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倾斜的盗洞就像是巨兽的食道,在其间爬行,只能凭借微弱的空气流动辨别方向,摸黑爬久了,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个食道正在蠕动收缩,只待将愚蠢的猎物吞入腹中。

    陈弃感觉前面的徐灵宾停下了,她剧烈地喘着粗气,喘息声在狭窄的盗洞间不断地反射,听起来异常清晰。

    “怎么了。”陈弃问。

    “我……感觉……喘不上气了。”徐灵宾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这种反应陈弃知道,挖盗洞首先要过的就是这种活埋一般的压抑感。那种感觉洞壁都在向你挤压……然后整座大山都在自己身上,不是亲身经历者,根本没法想象有多么的恐怖。

    陈弃安慰她,“只是错觉,能呼吸的,不信你看……”

    他掏出裤兜里的打火机,按了几下滑轮,想通过火焰燃起证明这里有氧气。然而出火口迸发了好几下火花,却没有火苗亮起。

    事与愿违,陈弃讪讪地收好打火机,“没油了。”

    “让我缓缓。”徐灵宾说道。“缓缓就好。”

    说完她振作起来,奋力地用胳膊肘匍匐前进,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找了个话题,“出去之后你准备干什么。”

    陈弃僵硬了一瞬间,黯然道,“不会这么顺利的。”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一直都没有点破,盗墓贼让他们来主墓室,然后他们就从主墓室逃生了……这怎么想都有问题。

    “我说假如……”徐灵宾几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假如知道吗,假如就是如果。”呃……这好像是一句废话。

    陈弃沉默了一下,“不干什么。”

    “怎么会不干什么呢?”徐灵宾循循善诱。

    陈弃忽然说,“我想去你们考古队。”

    “我们考古队?”徐灵宾皱了下眉,“我们考古队不招人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未来,未来想干什么。”

    其实徐灵宾已经问得非常明白了,无非是想他继续回去上学。但这个话题可能对他太沉重了,陈弃还是避而不谈,半天都不回话。

    徐灵宾见他不接茬也无可奈何,“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土都踢到我脸上,张不了嘴。”陈弃回。

    这段盗洞是一直向上,两人又前后脚爬着,徐灵宾动一下,黄土就往下掉,还真是掉在陈弃脸上。

    “抱歉抱歉。”徐灵宾不好意思地笑笑。

    爬着爬着,前方隐隐约约出现点光亮,已经要到洞口了!

    徐灵宾大喜,爬得更快了,一边嘴上还放着狠话,“这群盗墓贼,千万别让我看到他们……否则,哼……”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还有一米就要出去的时候,黑洞洞的枪口悄然出现,对准了他们。

    “白旗白旗!”刚刚还放狠话的徐灵宾高举双手,用着国际通用语投降。

    *

    “嘿,还真出来了诶。”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说话,“听到动静我都还不信,喂,你赢了。”

    隐约能看到洞外的情形,现在原来是晚上,天还是黑的,但这夜色对于不见天日的地下来说,还是可以称得上明亮。洞口站着拿着杆□□的汉子,脸上罩着面罩,看不清真实的面貌……至于周围,只能模糊感觉出大概在山上。

    这时后面的陈弃已经爬了上来。盗洞到了这里变得宽阔,可以容纳两个人。他们并排挤在洞口,等着对方先发话。

    “还真是。”又有一个戴着面罩的男子走了过来,他拿手电筒往里一照,雪亮的光束让两张泥脸眼睛都睁不开眼。郭爷有些感慨,“居然两个都活着,想不到想不到。徐灵宾是吧……”他蹲下身子。

    “是我没错……”徐灵宾也不怯,对着面前刺眼的光束说道,“你们认识我?”

    郭爷从裤兜里掏出什么,抖开后念道,“徐家千金竟选择考古,或将无缘集团掌门人……当然认识,出生日期都有,写得挺清楚的。”

    徐灵宾一倒,这标题不就是之前师兄提到过的小报吗,居然是这报纸害她被盯上。

    她擦了擦冷汗,“不是你们让我来主墓室,现在又拿枪指着我。绕这一大圈,我都糊涂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富豪他儿子死了,非要找个女的去地下陪他。寻常人家的还不要,非要显贵出身的,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你说这多难找,几年了愣是没寻到合适的。你一来,可不是赶巧了吗。”郭爷倒是也不藏着掖着。

    “为了死人杀掉活人?”徐灵宾难以置信。

    “有人出钱,就有人办事,天经地义。”郭爷一脸无所谓。

    “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她说到一半,想起和盗墓贼这么文绉绉干嘛,“我是说,他出钱,我也可以出钱。我不知道他给了多少,但你一个电话打到北京,我家能给的是十倍百倍。”

    虎子咋咋呼呼,“你以为我们傻啊,等着被抓。嘿,我这暴脾气,信不信,现在就让你们一尸两命。”

    “这个成语好像……我是说我不认识你们,”徐灵宾摆手,“也没见过你们的脸,我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你们拿钱,我走人,一场交易,多简单,交易结束大家谁都不认识谁。你们也知道,我们家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最看重的就是一诺千金四个字。这钱放在你们面前,就跟白给的一样。”

    “你家能出多少。”虎子有些心动。

    郭爷把虎子推到了一边,“大小姐你真能说啊,但是对不住,哥几个命就这样,本事不大,也就欺负欺负不会说话的死人,容不下这破天富贵——烫手,烧身啊。你说命都没了,钱再多去阴曹地府花吗。”

    这个蒙面人似乎是管事的,倒也沉稳,居然完全不为所动。

    徐灵宾换了个方向,“配阴婚的话,把我们放到这墓中又是为何。”

    “找点乐子呗,这墓多少年没人进了,找个饵下去试试。等你们吓得七荤八素的,再一巴掌摁死,多有意思。”

    “真的?”徐灵宾敏锐地感觉出哪里不对,盗墓贼真的有余力干这么多兜圈子的事情吗,真的需要和她废话这么多吗。她直接用话试探道,“那你现在要和我动手?”这一招有些冒险,不过真要动手的话不管说什么都是一样的。

    她话音刚落,有什么以泰山压顶之势扑过来。是旁边的陈弃把她压在自己身下护住。

    “哟,情深义厚啊。”郭爷见状嗤之以鼻,“这样吧,我这个人最是佛心,见不得血不拉几的。你们现在折回去吧,别死在我眼巴前就行,过几天,再给你收尸。”

    不对劲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

    徐灵宾给了陈弃一手肘,他才放开自己。

    她吐了一口土,“我们在下面碰到些机关,你们不用听吗。”她试着找到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郭爷摇摇头。

    “我们就是两个小鬼,您抬抬手。”

    “哼……”

    “我哥可难缠了,”利诱不行,徐灵宾只得威逼,“为了找到我,他会把陕西的每一寸地皮都翻过来。”

    旁边陈弃敏锐地感觉到,说这话的时候,徐灵宾变得威仪具足,让人相信这句话并不是威胁,而是事实。他认识的徐灵宾总是很温和亲切的,仿佛邻家女孩一般没有攻击性,但此刻,他第一次认识到,她身上自带着那种身居高位者才有的气场,只是平时都隐藏了起来。

    “翻,让他翻。这个地方,不翻个三五年别想找到。到时候,我们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郭爷很是有恃无恐。

    徐灵宾话都说尽了,再也找不到话来,只能暗恨地看着眼前的人。

    对于郭爷这种老江湖,只觉得这种抗争幼稚好笑。

    他最后用手电筒打量了一下徐灵宾,毕竟下次见面就可能是她的遗容了。只见眼前的少女披头散发,满脸泥垢,完全是一副疯婆子的造型。但荆钗布裙难掩国色,这可真是一个绝色美人啊。一想到这样花儿一般的少女,居然要在这里像垃圾一样死去,凋零枯萎,落于尘埃,最后连一声叹息都得不到,一股说不清是畅快还是惋惜的感情席卷了他。

    “今朝春树红颜,明日空埋尘骨……”这个盗墓贼竟然很风雅地吟起诗来,“大小姐,不甘心?也是,你命多金贵啊,撂在这我都觉得不值。但是吧,放你回去,谁又知道这雷炸不炸呢。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能安心收你家的钱……”

    “……”

    “底下的机关都见识了吧。知道对盗墓贼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胆量?是八卦?还是魄力?不,都不是,最重要的是狠心……必要的时候,能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这样吧,你们两个谁先爬出盗洞,谁就能活。”

    这番话很明显不在他们的安排之中,因为旁边汉子都大惊失色地看了他一眼。

    徐灵宾和陈弃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手里捏条命,交个投名状,大家都放心。你别看这下面的盗洞打得多,出口全都在这。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们会一直守在这里,而且这就是墓穴唯一的出口。回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怎么样……一条贱命,换你一条金贵的命,是不是很划算。”

    他这话同样说得很有煽动性,徐灵宾面上一愣,似乎被说动了一样。“这样,这个决定对我们太重要,我们想回去商量商量,毕竟相识一场,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徐灵宾说完便用手肘倒着退,陈弃也依言后退。

    郭爷面带嘲讽地说,“我懂,人活一张皮,别管心里是猪啊狗啊,皮得绷着,不能掉。但是吧,千万别披着披着,自己都当真了。”

    他继续说,“喂,你小子,这也同样对你有效。我们没想绑你啊,是你非要自己撞到枪口上。一场无妄之灾,你难道不觉得冤吗。”

    他的话在盗洞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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