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满跟着陆寒去了他家，听话躺好，乖乖打针，沉沉睡去。
她睡醒时，房间里黑黢黢一片，角落亮着一盏暖黄色小灯，一个男人拿着平板坐沙发上像是在看书。
见她醒了，男人打开壁灯，起身向她走来。
程小满懵了：“兄弟你谁？”
男人微笑：“医生。我叫周岩，是陆寒的朋友。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头不晕了，嗓子还疼。”
周岩拿耳温枪给她测了温：“你得的是流感，高烧会有些反复，如果晚上又烧得厉害，就吃颗药。明天我再来给你打一针。”
说罢，他便准备起身离开。程小满抓住他的袖口：“陆寒呢？”
“隔壁房间。”
“他睡着了？”
“没有。”
“那我去找他，有话跟他讲。”程小满翻身下床。
“不能去。”
“为什么？”
周岩的表情竟然有一丝看好戏的兴奋：“陆寒让我告诉你不行。但是我代表我本人很乐意看到你去，”他把走道让开，“请。”
他俩偷偷摸摸站在陆寒房间门口，程小满手心冒汗，也不知是空调太足热的还是紧张的。
她咽了咽口水：“要么，你敲个门？”
周岩拒绝：“我怕他把我头拧下来。”
程小满赞同：“他脾气确实很差。总是莫名其妙就生气发火！”
他点头。
她继续吐槽：“也没什么同理心！我好心帮他这人也不领情！”
他点头。
程小满握紧拳头向前挥舞了一小段：“他还克我！遇到他准没好事！”她忽然想起什么，五官皱成一团：“啊啊啊啊啊我今天的工资不会又没了吧！我的八百块——”
唰，门开了。
程小满扭头看向轮椅上的人，后半句话瞬间哽在嗓子眼。
她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讲话开始结巴：“你，你，你，”
陆寒的双腿在大腿中段就消失了，他穿着条半长的短裤，残腿看着和裤脚将将平齐，甚至还略微短了一截。程小满一直以为他腿只是受过伤，没想到是双大腿截肢这么严重的情况。
他皮笑肉不笑地瞅着她：“看到了？满意了吧？可以走了吗？”
她盯着他短短圆圆的两条腿，毫无反应。
看她沉默，陆寒更生气了：“这么爱看？要不要我把裤子脱了给你仔细看？我在地上爬几步给你看看？”
程小满嘴比脑子快：“脱裤子可以，爬不用了。”
他的嗓音处在爆发边缘：“你说什么？”
她收回视线：“我在想，原来你那天推我是这个原因，害我摔到屁股疼了好些天，”她歪着头瞅他那张气得扭曲的臭脸，“之前不想让我碰到你的腿，今天怎么忽然愿意给我看了？”
他盯着她：“为了把你吓走。”
程小满忽然笑了：“是你主动把我带来你家，现在又想赶我走？不！可！能！”
她双手叉腰挺胸抬头：“医生说我得了流感，前几天传染性最强，我在你这暂住两天，省得回学校了再传给室友。”
周岩看着陆寒那张阴晴不定的扭曲的脸，默默溜走：“我明天再来，小满还病着，你好好照顾她。”
程小满瞅了一眼时间，八点半，她看向仍坐在房间门口陆寒，撇嘴：“我有点饿。”
陆寒将轮椅向后滑动半圈，啪得关上房门：“自己点外卖。”
她唰得将门撑住：“我不知道地址，而且外卖很贵！”
陆寒看着被女孩抓紧的门框，眉心跳了跳，掏出自己的手机解了锁丢给她：“拿我手机点！”
陆寒说他不饿，她只好一个人吃过晚饭，下午睡了太久，此时毫无困意。
程小满又双叒叕去敲某人房门：“那个，书房和电脑能借我用用吗？我想复习下功课。”
陆寒开门，划着轮圈径直略过她身边：“书房里没椅子，你去餐厅搬一个来。”
她脑子没转过来：“为啥没椅子。”
他滑轮椅的手顿了顿，冷哼一声：“因为没腿。”
陆寒的书房里书装了满满一面墙。她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最顶层的书那么高，陆寒拿的到吗。
被自己无语到，程小满晃了晃脑袋：“陆寒，你现在忙不忙？”
他把电脑给她打开：“怎么了？”
她嘿嘿一笑：“不忙的话，能不能给我补补课，你这么厉害，我这么聪明，你如果愿意教我，我这学期肯定能拿一等奖学金。”
他被逗笑：“逃课两个月的人说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她很认真：“奖学金很重要。我本来想着这几天当车模能赚个两千多块呢，现在黄了，”她嘴一撅，开始道德绑架，“之前实习的奖金因为你，也没了。”
“好吧，”陆寒答应了，“作为老师没理由拒绝爱学习的学生。不过我课时费很贵的，你准备怎么交？”
她眼睛亮了：“先欠着。”
陆寒和她并排坐在书桌前，他的轮椅有些碍事，便让她再搬了一个凳子来。
程小满将凳子放好，看着他调整轮椅方向，准备把自己移到凳子上。
她有些担心：“要不要我扶着你？”
“不用，”陆寒头也不抬，声音却明显带了一丝不爽，“让你失望了，我自己能动，我是没腿，不是瘫了。”
程小满无语，自己的好心这人从来不领情，她心想。
陆寒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撑着轮椅，臀部上抬，裤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一使劲儿，就将自己甩上了凳子，又双手撑着凳子挪了挪，让自己坐的更稳。
程小满撤掉轮椅，在他身边坐下。陆寒摊开书：“先讲投资学吧，我从头开始讲。”
他侧着身体朝向她，短短的两条残腿压在身下，左侧的残肢为了保持平衡，无意识地向前伸了伸。程小满看着他露出来的那一截短短的左腿，末端是圆润的一团软肉，那团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着。本该白皙的皮肤青紫了一小片。残肢的断面有些红肿，顺着缝合线擦破了一大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