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这回轮到王玉娴开口了:“真是孙嬷嬷?那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

    她昨日一言不发,别人还以为她是个心思沉静的性子,如今开口不免有点突兀。几人齐刷刷朝她看去,就连自家姐姐王玉凝都对她这番发言有点不满。

    王玉娴咋舌,立马解释到,“我的意思是说孙嬷嬷年纪大,资历深,无论在谁面前都能说得上话。”

    这话说得不假,可她规矩严是出了名的,就连做事得当的周偲听到孙嬷嬷的名号都有些犯怵。

    王玉凝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女,看在这个份上孙嬷嬷也会让着几分。齐芃与公主交好,又是国公府的小姐,国公府家教甚严她母亲自她小时便请了人悉心教导规矩礼数,此刻心里也是十拿九稳。

    可王玉娴身份就尴尬多了,她是个庶女,太师府里小娘生的女儿。

    这位小娘可是个人物,家里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原本可以嫁给别人作正室娘子,却看不上那个一路科考的穷书生,偏偏给王太师做了妾室。

    虽是妾室但也是良妾,又愿意将自己生的女儿养在正室门下,如此算来王玉娴也算得上半个嫡女。她如今也算沾了王玉凝的光才入了宫,也不妄平日里总哄着让着她。

    “啊,怎么真要学规矩?”姚瑶憋屈得要死,她在家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学规矩,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坐要正行要端,可真是折磨人。这下可惨了,要不然装病躲过去?

    身后两个小丫鬟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自家主子的心思,一脸正气凛然的盯着姚瑶。

    姚瑶无奈,这哪是让人服侍她,明明是监视她,就知道母亲给她塞过来的人不好对付。

    许娇原本觉得没什么,乖乖听话就好了,如今反而被别人带的紧张起来。

    席岁然并不觉得孙嬷嬷严厉,反而有种与熟人难得一见的亲切感。

    她还记得上一世原主还未坐实罪名便被李序怀以彻查的理由囚禁在凤仪宫,当时席家也被人诬陷有勾结谋逆之罪,可她在深宫之中竟全然不知。若不是孙嬷嬷在食盒里偷偷传消息给她,只怕她到死都以为是自己牵连了席家。

    她曾是那么相信李序怀,凭借他的手段和能力,她不信他不能查出背后诬陷之人。

    廊上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席岁然就知道是孙嬷嬷来了。

    席岁然带着几分期待往门外看去,便撞上了孙嬷嬷沉静而严肃的眼神。孙嬷嬷正欲开口,却又一言不发皱起了眉头,目光如鹰鹫般省视着屋里的几个姑娘们。

    刚才还在低声议论的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连身体都站直了些。

    看见这群人的模样,孙嬷嬷满意了些,客客气气的行了个礼终于开口说道:“诸位小姐不必紧张,老身往日里教习新入宫的嫔妃,给姑娘们教规矩还是头一遭也不会同以往一样严厉,若姑娘们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说出来便是。老身虽没读过什么书,却还是懂得教学相长的道理。”

    席岁然随身边人一同还了礼,又规规矩矩的答到,“是,谢嬷嬷教导。”

    孙嬷嬷又习惯性皱起了眉头,这些个贵女们在自己家里或多或少都受过教诲,只不过行的都不是同一个标准。有的人不是蹲的太高就是蹲的太低,手放的位置也不对,更有些重心着实不稳,行起礼来歪歪扭扭,只有几个堪堪能入眼罢了。

    孙嬷嬷摇了摇头,并未叫大家起身,只是让随行婢女全都带上门出去。

    这下屋里只剩她和站成一排的九位姑娘们了。

    孙嬷嬷对站在最前面齐芃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姑娘她是认得的,同昭仁公主一起玩到大,平日里最有规矩,更无需她费什么心思。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嬷嬷挨个指出错误,也并不责骂,细细纠正过来便是。

    见这嬷嬷不如传言一般严厉,大家都放松了许多。

    王玉凝主动说道:“孙嬷嬷果然目光如炬,一丝一毫的偏差都躲不过嬷嬷的眼睛。”

    “王姑娘如此聪慧,实在不需要老身教什么,只是过于在意毫厘之间,反而显得模样呆板失了灵气。”

    听到孙嬷嬷赞扬的话,王玉凝心情好了起来。只是心里实在不认同孙嬷嬷说得话,她王玉凝要做便做最好,要不然还不如不做。嘴上却仍然规规矩矩的说到,“玉凝受教了。”

    孙嬷嬷默默点头,知道王玉凝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姚瑶起初还认真听着,听到后面便昏了头,好不容易分清楚一拜礼、两拜礼、叩首礼,却被孙嬷嬷抓着细节不放。

    姚瑶壮着胆子反问:“嬷嬷不是说不要太在意毫厘之间吗?为何总揪着我不放。”

    孙嬷嬷也不恼,颇有耐心的答道:“姑娘性子急,就该好好磨一磨呢。”

    姚瑶立即反驳:“我才不急呢,多久的樱桃酥我都等得。”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齐声笑了出来,气氛也松缓了许多。

    这才是真正的因材施教啊,席岁然不免感叹,连齐林生齐大儒都没能做到的教学方式如今竟被一个深宫之中的嬷嬷轻轻松松做到了。一边也惊叹孙嬷嬷看人之准,才短短经历了一个上午就将大家的性子摸了个七八分准。

    周偲和陈文淑学起来也是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王玉娴却是十分遗憾,孙嬷嬷只纠正了她的错误,新的东西是一点儿都没教。

    仪态这个东西不在一朝一夕,就连当今皇后也是慢慢纠正过来的,一开始便严加教导让人心生畏惧,反倒对日后的练习不利。孰轻孰重,她还是分的清的。

    只是,在经过席岁然的时候多留意了几分。还未到门口时她便有些生气,皇宫大内,又不是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就这还是有教养的贵女呢?平白让别人嘲笑了去。

    礼仪不好她可以慢慢教,最重要的是没有能力也该拿出个态度来。正想开口训斥时,她对上了席岁然期待的目光,教规矩这么多年有的是一教便懂悟性极高之人,也有教了多少遍还不会的人。

    她见过许多人的目光,有尊敬的、傲慢的、怯懦的,可唯独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于是便多留意了几分。

    许是累了,孙嬷嬷坐在黄花梨圈椅上喝了口茶,这才缓缓开口:“这是我教你们的第一堂课,不是要站得多直,礼行得有多规矩,而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诸位皆是王公贵女,我若打开门来让四下里瞧见便是损了诸位小姐的颜面;若不赶走随身婢女让她们瞧见了又极易引起僭越之心,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今日老身是诸位小姐的教习嬷嬷,这才说出这番话来。他日出了这门,该如何还是如何,若有谁念着我的好,叫我一声嬷嬷还算是老身得了便宜。”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孙嬷嬷的苦心。

    孙嬷嬷着人换了杯热茶,又继续说到,“这礼可不是那么简单,男子在外主事不问后宅,内堂里烧香点茶,挂画插花看似简单却颇为讲究。”孙嬷嬷揉了揉酸痛的肩,缓了口气,“我也乏了,你们先下去想着,明日再继续。”

    众人皆行了一礼,齐声道:“是。”

    “席家小姐,还请留步。”

    不止是席岁然,其他人也生出几分诧异,脚下步子一顿,纷纷看向孙嬷嬷。

    孙嬷嬷低头喝茶也不解释,全然不管别人怎么想。以不变应万变,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

    姚瑶立马露出同情的表情来,席岁然朝姚瑶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席岁然回想着之前嬷嬷提到的要点,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问到,“嬷嬷有何吩咐?”

    直到其他人都出了门,孙嬷嬷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与你母亲有些祖上的交情,不知道她身体可还好?”

    原来是问她母亲的情况,席岁然答道:“劳嬷嬷挂心了,母亲一切都好。”

    孙嬷嬷笑笑,“那便好,你们席家三代清流你父亲仕途正盛,你哥哥才华横溢,原本是轮不到老身说什么的。几年前听说你大病了一场于是便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原本以为你受了惊吓,意志消沉。今日见到,这才放下心来。”

    若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是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席岁然备受感动,“幼时确实受到了些惊吓,如今已经好全了。”

    “你撒谎。”孙嬷嬷正色道,“你看看同你一道的这些姑娘们,不论身家高低心中皆有所求。再看看你全是一副超然世外的样子,难道外界如何与你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席岁然仿佛被说中心事,对于名誉、权力、财富这些身外的东西,她确实一点欲念都没有。救下席家是因为原主的缘故,报答纪修远是因为上一世欠下的缘故。

    那么,她自己呢?

    她真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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