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

    江念之是被一路护送从凉州逃出来的,父兄守凉州城时她就想过自己的结局,如果父兄皆战死那她也绝不独活于世间。每当她看到父兄因为战事熬红了双眼疲惫不堪时,她只恨自己为何不学习武术,这样也能多出一份力。

    天朝上国的繁华随着突厥的入侵乍然碎裂,敲醒了所有耽于享乐的雍国子民。

    突厥入侵的消息三个月前便传入长安,所有人都不相信夏季水草丰盛的突厥回突然掀起战争。当所有人坚信即使开战裴家军也会阻挡突厥人于玉门关外时,玉门关失守裴家接近覆没。雍国这位沉湎于舞乐的君王才从霓裳群裾之间抬起头来,可玉门关是关内与陇右道连接的咽喉关键之处,君王大臣们一边匆忙应对可另外一边的吐谷浑和突厥达成联盟,似乎要合力吞下整个陇右。

    五月突厥攻打玉门关,仅仅三个月一路抵达离长安不远的秦州。人们这才恍惚意识到危机的到来。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长安便犹如热油中溅入一滴水一般沸腾开,所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打算逃离长安。

    包括江念之。

    自从突厥大军朝凉州而来时,江念之很少能在家中见到父兄,有天傍晚父兄却一齐归家与她共进晚餐。之后便是长久的昏睡,等醒来时人已到了幽州。

    护送她的是父亲培养的一支精兵,江念之只听阿兄说起过名字但从来没见过。江念之醒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名黑衣男子便沉默着将一封书信交给她。她就算再迟钝也隐隐有些反应过来,看到书信上的“念之亲启”犹如置身数九寒冬,她大概猜到了。

    展开书信,父亲言明凉州守不住是必然结果,他不能弃城不顾但她应该好好活着,护送她的20人是多年培养的好手,关于这些人的去留由她做决定。落笔是父兄两人的名字。泪水模糊了江念之的视线,落到父兄的名字上江念之又赶紧拿衣服擦拭。

    “父兄有交代的话吗?”

    回答她的是沉默。

    她将书信收好,仿佛入定了一般。以前万事有父兄想办法,现在她应该怎么办呢?她原本只想安安稳稳过这一辈子就行了,没想到走到这样的境地。

    对了凉州情况到底如何了呢?

    “你们领头的是谁?”

    那名男子没说话,行礼之后退了出去。江念之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知道这些人本事大不会听她的差遣,到不至于连话也不回吧。不多会儿进来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男子,只是衣服上沾染了许多泥垢,硬生生将那张清尘脱俗的脸衬得接地气那么一点。

    这男子与刚才的相比显然温和许多,笑眯眯地回话。“姑娘容禀,在下玄武。白虎是个哑巴故而不能回答姑娘的问题。凉州于两日前被攻破,将军与公子皆战死。”

    江念之颤抖着问父兄的尸骨埋于何处?

    玄武收敛了笑容,眼里多了明显的悲愤,“将军与公子尸骨被焚,无处可寻。”

    江念之听到无处可寻四个字,眼前一黑几欲晕厥。

    手指紧紧扣着,半晌无言。

    “姑娘节哀,只是玄武不得不问,姑娘接下来如何打算?”

    江念之想起来母亲的墓碑尚在长安,她应该将父兄与母亲葬于一处。

    “回长安,立衣冠冢。”江念之擦掉眼泪,坚决非常。

    “我知道父兄希望我好好活着,但我自己从未关心过身外之事。但我犹如井底之蛙,我需要学习和成长的时间。”江念之起身抽取玄武腰上的匕首,割下一段白布条系头上。

    “给我买身圆领袍子,从此以后,我是你们的公子。另外你们派一个人从今天开始教我武功。”江念之打起精神,做出一个足以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玄武看着她不屈不挠的态度,笑意重回拱手道“谨遵公子令”

    “另外公子还缺一位先生。”

    江念之看他笑眯眯地样子,心想这先生不会就是他自己吧。

    “以后白虎教公子武术,在下便是公子的教学先生了。”

    江念之没说话,郑重地行了一个拜师礼。玄武没想到她直接就跪下去了,上前一步扶着她。

    “先生,我是一个无知小儿,以后还有很多麻烦先生的地方,这一拜先生受得起。”

    玄武郑重地扶起江念之,“我们皆受将军大恩,公子的命令我们无有不从的。今日公子如此,玄武也必将倾囊相授。”

    “以后扮作男儿,原本的名字不能用了。还请先生赐我新名。”江念之向玄武作揖,全然求教的模样。

    “公子既有想要达成的目标,也有想去的地方。不如姓江名至字行之。也有万事将行的好寓意。”玄武双手拢在袖中,笑着看她。

    行之,行之。

    她心中默念两遍,是个好名字。

    “多谢先生。只是不知先生一行人是否都在此处?”

    玄武好似看穿了她接下来想做的事,笑着说他们一行共20人分为四司。分别为玄武,朱雀,青龙,白虎。玄武司情报,朱雀司后勤,青龙司医药,玄武司护卫。现下也只有玄武一人和白虎全司在此。

    江行之明白了,每司首领的名字便是司名。

    “你们一定有传信的方式吧。麻烦先生告知所有人,如果愿意留下便留下,若是不愿意可就此离开。”她知道自己现下还比不上父兄,这些人哪个都比她厉害。但是她只需要诚心的人。

    江行之看玄武依旧是笑意盈盈的,一时也难以判断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看来公子对我们还是不了解,不管公子问与不问,答案也只有一个。因为我们的命全是将军给的,辅助公子既是使命也是责任。”

    江行之讶然,心里又立马愧疚,只觉得自己看低了他们。

    “公子不必愧疚,日后会慢慢了解的。来日方长。”玄武似乎永远笑着,但她可以看出这次是一种淡然自若的笑。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机会的话,我与他们都见一见”

    说着白虎走了进来。白虎与玄武比了手势,又指了指她。

    “白虎说公子今天的武术教学可以开始了。”

    江行之点头,随白虎来到外院。

    白虎一身黑衣,块头不大但是身材修长挺拔,很有风中劲竹的坚韧气质。

    白虎长指绕着院子画了一圈,又比了三的手势。

    “跑三圈吗?”想想又不大可能,院子很小。

    白虎一点表示没有,依旧比着三的手势。

    她明白了,是30圈。

    她简单地热了身便开始跑,对于她来说,只能先从基础的体能开始练。

    从傍晚开始跑,到一半时她感觉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双腿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跑步的动作而已。而白虎和玄武二人将饭食端到院子中,一边吃饭一边交流。当然只有玄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闻着飘香的饭菜味道,江行之觉得肚子的咕咕声堪比惊雷了。

    不知道第多少圈时,她终于难以迈步,直戳戳地倒地上爬不起来。

    白虎上前要搀扶她,江行之跟没了骨头一样瘫白虎的怀中。不是她不想站,确实没了一点力气。白虎似乎叹了一口气,抱着她打算回屋中。

    “明天补上。”江行之说完便累得睡过去。

    白虎将她放床上,替她按摩了双腿避免抽筋。做完这些,又替她吹灭蜡烛,关上门。

    门外是玄武笑眯眯地等着他,白虎一点不惊讶他此时出现。

    “你想好了?”

    白虎狭长的双眼无波无澜,转身离开。

    玄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意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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