明，这点儿手段明眼人一眼就看穿了，你呢平时看着也挺机灵的，就是太实诚了。”

    黎语初抿了抿唇，“我没想到她会这样，我俩平时相处也还挺好的，没什么矛盾，就想顺手帮个忙。”

    “这也是给你上的一课，人心隔肚皮，涉及到利益谁跟谁都不亲，明白吗？”

    黎语初点点头。

    这次是真的受教了。

    海莉手里的笔灵活一转，敲了敲面前的桌面，提醒：“以后不管你是在哪里上班，记住六个字。”

    “嘴要甜，心要狠。”

    海莉红唇弯起一抹笑，“这点学学曲嫣。”

    黎语初：“现在明白了。”

    想起什么，她又道：“海莉姐，我想问一下，客户主打宣传的这款香水，有给我们小样吗，我想试试，只是看那些片面的资料和描述，我不太能身临其境的感受。”

    海莉拉开办公桌下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个宝蓝色丝绒盒子给她，“终于想到这层来了。”

    黎语初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平常不用香水，做一份好的品牌广告宣传，我想亲身的体验得出的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海莉会心一笑，“好好做，你可以的。”

    她又拿出一个较大的长方形礼盒一并给黎语初，刚才那个是正装，这里面都是其余的小样。

    “都拿回去试试吧，看看有什么不同，女孩子香香的，男生都喜欢。”

    黎语初脸上一热，也是，说不定周则沂也喜欢呢。

    *

    黎语初坐在地板上，慢条斯理的打开盒子，把里面的香水拿出来摆了一排在茶几上。

    她拿起一瓶，摁下喷头，细细的水雾飘散在空气中，她凑上去闻，猛吸了一口却被呛了个措不及防，接连咳嗽。

    黎语初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等到这味道消散开，她才试的第二瓶。

    等到周则沂开门回家，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气，熏得人想吐，他捂住口鼻，嫌弃地往里面走，“什么味道？”

    黎语初扔下手里的瓶子，飞快起身冲到他面前，两只手提着裙边优雅地转了个圈，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周则沂对她的迷惑行为表示不理解，“你在干嘛？”

    黎语初凑近他，很明显的提示，“你仔细看看，就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同吗？”

    他放下手，空气里各种混合香水的味道直往鼻腔里钻，而这味道的来源好像就是黎语初。

    周则沂看她的表情像是看傻子，透着浓烈的无语，“你往身上喷杀虫剂了？”

    黎语初嘴角抽搐，“杀虫剂有这么香吗？”

    “进阶版杀虫剂？”

    “......”

    黎语初气结，“周则沂同学，你知道这香水多少钱一瓶吗，这是你的‘进阶版杀虫剂’可以比的？”

    “没法比。”周则沂边往卧室走边说：“杀虫剂都没这么催吐。”

    他关上门，终于隔绝开外面的味道，如释重负的呼吸着干净的空气，再多待一秒，他也快跟那些蚊虫一个下场了。

    “没眼光，活该你没女朋友。”

    黎语初对着他房间的方向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把茶几上的香水全部拿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