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莉目光扫过黎语初和一边低着头的曲嫣，冷声问：“这个点子谁的主意？”
“你们两个都还没毕业，现在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是怎么给写得出这种老掉牙且故事逻辑毫不通顺的故事？”
黎语初：“是我们没考虑到位。”
海莉握着手里的笔，掷地有声地戳了戳桌面，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这虽然只是一段几十秒的VCR，但我麻烦你们拿出起码的专业程度来，我除了知道男女主角是情侣之外，你们有提供任何其他身份信息吗？”
“客户的要求是这款主打的香水一定要贯穿整个故事，成为核心内容，这才是我们的宣传要点，你们俩告诉我，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专业人士拿着半张配方胡乱调出一款香水哄女朋友，而女朋友恰好闻了香味，就原谅他了，怎么，你们现在二十出头的小女生都这么好哄的？我理解你们年纪小，感情经验不丰富，但既然要以爱情故事为背景，你们俩至少得给我个能说得通的故事吧。”
海莉目光紧锁在两人身上，“你们告诉我，我拿着这样一份方案，怎么去跟客户交差？”
话落，她眸光一转，“曲嫣，你不是有男朋友么，你们小情侣就是这样哄人的？”
曲嫣瞥了眼旁边的女生，缓缓抬起头，小声道：“海莉姐，初初没有谈过恋爱，她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是我的问题，没有和她一起修正。”
黎语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明明是你......”
曲嫣急切地打断她，“初初，我也是尊重你的创意，所有这也有我的责任，对不起。”
“曲嫣，这都是你的写，我之前要让你改的，是你不肯听我的意见！”
曲嫣无辜地看着她，“初初，我理解你先的心情，可你不能被批了就往我身上推吧。”
“你——”
“够了！”
海莉切断了两人的争论，“我要的是结果，不是来听你们推卸责任的。”
“海莉姐，我......”
黎语初想要说什么，海莉的眼神扫过来，“别总是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既然你们这么合不来，这个策划案你们分开做，每人交一份，下周二之前发到我邮箱。”
“散会。”
会议室里的人陆续都离开，曲嫣见状也起身准备走，黎语初走到门口，把门关上，挡住她的去路。
“你刚才为什么要让我给你背锅？”
黎语初冷睨着她，赤.裸的目光看得曲嫣心虚。
她说道：“你比我先进新丽，跟大家关系也好，我还什么都不懂，不想得罪领导。”
“那就让我给你当替罪羊？”
曲嫣朝她笑笑，“对不起嘛，你就当帮我这一次，我下次不会了，我看海莉姐挺关照你的，她应该不会因为这个跟你生气的吧。”
黎语初怒气横生，“你刚才那是让我帮忙吗？你什么都不懂就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
“是，我是比你先来，扪心自问，我把之前各种有用的资料全部整理好发给你了，你有看吗？平时项目你也没少参与，你记过几次笔记，你好意思说你是因为比我晚进新丽而缺少经验？”
“你别生气呀。”曲嫣扯了扯她的衣角，“是我的错，一会儿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好不好，或者周末我请你去做美容？”
“用不着！”
黎语初甩开她的手，开门出去。
曲嫣撇了撇嘴，“真小气，谁让你当烂好人。”
*
“没事吧？”
回到工位上，郑薇递了杯咖啡给她，“我都听她们说了，你也别太气，海莉姐不是说了让你们重做么。”
黎语初把咖啡放到桌上，无心品尝，“我也没想到她会把事情全部推到我头上。”
“早就让你小心点儿她吧，你说你刚才答应她干什么，她就是想等海莉姐的反应，如果她那部分做好了，她正大光明的认领她那份儿功劳，如果出问题了，顺便就把锅甩给你，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的。”
黎语初声音郁郁的，“她说她生理期肚子疼。”
“下次别理她，也没事儿，往好的想，你这也是因祸得福了啊，这单独pk，高下立见，曲嫣就会耍点小聪明，她没那个业务水平。”
黎语初眼眶红了红，忍住了泪意，闷声道：“我没事。”
*
回到家已经是七点了，下班之前她又把原来那版方案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整理出了其中存在的问题，才离开的公司。
客厅里的灯亮着，但没有人，黎语初把包扔在沙发上，白天各种憋在心里的情绪都在此刻齐涌上心头。
她坐在地板上，胳膊环住膝盖，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被甩锅，被误解，没人听她解释。
黎语初眼睛里渐渐聚起了水雾，泪水摇摇欲坠。
“咔哒”一声，身后的卧室门大开，周则沂视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定睛在沙发的一角。
“黎语初？”
他走过去，看着地上的女生，不禁蹙眉，“不是跟你说了别坐地上么，你怎么了？”
无人回应他。
“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地上的女生脑袋埋进臂弯里，摇摇头，始终一言不发。
周则沂一时不知所措，他看看四周，又问：“冰箱里还有意面，你想吃么？”
仍是一片寂静。
他半蹲在她面前，“那你起来......”
地上凉，这话出口却成了。
“别把地板坐脏了。”
这几个字，他明显说得很别扭。
这句话成为导火索，黎语初彻底爆发了，她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看他，嗓音嘶哑着，“我怎么就坐脏了，脏了还不是我打扫的，你讨厌死了，凭什么都欺负我一个人啊......”
周则沂怔住，身体不受控制僵在原地。
她说......讨厌他？
黎语初放肆地哭出了声。
“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则沂无措地解释，“我是想地板凉，你别坐地上。”
他说完，面前的女生却哭得更大声了，泪水糊满了脸，一双杏眸里全是雾气。
她五官生得秀气，皮肤很白，现在眼尾染上了一抹红，似胭脂的颜色衬在冷白的肌肤上，在她此刻柔软的气质中添了几分勾人欲望的可怜。
“你、你别哭。”周则沂目光搜寻了一圈，茶几上的纸巾盒空了还没补，他身上一包纸巾都没有。
眼见黎语初泪水越流越多，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脑袋好像一下就短路了。
“你别哭了，对不起。”
他再一次道歉，抬手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黎语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他说：“你道什么歉啊，神经病......”
“我——”
周则沂的话堵在喉咙，已经自动屏蔽了她后面骂他的话，只想让她别哭，“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你喜欢坐就坐。”
他顺手拿了一个沙发上抱枕塞给她，“拿这个垫着。”
“我不要。”黎语初抓着抱枕的一角直接甩了出去。
周则沂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一个女生哭起来的脾气这么大。
“黎语初，你别哭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对面的女生仿佛听不见一样，任凭他怎么说，她泪水就没停过。
“你要怎样才不哭。”
黎语初抹了把眼泪，“我忍不住......”
周则沂不太理解，试探性地问：“那你努力忍一下？”
“我都忍一天了，凭什么啊，难受还不能哭了。”
周则沂紧抿着唇，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才说：“那我给你讲个笑话，你别哭了。”
黎语初啜泣着，没出声。
他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迅速输下一行字，翻到答案，他快速浏览之后，挑出两段照着念出来。
“从前有一只鸭子叫小黄，有一天他过马路被车子压了一下，它叫了一声“呱”，然后它就变成了小黄瓜。”
“三毛说，我以后找对象都找七毛，大伙问：为什么啊，三毛答，因为我俩凑到一起是一块啊。”
......
黎语初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你讲得好难听啊。”
“还有一个......”
“我不想听你讲冷笑话。”
黎语初胸腔剧烈得起伏着，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周则沂没辙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想看你哭。”
黎语初慢慢的朝他伸出胳膊，“那你抱抱我。”
周则沂一顿，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的嗓音依旧是哑的，语气像是在撒娇讨糖吃的小孩儿，“你抱抱我，我就不哭了。”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女孩儿水洗过的眸子亮晶晶的，期待着他的行动，周则沂眼底流转着微妙的情绪。
无声的僵持半分钟后，黎语初眸光黯淡下来，手臂一动，正要放下来。
倏地，手腕在空中被宽阔的手掌握住，她猛地抬头，还未作出反应，下一秒就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陌生的触感让两具身体同样僵硬着，周则沂把她圈在怀里，他身上清冽的薄荷味瞬间侵袭过全身。
黎语初那点微弱的抽泣声一霎止住，周围仿佛被摁了消音键，万籁俱寂，静得只有两道逐渐紊乱的心跳节拍，在夜色里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