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流泪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教室，把课桌上一半的区域染成金黄。宋一辰已经脱了校服外套，里面是洁白洗旧的内衬，胸口上是蓝色的校徽，上面写着南川一中。
他蹲在课桌下，拆开买的壁纸。刺啦的撕包装的声音淹没在更大的说话声中。下午最后一节课，都是自习课，一般没有老师来，同学们彼此聊得很欢。宋一辰不怕影响到别人。
壁纸的包装是反包装，需要展开才能看见里面的图案。摊开一头，露出一角，暗蓝色的色调，并不见图案。
宋一辰没有再撕，他拿着在墙上比划了下，大小刚刚好。
拆开里面那一层胶布，并没有完全撕开，也是摊开一角。一个不留神，胶纸最下层粘在了椅子上。
宋一辰扯了一下，扯开了，不过他的头碰到了课桌。
碰，沉闷一声响，不知道有没有惊扰到周围的人。宋一辰一只手摸了摸头，估计要长个包了。
“我帮你吧！”一道轻软的女声，从宋一辰身后传来。李之悦做题做的心烦意乱，分神之际，听到撕包装的声音，
下意识看过去。
看到宋一辰磕了头，她忍住了笑，就想着帮他一下。
宋一辰听到声音，抚头的手一顿，旋即拿开手，还没来得及转过头。
李之悦已经拿起了壁纸的一角，指着问道：“是贴这里吗？”
居高临下的声音传来，宋一辰清晰的看到李之悦因为伸手，而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还有一样白皙的手指。
不由自主的挪开了眼，沉着声音说道；“对。”
李之悦微微站起来，双手捏住壁纸的一角，按到墙上，再徐徐用手指赶平。宋一辰扯着胶布，李之悦松开手，随着宋一辰摊开一路按压。
在两人的配合下，一副暗蓝色的星月图缓缓展开，完美的贴合在墙上。
李之悦率先松开手，坐在椅子上，看着众星拱月的图景，轻轻笑了。
宋一辰把最后的一点儿赶平，看着完整图案，没想到是星月图。心里感叹道，选的还挺好。
把垃圾一股脑的揉成一团，随地放在边上。宋一辰抽出校服外套擦了擦头上的汗，不知热的还是别的原因。
回到座位上后，宋一辰再靠着墙壁就没有顾忌了。
看李之悦已经在做习题，他把“谢谢”两个字先忍住了。
李之悦重新阅读了一边题目，发现自己遗漏的关键条件，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暗骂自己不细心。
接下来几道题，李之悦也顺利的解开了。
“叮铃铃”悠扬的放学铃响在整个校园。已经蓄势待发的学生早已冲出了教室。今天开学分班第一天，不用上晚自习。喻孟华也没有来放学。
李之悦收拾着课本，顾祐佳已经走了过来。等李之悦收拾好后，两人讨论着在校外买个什么吃的，边聊边走。
等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宋一辰依旧坐在教室里，不用上晚自习的特权是对于走读生的，而他是寄宿生，依旧要上晚自习。
不过好在“谢谢”两个字在顾祐佳来之前已经说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刘文华同几个人一起来九班找宋一辰，几人商量着开学第一天在校外聚聚。
宋一辰看了看手机,才五点二十，六点半正式上晚自习，时间还够，也就没有拒绝。
考虑到时间问题，几人离学校也没有特别远，而是就近去了常去的一家铁板烧店。
这家店的生意很好，已经坐了很多人，只剩下几个不太好的位置。
宋一辰四人也没有挑，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几人一落座，就有服务员上来，递过来一个菜单，还有一壶茶水。
吴城看了眼菜单说道：“价格没变。”
宋一辰瞧了一眼，铁板烧还是二十五元一份，量大且足。
几人也没有过多浏览菜单，刘文华喊来服务员。报着菜名：“铁板烧四份，另外金针菇，铁板土豆，铁板萝卜各来一份，还有免费的菜都来一份。”
服务员一一记下。
刘文华看了看几人，提议道：“要不要来几罐啤酒。”
吴城看了看他旁边张瑜，表示赞同。
宋一辰说道：“不来了吧，还要上晚自习。”
几人一思考，也没有反对。
刘文华说道：“就这样吧，我们等下还要上课，麻烦快点儿。”
服务员点头示意，随后就往后厨去了。
趁着等菜的功夫,张瑜把茶水壶提了过来，洗着碗筷。众人见也就把自己的碗筷推给他。
张瑜不满道：“你们没手啊！”
几人异口同声：“你不是吗？”
“得，还得是爸爸来。”张瑜也不想吃亏。
“我还是你爷爷，叫一声听听。”吴城不服道。
几人笑笑。
宋一辰拿过来张瑜洗好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都到了秋天了，还是有些热。多喝点茶，去火。”
几人连忙效仿。
喝了几口，犹如和喝了酒一样，话题一下子扯开了，四人你一言我一言的侃侃而谈着。
因为前途而分开的感情并没有淡，反而更浓了。
说着说着，刘文华突然上了头，看了宋一辰一眼，抛出来一个话题道：“你们两个还不知道，老宋都要脱单了。”他到底没有遵守中午的约定。
吴城：“什么情况。”
张瑜：“？”
宋一辰暗道不好，就知道胖子靠不住。说道：“你们听他的还是我的，根本没有的事。”
比起刘文华的话，宋一辰的话明显有可信度。
但刘文华又说：“我骗你们干什么，今天我去找他，发现他同桌是女的，你们觉得。”
吴城：“老宋，可以啊，什么时候拉过来给兄弟见见。”
张瑜附和道：“叫啥，我们认识不。”
宋一辰知道瞒不住，一笑道：“这就是个意外，你们也别打听了。”
接着菜上来了，宋一辰补充道：“吃饭啊！”
刘文华把碗筷递给吴城，继续说道：“你觉得我们会信，而且我今天还看到她的名字，叫李之悦。”
吴城：“李-之-悦，哇，可以啊！刚好配老宋的辰字。”
张瑜：“不认识，咋也没见老宋有什么风吹草动。”
刘文华冷笑道：“宋一辰憋着呢！而且我还怀疑他去文科，也是为了她。”刘文华把自己见到的，想到的全都抖了出来。
宋一辰刚要辩解一下，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四人循声看去，发现是周晟（cheng）。
周晟没有停留，直接朝着后厨那里走去。
几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不明白周晟什么意思。
吴城突然说道：“周晟怎么会在这里，他不会听到了吧！”
张瑜不确定的说道：“可能是过来兼职的吧！我初中跟他一个学校的，当时有贫困生补助，我听我们班主任说过，人家学习好，虽然家里不怎么样，还努力，让我们向他学。”
刘文华道无所谓道：“听到了就听到了。”
吴城：“那确实牛啊，到了市里也都是第一。”
话题成功被引开，宋一辰并没有出声打断，而是默默吃着饭。
一顿饭结束，几人也没见周晟从后厨走出来。
铁板烧二楼有一间房间的门被敲响，周晟放下耳机，去开门。
周母进来，取下弄脏的工作服，喝了一口水，对着刚坐下的周晟道：“下去吃饭吧！”
“你们忙完了。”周晟坐在椅子上没动，问道。
“忙完了，你也先别学了，吃完饭出去走走。最好找个朋友，多说说话。我刚才在下面看到你同学，多热闹。”周母担忧的看着周晟说道。
周晟没反驳，看着母亲脸上的皱纹心疼道：“妈，我知道的。你也别太幸苦了，把这工作辞了吧，我住校就行，你也不用大老远的从乡下过来。”
周母走进来，摸了一下周晟的头道：“说什么话，你上大学不要钱，结婚不要钱。住这里肯定比宿舍要好，宿舍人多，不吵？”
周晟反问道：“那你住哪儿，”
周母道：“这些你都不用管，我住家就行。”
周晟不说话了。随后跟着母亲下楼。
周晟见人就打招呼。于琼华笑着，感觉倍有面子。
她二十五岁丧夫，要不是怀着肚里的儿子，就想着改嫁了。如今，随着儿子的长大，越来越优秀。这种想法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尽管累点，但有了盼头，对她来说都是值得的。
吃完饭，周母把周晟拉到店外，叮嘱道：“妈说的话你也别不爱听，妈都是为你好。”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对了，我前几天看到你们学校外贴的有补习班招聘告示，我联系好了，打算把你送到那里去。”
周晟立马拒绝道：“不用，妈，我自己学就行了，补习班都是骗人的。”
“瞎话，他们自己都说，培养了南川市的状元，这怎么说骗人呢！我知道你是年级第一，补习班的那边的人又不只有你们一个学校的人，肯定有成绩更好的，你要跟他们比，你是妈的骄傲。”
周晟低着头，不想说话了，他没法拒绝母亲的好意。
周母见周晟不再反对她，心满意足道：“吃完饭，出去走走吧，早点睡，妈就先回去了。”
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周晟久久没有动，而后，朝着路的另一边走。
···
在稍早之前。李之悦跟着父亲刚进门，李母立马从厨房走了出来，对着两人喊道：“洗完手就吃饭吧！”
李致远换好了拖鞋，把一张广告放到茶几上，对着还在门口的李之悦道：“你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菜，等下吃饭的时候别和你妈顶嘴了。”
李之悦换好拖鞋，乖巧道：“我知道的，爸。”
李父欣慰的点头，朝着洗手间走去。
等李之悦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就要朝着厨房走，张婉莹喊道：“饭在这儿。”
李之悦只好坐过去，父母在一边，自己在一边。
开始都不说话，李之悦以为就是简单吃一顿饭，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张婉莹给李之悦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看着女儿乖巧的吃着饭说道：“今天开学还顺利吗？”
李之悦不假思索道：“挺顺利的。”
“分班了吗？”张婉莹接着问道。
“分了。”李之悦回道。
“有没有进尖子班。”张婉莹关心的问道。
李之悦吃饭的手一顿，而后认命道：“没有。”
张婉莹放下筷子，思索了一会儿，道：“给你布置的习题都做完了吗？”
李之悦闻言马上去取，李父抱怨了句：“哎，等等。”
张婉莹一眼震慑，李父剩下的话憋了回去，嘀咕道：“吃饭就吃饭，聊这些做什么。”他不敢当面反驳老婆的话。
李之悦把今天写的习题交给张婉莹。张婉莹看着李之悦按照要求写完了一页习题，并且错的还挺少，心情好点儿。
但还是疑惑道：“交给你的任务不是都完成了吗？怎么还进不去尖子班？”
她哪里知道李之悦的很多习题都是周晟完成的，李之悦最多就是听周晟给她讲讲。
李之悦一言不发，已经做好了挨批的架势。
张婉莹想不通，也没有仔细想，自己的女儿她还了解，是不会撒谎的。
她看着李之悦的怪巧的模样，道：“我把算给你报个补习班，以后晚自习你也就别上了。”
李之悦睁大了眼睛，没听错吧，晚上还要上补习班。
她立马反对道：“妈，我不想去补习班。”补习班陪着她从小到大，已经去腻了。她知道自己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初中还好些，都是些死记硬背的知识，倒是能应付过来。
高中就完全不一样，自己认真做笔记，认真听课，到头来考试一塌糊涂。她的同桌周晟就不一样，她曾经问过他有没有没上补习班，他说没有。
她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也就更排斥母亲的教育方式。
可是这对于母亲根本说不通，争执过几回后，也就沉默了。
李之悦以为要到寒假才会去补习班，没想到她母亲直接让她晚上也去。
张婉莹知道女儿会反对，安慰道：“悦悦，你别抱怨，你要是争气点儿的话好说，但现在关系到你能不能考上好大学，你要乖点儿。”
停顿了下，接着说道：“以前那几家不能去了,去了那么多次也不见效果，我最近再找找换一家。”
李致远听到这里，走去茶几，拿过来接李之悦的时候，别人递给他的补习班广告单。
张婉莹一看，上面写着，本班曾培养出市状元一名，某某名师···，张婉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决定就是这一家了。
李之悦已经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她坐在床上，抱着一个粉色的玩具熊，看着玩具熊黑色的眼睛，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小时候，她每次分班升年级，都坐在前排。每天按部就班的按照母亲规划好的路走。
她记得自己在小学六一儿童节上，把演出搞砸了，引来班上同学的嘲笑。也记得初中坐在前排，被别人议论过假努力。
可是自己明明就没有啊！
所以她反感坐前排，上高中也是。太多同龄人比她优秀了，优秀到她不知道自己学什么才有用。
她唯一喜欢的东西，就是喜欢看小说，特别是言情小说。她总把自己幻想成里面的女主角，不但聪明而且勇敢。
如今这唯一的东西也被剥夺，只能趁着空闲跑去书店特意去看了一眼，还不能买。
···
想着想着，眼泪就慢慢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