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之子？”芙笙轻喃，将此人名字记下。

    既然是新主之子，那么，也就是谢惟回归帝王命轨的绊脚石，不论如何，最终他们都会站在对立的位置。

    叶知秋常与向冲下山除妖，对俗世了解甚多，想起师父说师妹神魂刚归位，想她定然懵懂，便同她解释道：“前任六洲之主谢昶薨逝之后，太子谢惟下落不明，六洲便陷入纷争，前一段时间原洛洲洲使江魁自立为新主，江仲安是他的次子。”

    太子谢惟下落不明……太子谢惟……

    谢惟二字敲打在芙笙心上，手抚上布兜，问道：“师姐，你方才说太子是谁？”

    “谢惟。”叶知秋耐心道：“听闻他因肩负家国重任，九岁时拒绝了想要收他为徒的洪掌门。洪掌门传授他玄灵剑法，本想激将他，令他主动拜入仙门，却没想到他十四岁时便已自行参透那套剑法，真是我等剑修之奇才。”

    慕容辞亦语气惋惜：“这位六洲储君少有贤名，精通剑术，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若是他当时选择踏入仙门，如今洪掌门的首徒或许就是他了。”

    他们口中的谢惟，和芙笙所认识的谢惟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芙笙想起最初见到谢惟时他的样子，难以想象曾经万人之上的六洲储君如何会落魄到那般田地，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听到自己的过往被人谈论，布兜里的谢惟突然跳出来，逃一般地跑走。那些曾经里有他破碎的梦，美好的梦令人怀念，可一旦破碎，便会令人的回忆变得痛不欲生。

    “诶，谢……小白，小白，你去哪儿？”芙笙连忙追过去，然而谢惟如今身形轻巧，速度极快，一溜烟儿便不见踪影，好在如今身在宝船上，左右跑不出去。

    慕容辞无奈，他家小师妹收的妖奴和她一个性子，他歉然地朝祝颖霜道：“笙笙便是如此活泼，我们不愿拘着她，还望师妹莫怪。”

    “师兄多虑了，你我虽非一峰弟子，但出门在外都是同门，而且师父也提到这位小师妹，说是十分惹人喜爱。”祝颖霜遵守碧月峰弟子的规矩面覆薄纱，声音平和，并未将芙笙的吵闹放在心上，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本次试炼与往常不同，不知师兄是否知晓？往年只会开放一处遗迹，今次竟同时开放三处，但却分为上中下等，需自由组队后，按队抽签来选定。”

    慕容辞道：“确实如此。师父临行嘱咐，此番试炼寻到机缘便是造化，寻不到也是一种历练，无需执着。”

    洛衡一向不争，并不想徒弟太出风头，主峰的弟子修行上有诸多选择和自由，而碧月峰并非如此，傅凝此次选中爱徒，便是寄期望于她在这场试炼中拔得头筹，为无量宗为碧月峰扬名。

    听他这般说，祝颖霜已知碧月峰和主峰的目标并不一致，直言道：“师兄，碧月峰志在上等遗迹，恐届时无法与师兄一同组队了，还望师兄谅解。”

    “自然。”慕容辞毫不介意，温和笑道：“预祝师妹觅得上好机缘。”

    待祝颖霜离去，叶知秋抽了抽嘴角嘀咕一声：“都说是抽签了，想要上等就上等啊？凭什么觉得我们就不会抽到上等遗迹！”

    **

    谢惟没方向地一阵疾跑，跑进了舱尾处的库房。

    他将自己缩进阴影里，仿佛这样就能让他不再一遍遍想起痛苦的记忆。

    没过多久，感觉有人轻轻戳了他一下。

    “喂，你也是妖奴啊？”

    谢惟回身，发现库房里还有一只莲花妖，此时正化了原身将自己泡在一瓶灵露里。

    他听陆笙提过，她的二师兄向冲也有妖奴，是一个本体为白莲花的莲花妖。

    能出现在宝船上的妖，也就他们这两个妖奴了。莲花妖明知故问，谢惟并不想搭理她。

    可莲花妖却对他十分热络，化成人身堵住他的去路同他搭话：“我是为了报恩才做妖奴的。你呢？以后大家也算是‘同门’妖奴，我会罩着你的！”

    感觉他身上有熟悉的气息，莲花妖凑近嗅了嗅，好奇地问：“你身上，怎么有犬妖妖丹的气息？”

    她是植物为本体的妖，素来以天地灵气修炼，那颗犬妖妖丹她捡了又不敢吃，藏在身上带了数月，不会弄错它的气息。

    谢惟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为何你可以随意化为人形？”

    莲花妖骄傲地扬起下巴：“那是你的修为太低了，等你修为高一些，便可以随意幻化了。”

    兽类的妖不像植物类的妖一样只靠“吃素”修炼，多半长相凶猛，可谢惟兽体的模样着实可爱，莲花妖见他又还不会化形，欺负他弱小修为低，想要摸摸他的皮毛。

    谢惟跳开，冷声道：“犬妖的妖丹被我吞了，虽然你这个莲花妖修为不怎么，但我不介意挖了你的妖丹来提升修为。”

    兽类的妖果然可怕！莲花妖收回手，惊恐地看着他，“我修为很低的，你你你吃了我也化不了人形的！”

    谢惟看也没看她，从她身边绕开，跑了出去。

    看来他需要尽快提高修为，这副弱小的兽体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

    芙笙一行人到了吉川道，祝颖霜将宝船收回，就算谢惟再想躲着也躲不了，他心中烦闷不想理人，任性地独自跑走。

    “小白！”芙笙正要再度去追，被向冲拦下。

    他对莲花妖简单地下达命令：“香菡，去追。”

    “奴家不想去……”莲花妖小声嘟囔着，“那可是个兽类的妖呢，万一把奴家吃了可怎么办？”

    叶知秋呵了一声，“吃了好，清净。”她瞪了向冲一眼，扭头跟着祝颖霜她们先朝客栈走去。

    “知秋，等一下。”慕容辞头疼地看着自家师弟妹，他知道陆笙喜欢那叫小白的兽妖，生怕陆笙也乱跑，拉住她的手道：“笙笙，我们先去客栈，妖奴不会离开主人太远，香菡她会把小白带回来的。”

    向冲朝她点头：“小师妹放心。”

    莲花妖主动做他的妖奴抱着什么目的他并不清楚，但她法力低微，并无坏心，而且身为妖奴，只要不想死，必然也会选择服从主人。

    一年一度的弟子试炼，各大仙门集聚于吉川道，是吉川道最热闹的时候，客栈客房紧张。

    “什么？没房了？”叶知秋苦恼地转头问慕容辞：“师兄，怎么办？咱们没有那么多灵石。”

    碧月峰与主峰的用度是分开来的，祝颖霜带了碧月峰的弟子订下了三层的甲子头客房。他们主峰的人比不上碧月峰富裕，只能住一楼的丙字头客房，可丙字号的房间已经被订满了。

    楼梯上了一半的祝颖霜顿时停下脚步，欲要相助时，却见主峰那小师妹从乾坤袋拿出一样物什拍在案上，问：“这个够么？”

    她看过去，见那案上的灵石晶莹剔透，蕴含丝丝灵气，竟是一块稀有上品，足够他们主峰的人在甲字头客房住到试炼结束。

    没想到这位小师妹出手不凡，她放下心来，收回目光上了楼。

    芙笙没想到自己在九重天竹海里随便捡的漂亮石头竟在人间如此值钱，她拍了拍乾坤袋，悄悄同慕容辞道：“师兄，这个东西我还有好多呢！”

    慕容辞哭笑不得，想来许是陆将军为她搜寻的，并未多疑，但他也不打算花费她的“私房钱”。

    他正要将灵石取回，一柄长剑以剑柄扫过，灵石飞起，眼见就要击中芙笙。慕容辞迅速将芙笙护在身后，抬手接住灵石，蹙眉看向长剑的主人。

    “江公子这是何意？”

    芙笙又惊又气，“是你！那个故意撞我们宝船的人！”

    来人正是方才那搜巨大宝船上，站在甲板的江仲安。

    江仲安并未将芙笙看在眼里，那小小的舱式宝船挡了他的去路，相撞也是他们不自量力，何来故意一说。他朝慕容辞敷衍地行了一个同辈礼，轻慢道：“不好意思了慕容师弟，甲子头客房，我们玄阳剑派包了。”

    “明明是我们先来的！”叶知秋抱臂横在前面，“江师兄怎么不讲道理？”

    芙笙看向掌柜：“方才我们已经付了灵石！”

    掌柜不尴不尬地嘿嘿笑笑，揣着手表示自己还未收下灵石。吉川道生活的百姓莫不受玄阳剑派的庇护，开门迎进天下客，这第一个便要迎玄阳剑派。

    “你们无量宗主峰的人，也配有此等上好的灵石？该不会是偷来的吧？”江仲安语气不善，“我要是你们啊，根本不会来，反正也寻不到什么好机缘。”

    大厅里别的门派弟子听了这话，哄然大笑。

    “你！”芙笙和叶知秋咽不下这口气，就连一向寡言的向冲也都忍不住道：“玄阳剑派未免欺人太甚！”

    慕容辞拦在三人身前，江仲安的这些话在他听来不痛不痒。无量宗本也是仙门大派，后来没落便不再参加弟子试炼，他们这一辈的弟子，也是从去年才开始重新加入，师父并不看重虚名，只要他们低调行事，护好周全，重在体验就好。

    宗门式微，弟子自然被人轻待，仙门众人并不比俗世凡人清心寡欲，多得是捧高踩低的势利眼。

    他原本也没想用小师妹的灵石住甲子头客房，被抢客房，被羞辱，都是无关紧要之事，江仲安万不该动了伤小师妹的心思。

    眸光微敛，慕容辞沉声道：“江公子，不如我们来立个赌约，今年的弟子试炼若是我无量宗弟子拔得头筹，届时你便向我小师妹道歉，再自请罪拜伏至无量宗山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