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寒再一次撑着手杖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张蕊小小地惊呼出声，她拍拍身边正低头打游戏的程小满，小小声嘀咕：“你之前说陆寒双腿截肢，真的假的。”

    程小满头也不抬：“真的。大姐你问了我八百遍了。”

    张蕊第八百遍瞳孔地震：“可是他可以走路诶…没有脚怎么走啊…身体悬空着也能走吗…”

    程小满一把捂住她的嘴：“消停点吧您。”

    她感冒好了以后常去陆寒家找他补课，他不爱出门，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家里。

    周五，她又在他的书房窝了一下午，等她抬起头伸懒腰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起身去倒水，正碰上陆寒洗完澡穿着件浴袍，头发湿漉漉地转着轮椅出浴室。

    程小满瞅着浴袍下若隐若现的胸肌轮廓，吞了吞口水：“陆寒，我饿了。”

    他把腿上放的手机扔给她：“自己点外卖。”

    她摇头：“我们去超市买食材回来煮火锅吧，今天好冷。”

    他继续滑轮椅，一秒都不带停：“你可以点海底捞的外卖。”

    程小满一把抓住他的轮椅扶手，蛮不讲理地把他牢牢锁在原地：“去吧去吧，超市走十分钟就到了。”

    陆寒抬头瞪她：“手松开。”

    “我不！”

    “松开。”

    她心一横：“除非你答应我！”

    他就静静地望着她不说话，薄唇紧抿，脸色愈发阴沉。静默了十秒钟，程小满一哆嗦，赶在他真的生气之前果断放手，“对不起！”

    陆寒进了卧室。白天下过雨，他的腿忍不了这湿冷的天气，断骨痛了一整天。残肢肿胀着，末端神经一阵阵刺痛，即使泡了热水澡也没有缓解丝毫。他伸手用力揉捏了两下残肢，想着今晚大概免不了受痉挛和幻肢痛的折磨。

    他打开卧室门，正准备让她现在就回学校，就看到某个小屁孩贴在他房门口，一副失落的小可怜样儿，圆溜溜的眼睛带着些期待，朝他眨巴着。

    他无奈：“你坐沙发上等会，我换衣服，我们出门。”

    她瞬间开心起来：“你最好了！”

    半个多小时过去，程小满游戏打完了两把，陆寒才慢慢悠悠地划着轮椅出来。

    “就去个超市，怎么还把假肢穿上了。”她发现他穿戴的整整齐齐，甚至厚裤子都穿了两条。

    “去扔个垃圾也穿。”

    “不麻烦吗？”

    “和让别人嘲笑或者可怜我是只有半截身体的怪物相比，我选择麻烦。”

    “第一，我不许你说自己是怪物。”她不爽，同时又有些期待，声音嗲了起来，“第二，那，那你为什么愿意给我看你不穿假肢的样子？我不是别人？”

    “为了把你吓走。”他很认真。

    程小满：“……”

    十二月的上海妖风阵阵，她为了漂亮，去找陆寒时总爱穿大衣。他怕她冷，硬是在出门前让她换上了自己的羽绒服。

    程小满懂了为什么要穿假肢出门，即使穿了假肢，陆寒在路上的回头率也绝对不低，难以想象不穿假肢的话，那些八卦的、可怜的、甚至鄙夷的目光，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忍受得了。

    她走在他身后，狠狠地回瞪每一个盯着陆寒的目不转睛的眼睛，

    而陆寒只是专注地低头转轮椅，发现她落在后面时，就停下来等等她。

    火速买完，程小满把一大兜子零食和一小袋子火锅食材往陆寒腿上一扔，自然而然地推起他的轮椅往他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