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孟归鹤要离开海洋食品研究所的事,在当事人的不置可否下,逐渐传开。

    王建仲一直按捺住阵脚,没有发表过任何态度。

    所里来找许知夏打探消息的人不少,但都被她以不信谣传谣的表态给糊弄了过去。

    背靠文青山这座大山,许知夏他们在药物所的生活,比在小破所里自在了许多。

    除了刚开始从菜鸟圈突进到大佬云集地,让人有些无所适从罢了。

    但人的适应力是很强的,在孟归鹤的安排下,许知夏他们就如同螺丝钉,各自就位。

    可能唯一让人有些不舒服的地方,就是黄嘉紊这颗坏了一整锅粥的老鼠屎。

    黄嘉紊极其地看中药物所助理研究员这个身份,哪怕在孟归鹤这个副研究员面前,依旧觉得高人一等。

    文青山一连多日都没怎么来所里,没了压制以及掩饰的必要后,黄嘉紊真实的本性就显露了出来。

    几乎是要到了阴阳两面人的程度。

    药物所小实验间的窗上爬满暖黄的日光,许知夏坐在超净台前,开着蓝光切胶仪。

    微亮的条带如同一粒米一样的长度,她要精确地割下这一块目的条带,很费眼睛。

    超净间外,又传来黄嘉紊颐指气使地使唤声,众人已经见怪不怪,由着这人仿佛被戳到痛脚一样地上蹿下跳。

    黄嘉紊也确实被孟归鹤戳到了痛脚,适配体的筛选相关课题,是孟归鹤读博时期接触最多的项目,黄嘉紊同样有所涉略。

    但他们选择的方向截然相反,孟归鹤更倾向于在浩瀚的基因文库里找寻到目的序列,黄嘉紊却是想走捷径。

    研究方向的差异本来没有对错之分,但偏偏黄嘉紊拉踩惯了。他眼见孟归鹤在长期筛选中见不到成功的苗头时,便将鼻子翘到了天上。

    殊不知,孟归鹤早已顺藤摸瓜,寻到了端倪。反倒是黄嘉紊,前期的顺风顺水,在后面好似水中捞月一般。

    还好夹在黄嘉紊与孟归鹤之间的林深,是真的眼里除了科研,没有别的东西。

    林深根本没有察觉到实验室诡谲的氛围,每天干的最多的,就是把孟归鹤喊过去。

    两个人如同浪里淘金,分析斟酌着每一个引物碱基对。

    灯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药食专项组长明,所有人心上好似卯着一股劲,来回周转于专项组各处。

    而自那日后,文青山依旧没有出现在专项组。无论是林深还是孟归鹤,联系文青山时,他都只说自己很好,让他们安心科研。

    在又一日的清早,专项组早早地运转起来,文青山办公室的灯依旧灭着。

    许知夏与孟归鹤一同到外间普通仪器区,取昨日灭完菌放在烘箱里的耗材。

    “砰”一声,刚灭好菌的一堆玻璃试管一个手滑落在了地上,碎渣子落了满地。许知夏没由来地感觉到心里一阵慌乱。

    听到动静,孟归鹤实验服只套进去一个袖子,连忙从里间出来。

    “没伤到吧?”孟归鹤将许知夏从地上拉起,仔细检查着双手,“不要用手捡,我去扫掉。”

    许知夏视线有些出神,她拽住孟归鹤衣摆,迟疑了片刻,说道:“文老师已经很久没来了。”

    “是。”文青山突如其来的消失,让孟归鹤心里一直有几分的忐忑。

    林深也说,文青山虽然从一线上退了下来,但他每隔几日,总会来实验室转转。

    勤快的时候甚至每天点卯,来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早。

    像最近这样,一连多日的不见人影,从未发生过。

    变数让人心里不自然地生出猜测。药食专项组这个由文青山维系起来的纽带,在枢纽歇工时,分崩离析之兆冒出了一点苗头。

    也是在这段时日,孟归鹤才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文青山不惜以恳求的语气相邀,让他们来所里交流。

    就像是在沙丁鱼圈里投下一条鲶鱼,孟归鹤就是那一条鲶鱼。

    *

    “林深!你到底什么意思!”

    里侧实验区,黄嘉紊将手里的试剂盒狠狠地往桌子上一甩,指着林深的鼻子,眼珠子好似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你让那群外人挂名是什么意思!我们导师都快被那群人害死了!你竟然擅自主张把所里的实验成果拱手让人!”

    黄嘉紊话里那句让出实验成果,涉及到了科研人都很敏感的那根神经。

    一时之间,聚焦在这一处闹剧上的视线交错。

    林深辩不过巧言令色的黄嘉紊,他如同被下了闭口禅,脸上急出汗来,一个高大的汉子硬生生地冒出求助的眼神,落在孟归鹤身上。

    黄嘉紊话里话外的外人,说的便是孟归鹤一行人。

    但所谓的将科研成果拱手让人,却是无稽之谈。

    林深小组一直在适配体序列的筛选上原地踏步,筛选出来的序列一直无法和病毒核酸特异性结合。

    就像是造出来的钥匙无法开锁一样。

    而孟归鹤却是那个成功造钥匙的人,他在无穷尽的基因序列里浪里淘金,成功找到了最佳的序列。

    以此为模具,才能开启批量化的造钥匙工程。

    因此林深决定要在文章上挂上孟归鹤的名字,本就天经地义。

    听到黄嘉紊信口雌黄的言论,许知夏按住心底一直涌动着的不安感,她拉着孟归鹤,快步走到黄嘉紊面前。

    “黄师兄,请问序列是你筛选出来的吗?文章是你写的吗?实验是你做的吗?又或者,这个方向是你提出来的吗?”

    许知夏神色淡淡,但语气一步步逼迫着黄嘉紊,将他毫不留情地怼到死胡同里,抬着轻视的眼神,直直地落过去。

    “还有,你那句我们要害死文老师,是什么意思?”许知夏一点都接受不了这突然泼上来的脏水,“如果黄师兄没法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是可以告你诽谤!”

    黄嘉紊面色如同凃漆,眼神是淬了毒的凶狠,但嘴里那口利牙却怎么也没法为自己辩驳一二。

    事实摆在面前就是,他自以为的捷径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无法走通的路。或者说,是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开辟出来的。

    只是文青山一连多日的缺席,以及一朝志得意满时被曾经踩在脚底的对象突然爬到了头上,黄嘉紊像是决堤的恶浪,丧失理智。

    他意有所指,开始无端地狗咬人。

    “谁不知道孟师兄当年是怎么被药物所严词拒绝的,一个学术不端的人,以为换了个样子就改得了吃屎的毛病了?”

    “啪”一声!

    在众人反应之外,许知夏抬手甩在了黄嘉紊脸上,在加速度和情绪的加持下,巴掌声极响,几乎要震碎他格外看重的面子。

    许知夏脾气向来很好,她明亮又圆润的双眼,时常都保持着弯月的模样。

    从没有人让她这么生气过,生气到浑身颤抖,耳间好似落上了细碎的杂音。就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尖爪毫不顾忌地朝着敌人。

    “你敢打我!”黄嘉紊眼神顿时兽化,他拔高了声音,俯冲的姿态冲到许知夏面前,高抬着手,就要落下。

    孟归鹤挡在了许知夏身前,沉着眼,视线凝在黄嘉紊暴怒的模样上。他紧紧地捏住黄嘉紊的手,掌间用力,在他手臂上捏出一道道白色的指痕。

    孟归鹤冷然蹙眉,他情绪稍冷的模样与黄嘉紊的怒火中烧成了截然相反的对照组。

    孟归鹤:“请你说话文明一点。”

    黄嘉紊狠狠地使劲,依旧挣脱不出孟归鹤手上的钳制,便转头用上了语言攻击,“一对狗男女!当年就搞在了一起,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举报信是你发的吧?”

    站在孟归鹤身后,许知夏冷眼看着只知道攀咬的黄嘉紊,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落在了嘴边。

    易怒中的人容易失去理智,又或者当年那一件将孟归鹤这样如同天上月一样的人成功拉到泥潭里,属实是一件让他大快人心的事情。

    黄嘉紊几乎是脱口而出,“是我发的又怎么样!他不配来药物所!他造假!”

    隐蔽了三年多的真相突然揭开的这一刻,许知夏将视线从黄嘉紊扭曲的脸上,挪到了孟归鹤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从孟归鹤身上读到什么答案。总之,不是现在这般,片刻愣神后归于静止。

    这个答案,对过去那个藏在窗帘背后强逼着自己放弃逐日的少年来说,太过残忍了。

    他可以接受是自己不够努力,又或者是一场不可抗拒的意外。而不是今日听到的这样,答案只是源于身边人的妒忌。

    在众人都围聚在这看着这一出闹剧时,人群后突然出现文青山的身影,小半个月不见,他脸色难看了很多。

    但文青山眼神是依旧清明的模样,他眉间微微蹙着,不悦的神色看着黄嘉紊。

    “家紊,老师和你说的,你全都忘了是吗?”

    自知失言,黄嘉紊脸色霎时难看。

    他是怎么进的药物所,文青山心中了然。当年他踩着孟归鹤的失败,奉承着导师,爬到了药物所高层面前。

    但这些年来,黄嘉紊从来都不承认,他才是那个靠着不正当手段获利的人。

    相反,他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加固着孟归鹤学术造假的谣传,并且,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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