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九在一阵剧痛中睁开眼,一阵腥臭的风扑在她的脸上,她伸手摸了脸,眼球往下转,看到一抹黑红的粘稠液体。
她把那液体抹在衣服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还没站稳,一巴掌带着劲风朝着落九脸上呼去,她下意识闪躲,那巴掌扑了个空,巴掌的主人气急败坏地发出暴喝—
“谁都别拦着老子!老子非打死这小畜生不可!”
落九被他吼得头疼,伸手捂住了双耳。
“大爷,”她这才从这昏暗的光线中看清对方的模样,个子不高,但一身横肉,膨胀得似乎要把他那身赤色道袍撑破了,“请问你是谁啊?”
落九仔细打量了下周围。
这是一个巨大的车厢,车里只有几盏烛灯照明,窗外的月亮摇摇晃晃跟着车子跑,面前有三个穿着赤色道袍、手拿钢剑的道人,车厢四壁罗列着数个铁笼,笼里关着什么东西,它们的眼睛发出幽蓝的光。
鼻尖弥漫着浓厚的血味,落九低头一看,自己的腹部正在淅淅沥沥地往下低着血。
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死了?
她今年刚满十九周岁,高考结束后,就换上一种不明原因的脑病,浑浑噩噩,状态疯癫,每日每夜都忍受剧烈的电击样神经痛,一年后,她终于无法靠吗啡和肌肉松弛剂缓解剧痛,在彻骨的疼痛中,心率归零。
她记得弥留之际,自己的意识飘到了空中,见证了护士奔走宣告自己的死亡。
而现在——她虽然也很疼,但是肉疼和神经的电击样刺痛,她还是能分清的。
难道,落九想起自己看过的小说,自己重生了?
腹部的剧痛正在极速消退,就在落九眨眼间,那血淋淋的伤口愈合落九把衣服掀开看,发现那片皮肤光滑如初。
这违背科学常理的事实摆在眼前,落九不由怀疑,所谓的重生,只是她的幻觉。
还不待落九思考,那赤袍赤面的道人已被落九的满不在乎态度激怒,他怒目圆睁,要再对着落九挥掌,一边的一位带着铁簪的女性道人拦住了他。
“先别动手,”那铁簪道人道,“你没见她已经断气了,又死而复生了吗?”
“死而复生?”赤面道人的气势一下弱了,“你是说,她感染了魑毒?”
“只有感染魑毒的人才能死而复生。”铁簪道人道,“但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她被夺舍了。”
“刚才她闪避你的动作迅疾如风,一看就是练家子,”铁簪道人压低声音,“不要轻举妄动。”
在青天界,只有化神期高阶的修士才能施展夺舍邪术,他们只有金丹修为,如果对方真的是夺舍而来的大拿,确实需要谨慎对待。
“呵!”一边的鼠须道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三妹,你真的是胆小如鼠,你看不出来,这丫头压根没有修为么!”
“不信,本道就证明给你看!”说着,他上前一步,拂尘一挥,一阵劲风朝落九打去。落九躲闪不得,被这劲风打得往后退去,背部重击铁笼,霎时吐出一口鲜血。
骨头和铁笼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落九疼得大脑几乎短路,她意识到一件事——自己确实重生了,而且重生在了一个不能用正常物理学规则解释的世界。
一挥手就把自己打出五米远,这根本不可能是科学!
“看吧,”那鼠须道人得意一笑,“这丫头都未曾筑基,化神期大拿怎会夺舍此种废物!”
赤面道人恍然大悟,举起剑便要继续殴打落九。
落九见那剑就要往自己头上劈来,肾上腺素狂飙,“噌”地一下站起来,抱着头在狭小的空间里到处乱窜,躲避赤面道人的追杀。
“别杀我!别杀我!”她一边大喊着,一边灵活走位,好巧不巧,每一步都避开了落在头顶三寸的剑。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笼中生物的注意,它们逐渐靠近笼边,眼里幽蓝的光也越发醒目。
“好了,大哥,别打了!打坏了,卖不出好价钱,老大会不高兴的。”铁簪道人道。
赤面道人冷哼一声,才停下脚步。
“算你运气好!老实呆着,不然今晚就拿你喂鱼!”他丢下一句狠话,与另两位道人离开了。
劫后余生的落九靠着铁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心如擂鼓,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落九上辈子是个安分守法的普通高中生,刚刚高考完,连刚买的恐怖游戏还没来得及玩就得病住院,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感觉自己还能撑得住。
有冰凉的物体触碰到落九的手臂,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刚想挣脱,那东西却握住了落九的手腕。
“!”落九甩手,那东西却握得更紧,力度之深,像是要把落九的手腕拧断。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的笼子,一双散发出幽蓝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铁笼一寸粗的钢管后,是一张被血液浸污的、苍白的人脸,那人脸下巴瘦削,脸上稚气未脱,乌发披散在其身后,长到遮住了半张脸。
他穿着白色的囚衣,露出的肢体极其瘦弱,腐烂的血肉上蠕动着一小片白蛆。
那是一个人。
一个活人。
落九如坠冰窖,她环顾四周,那些幽蓝的目光靠近她,那扭曲的肢体也暴露在她眼前。
这东南西北排列的四十八个铁笼,里面装得,不是动物,而是四十八个活生生的人!
落九想,她明白了,她这是重生在了一个刚被人贩子虐待致死的女孩身上!
失血让落九的意识逐渐昏沉,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睁眼,落九首先听到自己独自发出的“咕咕”叫声。
也是,道人有修为,辟谷可以不吃东西。但是她现在只是个毫无修为的肉体凡胎,不吃东西可是会饿死的啊!
她叫出声:“我饿了,请问有东西吃吗?”
“哈!”赤面道人提着桶正要走,闻言嘲笑落九,“你不是很狂妄吗?吃屎吧你!”
落九委屈,自己怎么狂妄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一骨碌坐起来,脚上的铁链把她绊倒,借着月光,落九发现自己的手上和脚上都被套上了锁链,被关在铁笼里。
隔壁就是刚刚攥着自己手的那位少年,他此时正在沉默地啃一个白面馒头。
“想吃东西?”见落九对馒头面露渴望,赤面道人出言讽刺,“那你学狗叫吧!你叫一句我就给你一个馒头!”
士可杀不可辱,落九转过身,她饿一顿也饿不死,她不吃嗟来之食!
少年见状,细长的手指拉了拉落九的衣角。
落九回头,见他把手里的馒头掰开一半,把干净的那部分递给了落九。
落九知道馒头一人只有一个,少年给了自己一半,不仅自己会吃不饱,还会得罪赤面道人。
“你自己吃吧,谢谢。”她诚恳道。
“没……关系……”少年缓慢道,他对着落九长开嘴,指了指自己的口腔,“我吃不了。”
落九往他嘴里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少年的嘴里都是水泡和血丝,似乎被烙铁狠狠烫过。
凉意涌上落九的脊椎骨,那群人贩子道士,比她设想得更加残忍。
落九接过那半个馒头,沉默地吃了起来。
吃完馒头,那鼠须道人迈着大步进来,道:“你们吃饱了,现在,就轮到我们大鱼来吃了!”
“把他们带出去!”他大喝,随即几个赤袍小道士走进这车厢,开了铁笼的锁,扯着锁链,把落九他们赶到车厢外面去。
十五圆月,清辉漫天,落九走出车厢,却闻到一股猩甜味。
这味道类似鱼类,但远比海鲜要浓厚得多。
落九发觉,那些原本神色麻木的被拐的少年们,此时脸上一派惊恐。
她往上看去,只见一只大鱼在天空翱翔。
那大鱼身长约九米,头上长着八张人脸,两片鱼鳍宽约三米,在天空拍打,掀起一阵腥风,零散的血液从大鱼尖利的齿尖滴落。
大鱼咀嚼着食物,一颗人头大鱼嘴里喷出,掉在落九眼前。
那是一个男人的头颅,眼睛睁得要爆出眼眶,头皮被撕碎一半,直愣愣看着落九。
落九:……
随即,一根肱骨掉下,大鱼吃得很干净,透绿的胃酸还沾染在这白骨上,把白骨腐蚀出数个凹坑。
这是人间么?落九恍惚了。
周遭传来抽泣声,有少女认出那头颅是自己的兄长,发出哀鸣。
“让我看看,谁是大鱼下一份口粮呢?”鼠须道人兴奋道,目光转了一圈,落在长发的瘦弱少年身上,“那边的高个子,出列!“
那给了落九一个馒头的少年缓慢走出人群。
落九拉住他。
“你想替他死?”鼠须道人瞪向落九。
少年挣脱落九的手。
他浑身一片死气,眼里没有焦距,对于即将被大鱼生吞活剥活吃的命运,也毫不恐惧,就像已经在持久的折磨下彻底麻木了一样。
鼠须道人扯着少年脖子上的锁链,扯着他向大鱼走去。
落九想要出言阻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心而论,她也很害怕。
如果她有修为,她会挺身而出。
但是她只是一个刚刚重生到此处,毫无灵力的普通人。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道人把少年带到大鱼面前。
想到少年给自己的那半个馒头,她心中越发愧疚。
“等一下!”她终于喊出了声。
“做什么你这畜生?”鼠须道人不耐道。
“我觉得,这样不适合。”落九支支吾吾道,声若蚊蝇。
“你事情还真是多!”鼠须道人眉头一竖,“那你来代替他?”
“我……”落九不知道如何接话。
而此时,八脸大鱼绕着少年飞了一圈,见少年这高挑却瘦弱不堪的身材,面露嫌弃。
又高又瘦,吃起来硌牙。
“哦!”鼠须道人悟了,“大鱼嫌弃这小畜生身上长蛆了!那就换一个!”他看向落九,显然在记仇,“正好你舍不得他,就你吧!
“来人啊,把那小畜生带来!”他大喝。
落九脸色煞白。
不是吧,刚刚重生,就又要死!而且还是这么残忍的死法!天要亡我!
落九被赤袍小道士们扯着锁链,毫无尊严地带到了大鱼面前,大鱼的八个鼻子动了动,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很满意落九的气息和成色,眉毛开心地抬起。
鼠须道人谄媚道:“大人,快吃吧!”
落九拔腿就跑。
大鱼扇着翅膀追。
脚上挂着锁链,她跑不快,那大鱼尖利的牙齿已经咬上落九的肩膀,落九忍痛往前继续奔跑,被铁链绊了一脚,摔倒在地,膝盖嗑在一块碎石上,疼得她面部扭曲。
就在那大鱼要大快朵颐,将她当做一顿美餐饱腹之时——
一把墨色弯刀凌空劈来,穿破大鱼脑袋,大鱼紫黑的血液溅了落九一身。
谁救了我?她抬眼看去,眼前一片血红,不远处,似乎有两个人影踏月而来。
尖锐的电子音在脑中响起。
“叮——恭喜主播成功激活‘我在修真废土直播怪谈’系统!”
“系统安装包下载中——”
“安装包下载完毕——”
“正在验证主播身份——”
“灵魂验证通过——”
“正在连接灵网——”
“灵网连接成功——”
“直播间初始化——”
“直播间载入中——”
“直播间载入成功——”
“恭喜主播‘洛戈异’,登录‘我在修真废土直播怪谈’直播间!”
“房间号:009,房间人气:0,主播等级:青铜(0),粉丝:0”
“请主播加倍努力,早日升级为王者主播,达成百万粉丝成就!“
“直播——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