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只是听见元霸的话之后，一时乱了心神，连脑子都不怎么清醒，等申白黎把她抱回病房后，才渐渐头脑清明了一点。

    清醒之后就知道自己刚才太过于激动了，没有仔细思考，也忽略了元霸说的话。

    但是仔细一想，元霸只是近一百年没有和前任海神迪伦联系，但是如果迪伦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将东西给他了呢？

    而且元霸也未必知道迪伦给他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楚澜经过这段时间，对迪伦的谨慎也有些了解。

    他连自己的祭司都不能完全信得过，又怎么会完全将传承托付给元霸呢？

    如果传承真的在元霸手上，那么这道传承很有可能是哪怕杀了元霸也能被她得到的东西。

    她豁然抬起头，看向申白黎：“你知道元先生所说的，前任海神曾经救过他的事吗？”

    申白黎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是还是如实回答：“我听说过一点。”

    神兽的圈子很小，彼此之间出了什么事都能传得人尽皆知。

    “堂哥的本体是赑屃，以前就一直生活在海边，听说那时他和海神关系还不错。堂哥总是在沿海地区行医，一般都是义诊，有一天，有一群外国人请他去给一个人治病，堂哥不肯过去，那些人中也有人有法力，就打伤了堂哥，海神就从海中出现，救下了堂哥。那个时候，虽然海神的力量已经开始衰弱了，但是比起现在，算是非常强盛。据说，海神用海水将堂哥包裹了起来，等堂哥出来以后，就已经是完好的样子了。后来等海神的力量衰弱到一定地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人前露过面。”

    世界上不止是神兽和妖怪有法力，他们和人类的孩子也会有法力，比如说申白黎的好友、特异管理局的副局长凌照。

    科学会里的大多数成员也是混血。

    楚澜若有所思。

    迪伦或许是在治好元霸的时候，将什么东西放到了元霸身上……甚至有可能就是这个东西治好了元霸。

    但是楚澜很清楚，海神并没有治愈的权能。

    “这个世界上有掌管医术的神明吗？”

    “几百年前好像有一个，我见到过，他来找堂哥讨论医术，但是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楚澜有点丧气，她还以为这是她的新的职权呢。

    她倒回病床上，摆摆手：“等芙罗拉回来之后，我再问问她吧。”

    申白黎当然举双手赞成她休息，殷勤地给她调床板的角度，又去拉窗帘，忙前忙后像个太监总管。

    他现在真是怕了楚澜这虚弱的身体了，生怕哪天没看住，她就能进ICU。

    ……

    晚上等芙罗拉过来，楚澜又问了一遍之前问申白黎的话。

    但是她发现芙罗拉说的内容和申白黎说的一模一样，顶多是更详细一点。

    楚澜有点抓狂，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摸到了脉门，但是偏偏又卡在门槛上过不去。

    她缩在病床上做思维导图，试图整理自己的思路。

    申白黎看得心惊肉跳，总害怕她想不开。

    申白黎说要给楚澜找心理医生，是认真的。

    广申一直和多家心理诊所保持着合作关系，他让人推荐了一个靠谱的医生，把楚澜带了过去。

    楚澜知道申白黎这是为了她好，所以虽然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效果，但还是乖乖去了。

    只不过她进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表情。

    在楚澜的要求下，申白黎进来陪同。

    她知道申白黎因为她的事情最近很焦虑，她希望申白黎也能够知道医生的判断。

    医生说：“楚小姐心防很重，什么都不愿意透露，就算我用话术去引导她，她也只会插科打诨。她应当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这件事解决不了，她就会一直处于焦虑状态。楚小姐没有透露究竟是什么事，但是她现在把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恐怕连吃饭睡觉都不忘记。目前她还没有发展到焦虑症的地步，现在还是只有先观察，如果躯体化表现很严重的话，可能需要吃一点药辅助。”

    “如果吃药的话，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吗？”申白黎对这个领域完全不了解，他感觉自己都要焦虑了。

    “不同的人体质不一样，有些人吃了药可能会嗜睡，还要定期检查器官功能。”

    申白黎忧心忡忡地和医生告别，楚澜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很安静：“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申白黎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发现楚澜最近确实没有以前那么活跃了。

    她以前虽然比他要安静一些，但是不是现在这种随时都很沉默，不关注外界的安静。

    回去的路上还是申白黎自己开车。

    他的眼睛似乎一直看着前方，但是却分出法力来观察楚澜。

    “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前任海神的传承，那要怎么办？”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如果一直找不到，那要怎么办？

    楚澜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找不到海神的传承，她就得继续和科学会周旋下去，保证科学会不会找到传承。

    之前她认为得到了传承可以让她的身体状况好转，所以才一直将心神都放在传承上，但是现在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得到传承，她却还得继续活下去，海洋的治理将会再度成为她工作的重心。

    甚至她还得更加用心一点。

    要不然万一哪天她和科学会正面对决，她的身体状况太差了的话，恐怕会很轻易就被制服。

    她叹了口气：“之前的海洋动物救助机构不是还没有做完吗？等我出院之后，应该会继续忙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海神，楚澜一直很喜欢这些海洋里的生灵。

    她像救助这些生物，并不只是为了她自己的性命，也是因为怜惜这些生命。

    就算抛开她作为海神的职责，楚澜也很希望能够为这些生命做点什么。

    她其实很厌烦参与神庭和科学会之间的斗争，害得她不得不躲躲藏藏，耗费心神只为了能够保住性命。

    如果说之前为了海洋环保忙碌的时候，楚澜还能够感受到快乐，现在她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忙些什么。

    忙着和科学会做斗争？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楚澜现在明白为什么申白黎管科学会叫疯狗了。

    他们想要杀死海神，但是楚澜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要被他们针对，她只是尽了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大海，却要被他们针对。

    申白黎能够感受到她的厌倦和迷茫，他将车停在路边，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楚澜：“你想去海边吗？”

    “现在？”

    “对，现在。”

    他思考过要带楚澜去哪里散心才能够让楚澜走出现在的消沉，什么游乐园、电影院都考虑过，但是他知道楚澜这会儿没有心思去这些地方玩乐。

    如果放松不能让她振作起来，那么……带她去海边呢？

    申白黎知道楚澜很喜欢大海，也很喜欢自己的神职，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需要为海洋做点什么。每次她在直播的时候，向观众介绍海洋里的生物，脸上的笑容并不是装出来的。

    她最近心神全在科学会上，完全没有时间去管那些海洋生物，如果让她忙起来，让她继续去履行她的职责，她会高兴一点吗？

    申白黎不知道，但他觉得值得一试。

    “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

    钱可以解决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问题，申白黎不吝于撒钱的时候，可以很轻易地拿到飞机票。

    他拉着楚澜去了一个很有名的沿海城市，即使现在并不是寒暑假，也还是有很多游客。

    他们像普通游客一样，脱了鞋子在沙滩上走。

    “如果我可以活到七八十岁的时候，我应该很愿意住在这个地方，每天晚上都来海边散步。”楚澜拿脚趾去夹沙滩上破碎的贝壳。

    “我觉得你可以活到八十岁的，活八百岁也可以。”申白黎的眼神很认真。

    “别这样说，我自己都不确定。”楚澜被他郑重的态度逗笑了，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虽然她并不相信自己能够活那么久，但是还是被申白黎的态度所感染。

    “你才别这样说，到时候我往海里撒钱，撒特别多的钱，把貔貅的钱都抢过来撒进大海里，肯定能换你活好多年。”

    他说的当然不是真的往海里撒钱，而是把钱都拿来海洋保护。

    “好啊，但是到时候，你肯定心疼死，要每天从我身上赚钱当还债。”她顺着他的话开玩笑。

    “那样也行，到时候我就每天早餐给你煮面，每天从你身上赚一角钱回来，直到还清为止。”

    “好你个申白黎，你那碗面居然还能赚到一角钱？你用的是什么材料啊？”

    “别污蔑我啊！我从来不偷工减料的！”

    这时候是黄昏，一轮太阳就要坠落了，安稳地卧在海面上，满目都是金红。

    这个城市地理位置很靠近赤道，晚风还尤带着几丝热气。

    等太阳落山以后，陆地上的温度会降落得很快，风也不复温暖，但是海洋的怀抱却还残留着热意的余温，等待着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