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起初看到叶梦梦,他确实是不高兴的,认为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他马上反省,他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评判。

    他的思想境界比上辈子的这时候升华了不少,已经知晓人与人之间无法感同身受,当他以自己拥有的经济为基础,以自我的经历和思想为标杆,去评判、干涉别人选择的时候,本身就是一种傲慢。

    生来就有的阶级,财富,地位让他没有生存压力,但叶梦梦不是,她要还宋焰的债,助学贷款,生活费,未来规划……

    她是,叶子也是,水天一色也好,魅色酒吧也好,于刻板印象看来,的确是不怎么样的营生,可对她们来说,也不过是谋生罢了。

    孟宴臣这样劝自己,他努力这样劝着自己,但还是觉得难受。

    叶梦梦为他拨开人生迷雾,揭露世界真相,她明明可以跟他要更多的,她明明可以不必受委屈的。

    他又不是没有。

    他说:“我可以借钱给你。”

    叶梦梦不同意,“您想帮我的话,可以直接投资我,或者请朋友投资我。企划书您也看了,不是吗?”

    那天两人在江边散步,回学校之前,她将写好的企划递给了他。

    “难道写得不好吗?”

    “不,写得很好,”孟宴臣声音沉沉。

    那份企划案写得非常漂亮,市场调研,经济分析和走势,自身优势,未来发展方向……不止内容优秀,就连排版也简明大方。

    看完之后,都有点想挖她来燕灏就职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企划,光是那张脸就足够了。

    她漂亮他是知道的,企划的核心就在她身上,因为美貌就是她的主角光环。

    姿容妍丽,皮肤白皙,身材纤细,怎么吃也不会长胖,怎么锻炼也不会肌肉横生,就连受伤都会很快愈合,不会有疤痕,让她的美丽留下任何瑕疵。

    可是——

    他握着叶梦梦的手,抬眸看过去,“可我不想变成你的甲方。”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重复了一遍,“我不想成为你的甲方。”

    他不想她在他面前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而小心翼翼,拘谨局促。

    叶子有自尊,难道她就没有吗?

    只是看似没有而已。表面上叶梦梦与他相处张弛有度,实际上,从认识开始,她就一直把姿态放得很低,看画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爬山的时候……她的讨好其实并不刻意,细究之下,却是将自尊抽离得彻底。

    不是勘破世俗真的不在乎,就是能屈能伸,心性坚贞,很显然,叶梦梦是后者。

    他知道她需要钱,她不在乎,可是他不喜欢,也不想跟她一直保持这种不平等的关系。

    孟宴臣声音轻轻地问:“我以朋友的名义借钱给你,好吗?”

    秦楚怡呼吸一下顿住。起猛了,看见家财万贯的小孟总借钱给别人都这么小心翼翼,近乎哀求。

    可是偶尔跟她碰面就只是点头而已啊!然后站到孟怀瑾或者顾承峰身后,沉默着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瞥了一眼同样目露惊色的顾承峰,心道: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另一边,孟宴臣眼神迷离朦胧,揉捏着叶梦梦的手,想要看她点头。

    叶梦梦却反问,“债权人与债务人之间的关系,跟甲方与乙方有本质区别吗?”

    她依然是下位者。

    孟宴臣听后神情一寞,视线垂了下去,“……没有。”

    声音弱弱的,带着点委屈的哑然,很快消融在沉闷的呼吸里。

    静了静,叶梦梦道:“喝点醒酒汤吧。”

    她抽回手不再看他,将面前两个汤碗中的一个拿起放到他面前,自己也小口地喝起来。

    孟宴臣手上落空,顿时感觉像失了什么东西,叶梦梦稍显冷淡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心中酸涩。

    等叶梦梦喝完,他才从扶手上撑起身体,却摇摇晃晃地坐不直。

    秦楚怡动也不动,冷眼旁观,下一秒果然见叶梦梦一面叹着气一面去扶,“胃里难受吗?想不想吐。”

    孟宴臣乖顺点头,被她这么一说,胃里确实有点翻江倒海。

    叶梦梦扶他站起来,“洗漱间在最里面。”

    “嗯。”孟宴臣肩压着她的,乖巧地不像话。

    过了好几秒,才懵懵地问:“你怎么知道?”

    叶梦梦轻叹:“我都打算翻窗爬出去了,但我不是成龙,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嗯,”孟宴臣醉意上头,一下抱上了她的腰,头靠着她额畔轻笑:“……跑什么?”

    “要是早知道师姐想拉我的皮条,在学校我就动手了,还是法学院的研究生呢!”

    “打架斗殴会被学校处分的。”

    “我这不是还没动手吗!”

    “……嗯,找个没监控的地方。”

    两人小声说着话,慢慢走远了。

    秦楚怡终于能好好喘个大气,“这小孟总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背地里藏了这么一个小女朋友!青年才俊配燕大校花,郎才女貌——”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感受到了一束严厉的视线,不看也知道是她的老师顾承峰,于是立刻改口道:“当然了,小孟总家风严谨,干不出金屋藏娇的事来,一看就还没追上!”

    然而身边的呼吸又重了一分。

    “哎呀!”秦楚怡连忙抬出笑脸,目光越过顾承峰看向里面的茶室,“汤也喝了,接下来去喝杯茶吧?助理们吃饭也得一会儿呢!老师?”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人已经起身走过去了,顾承峰重重叹了口气,撑着桌子站起来。

    茶室与客厅相连,是半开放的,主打一个敞阔,用半透明的屏风做了隔断,两侧都有榻床,榻床中间则放置着一张矮木桌,茶具齐全,水也是一直是热的。

    水上了电子炉很快烧开,两人的茶刚倒上,叶梦梦也扶着孟宴臣出来了,在对面的榻床上坐下来。

    通道并无视觉阻隔,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怕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孟宴臣刚刚吐了一番,头脑发昏,浑身难受,被喂过几口温水后,脱下西装就向后一倒,榻床是窄长设计,他又人高腿长,只能横斜躺着,一半的腿还在地上。

    叶梦梦坐在床沿,伸手往他头下垫了个靠枕,眼看着名贵的西装被卷在身子底下,便想拿起挂在衣架上,只是手刚探过去,就被人一把捉住拉了回来。

    她看着他叹,“衣服。”

    孟宴臣不理,“别管。”他侧了个身,用身体将叶梦梦整个人半圈住。

    大概是还觉得难受,他又去扯领带,领带有活节,他却使了蛮劲儿,于是卡在胸前,一直扯一直扯,却扯得不顺畅。

    见他这幅样子,叶梦梦伸手帮忙。

    孟宴臣今天扎的领带底色也是纯黑的,上面密布着闪亮的银色光点,像夜空里的银河一样熠熠生辉,是他今夜身上为数不多的亮点。

    很漂亮的一条领带,解下来后,叶梦梦不由多看了几眼。

    “喜欢吗?”孟宴臣忽然问。

    叶梦梦愣了一下,继而笑开,准备把它放到一边,“我又不扎领带。”

    孟宴臣却按住她,从她手里抽出领带,转而系在她凝白的手腕间,最后将盛满星光最宽的一端放进她手里,“送给你。”

    还特意系了个蝴蝶结,但因为醉酒手不听使唤,系得不怎么好。

    他端详了一会儿,说,“好看,”然后手抄到叶梦梦的手背下面,手指收拢,握住。

    孟宴臣的手掌大而宽厚,手指也长,轻轻松松就包裹住她的,两人手指交叠,陷进领带柔软的真丝触感里。

    叶梦梦觉得手心手背都发烫。

    她去看孟宴臣,殊不知对方也正凝视着她,如犬类一样湿漉漉、亮晶晶,专注、安静地凝视着,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自己。

    手指猝不及防地蜷缩了一下,她想挣开抽回,孟宴臣却不许,禁锢炙热滚烫,动弹不得。

    叶梦梦压下眼皮,想逃,“……我去给你拿醒酒汤。”

    “不喝。”

    “胃会难受的。”

    “不喝。”

    竟像是在置气的小孩子。

    叶梦梦无奈,只得说:“那我去换衣服。”

    孟宴臣的视线终于移开了。

    今天她这一身很漂亮,长发用簪子在后颈挽了一个随意却好看的造型,一缕头发垂在胸前,搭配着简洁淡雅的旗袍,颇有几分民国温婉的味道。

    只是,下身开衩极高,面朝他侧坐着,大腿几乎全露出来。

    一时间孟宴臣呼吸急促,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瞟,本就醉红的脸更是烧得彻底,最后干脆闭上眼睛,胸膛起伏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恋恋不舍地用拇指摩挲着叶梦梦的掌缘,声音闷闷的,“……快点回来。”

    叶梦梦这回抽出了手,她原来的衣服和包就在包间最里面的休息室,很快就换完出来,然而路过茶室却没有停,而是去客厅把孟宴臣没来得及喝的醒酒汤拿了过来。

    “孟总,起来喝一点?”她拍拍孟宴臣的手臂,轻声地哄着。

    “……嗯。”孟宴臣虽然精神恍恍惚惚,但有问必应,十分乖觉。

    他被拉扶起身,直接歪靠在叶梦梦身上,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头也抵着她,像没骨头似的。

    他真的很不舒服,重生回来以后头一次喝得这么凶,随着酒劲慢慢上来,浑身都觉得难受,叶梦梦就像有魔力一样,他这样靠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好似陷进了云里,连精神都变得轻飘飘的。

    “……梦梦。”

    他不受控制地抱住叶梦梦,叶梦梦却将汤碗贴上他嘴唇,“不许说胡话,快喝。”

    孟宴臣唇角委屈一撇,但还是配合地张嘴,把醒酒汤喝了。喝完之后又被喂了半杯热水,他半睁着眼,看叶梦梦拿起手帕,替自己拭去嘴边的水渍。

    这样近的距离,那张漂亮的脸向他仰起就在呼吸之间,微红的双颊含情的眼,饱满的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无声的邀请。

    “……梦梦。”放在她腰间的手逐渐收紧,然而下一秒,就被叶梦梦扶着重新躺下。

    孟宴臣只觉得喉咙似火烧,衬衫扣子紧得难受。他抬手去解,却颤颤巍巍地解不动。

    叶梦梦见状伸过手去,“我来吧。”

    孟宴臣亲眼见着她身体往榻床里挪了又挪,才够到衬衫最顶上的那颗纽扣,解开后似是想让他呼吸通畅些,便勾着衣领向外拨了拨,于是指尖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喉结,激得他立刻咽了一下,身体无端涌上一股燥热。

    来不及想太多,孟宴臣一把扣住叶梦梦欲功成身退的手腕,声音哑得厉害,“……再解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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