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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艳遇

    墨水蘸上毫尖,散出几点墨香。姜遇持笔立于推车前,不假思索抬手,洋洋洒洒,在推车前板上写下几行字。过路的人见状,或驻足停留,或回头观望。

    “一口香饮水,余味百日;一眼此中人,回首千年。”

    “好好好!”郑远山不住拊掌:“白显兄这幅对子,正切中我心意啊。”云舒一看,却是更不好意思了,只能笑着连连道谢:“姜公子又谬赞了,云舒哪里担待得起?”“姑娘在此处卖饮子自赎,姜某实为佩服。我也没什么能帮姑娘的,就这一手破字,还算有人赏识,全当给姑娘充个噱头吧。”

    云舒一听这“破字”,立刻捂嘴笑起来,和小玉儿对视一眼,两个姑娘又默契地坏笑。“多谢姜公子。公子千金一字,我就怕这推车往街上一摆,哪日再碰上个赏识您这字的,非要把我这推车买走,这可如何是好?”几个人听她一说,又是乐成一团。

    郑远山也是来了兴致,卷了卷袖子,连声道:“来来来!白显兄既送了副字,我这老东西,也不能白喝了姑娘的饮子。”说着从姜遇手里拿过笔,蘸上墨,也站在推车前开始挥洒自如。

    人人皆知,在这儿明州城,有五位才名煊赫的大文人,人称“明州五怪”。其一是“词怪”姜遇,其二是“曲怪”孙明言,其三是“字怪”刘千珏,其四是“棋怪”王仁圣,这其五便是“画怪”,郑远山。

    郑远山一手丹青画,笔走偏锋,风格极简极疯,却又意趣深远,皇家画院的画师一头批他是个野路子,一头又不住赞叹他画中超人的意韵。

    “好了!”他大笔一挥,最后一个收尾,挺起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众人皆瞠目而视,围上前来。

    只见推车的圆木上,一簇细细的桃枝,由脚到头攀岩而上。桃枝初始规矩笔直,那花苞小小一朵,垂头丧气,羞赧不开。而愈往上,桃枝开始蜿蜒横渠,不住地攀爬,似有欲与天公试比高之态。花朵逐渐绽开,直至圆木最顶上,桃瓣舒展,展翅欲翔,真意态鲜活,令人击节称赞。

    云舒看着那簇桃枝,深受震撼。小玉儿更是只知哇哇哇,再说不出什么赞叹的话了。

    “一支桃枝送给姑娘,望姑娘未来,明媚如花。”云舒眼泪几乎涌上来,她看着郑远山和姜遇,吸了吸鼻子,颤抖道:“谢谢……多谢二位!”她深深做一个福,起身笑道:“日后,只要我这饮子摊还开一日,就对二位永远免费!”

    两个人又是仰天大笑。

    郑远山:“我们给你画这画,可不是为了跟你讨要饮子喝。”

    “二位的心意,云舒自是明白。但您可以不要,云舒不能不给呀。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哈哈……好!”

    阳光下,街市边,她站在小推车前,推车木板上,是遒劲飘逸的字,推车圆木上,是生机蓬勃的画。而她,灿烂明媚。

    眉生坐在轿子里,远远地看着斜对面,那三人两桌,那笑语欢声,那闲阳下的一点悠然,清晨里的一片和乐,离她,是这样的遥远。

    “姑娘,还过去吗?”照水弯下腰,探在帘子边询问。

    眉生定定看着他们,放下轿帘,吩咐道:“回玉春苑。”照水和临花隔着轿子,对视一眼,又叹口气,跟着轿子,吱吱呀呀,往玉春苑去了。

    狭小的轿子里,阳光艰难地透进来,眉生坐在里面,两个轿夫抬着她,忽忽悠悠的。她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切,她卸去了钗环,一身简素,可她是那样的生动,那样的鲜活,比起以前在玉春苑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真判若两人。

    眉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并不羡慕她,更何谈嫉妒?这样的日子,只要她柳眉生想,随时都可以。

    只要她愿意,可以有无数个穷酸书生,前赴后继,为她献上一整罐牙齿。

    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和姜遇,粗茶淡饭,琴瑟在御。

    她闭上了眼,可是她不愿意。

    她不明白,这样苦哈哈的日子,她怎会甘之如饴?可自己为什么会在柳云舒的脸上,看到了,幸福?是这个词吗?她也不清楚,因为她从来就不知道何为幸福。只有在同姜遇的那几年里,她好像无数次地,快要接近这个词了。

    她不羡慕柳云舒,她只是茫然。她不明白,这种日子,怎么会幸福呢?

    “让一让!让一让!”

    眉生只听得外面响起了几声呼呵,轿子忽往旁边一闪,她一个不稳差点歪倒。“怎么回事?!”她掀开帘子,怒道。

    照水连忙凑过来:“姑娘,官府办差呢。”

    眉生也看见了,街上一排排身着公服、手持佩刀的官差结队而过,步子迅疾、目不斜视,街上的车、马、人纷纷主动避让。眉生转着头,目送他们走去。

    “姑娘,最近这是怎么了?街上好像多了好多官差,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临花问道。眉生轻摇摇头:“应该同周边赶来避难的流民有关,听说有不少都混入了城内,官府最近一直在严查。”

    “哈?这么可怕?姑娘,咱近来还是少出门的为妙,这街上不安全。”临花担忧地道。

    眉生轻笑一声,放下帘子:“该去的地方,总还是要去的。”

    玉屏山下,勾木围场。

    季秋时节,漫山金黄,层林尽染。秋风自湖上吹过,掀起微波阵阵,一片寂静岭中,有飞鸟乍起,惊略而过。

    深林中,一只野兔警惕地抖了抖耳朵,它前脚立起,似警觉到周遭危险的气息。不远处的密林里,一只箭矢早已暗中瞄准。突然,野兔张开四肢,纵身一跃,玩命儿地往前奔驰,化为一道道迅疾的闪影。

    那支张在弦上待发的箭,又懊丧地收了回去。

    “驾!”突地,深林中腾起一匹骏马,高高跃起,疾驰而来。马背上之人,不挽缰绳,弯弓搭箭,紧实有力的双腿稳稳夹住马肚子,身体随着马奔腾的节奏,起伏自如。他身子微微弓起,拉开弦,墨黑的瞳仁一眯,呼吸屏住,瞄准前方飞驰的野兔。

    “咻”一声,利剑直穿野兔的后胸,当场翻倒在地。他嘴角一扬,驱马上前,拾起地上的兔子,拎着战利品,昂首挺胸地朝伙伴奔去。

    卢端甫看呆了眼,见他径直朝自己来,不由仰天大笑:“哈哈哈!贤侄真是好箭法,这宁朝战□□号,我今儿个才算是真的领教到了。”钟奕听他这一说,却是苦笑,神色暗淡了些许,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两腿,竟有种髀肉复生的悲哀之感。

    “早大不如前已……在明州的这些年,总时不时要来一趟这勾木围场,否则,我这双腿怕是连马肚子都夹不住了……”

    卢端甫看了看他,明明还是少年模样,却竟有种垂丧之气。刚刚猎杀野兔的那一瞬,足以令他惊叹,不难想见,曾经战场上的他,该有多么英姿勃发。只可惜……

    “我听说……姚匡正往你府上送了个姑娘过去,你居然收下了?”

    钟奕瞟他一眼,大方一笑:“什么叫居然?我留个姑娘在府上很奇怪吗?”

    “可……”“世伯放心,姑娘我是留下了,人情我可是给他回掉了。那姑娘,我自己花钱赎的。”卢端甫斜眼睨着他,嘴角的露出点意味深长的笑。“不是你想地那么回事儿。”钟奕拔下野兔,笑着丢尽皮袋子里,一边擦着箭上的血。嗯,至少在赎她回来的时候,不是那么回事……

    “哈哈,是我想的那么回事也不打紧。”他摸着长须,笑道。

    钟奕摇摇头,不去理会:“我听闻,最近姚匡正牵头,发动了一批盐商要给前方筹措军饷,这可是你所授意?”

    “呵。”他轻笑一声,眯起眼:“我可没跟他提过这种要求,好在,他是个知情识趣的,拿人眼色这种事真是炉火纯青。他想要我帮他堵这盐税的缺口,不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钟奕低下头,没有说话。卢端甫知他对这件事有想法,皱了皱眉,叹口气:“哎,前朝形势不容乐观,朝廷需要这笔钱,江夏历来又是赋税重地,我这也是被架在火上烤了。几日前,京中来信,说官家已派出使者,前去丹哈部落商谈联军一事。”

    钟奕举起手中的箭,阳光下,箭头闪出昏昧的光。他笑一笑,轻哼道:“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卢端甫默了默,摸上那副漂亮的长髯,语带忧虑:“目下,丹哈人和铁勒人在北方鏖战正酣,曾经雄极一时的铁勒人,竟被个野蛮的丹哈部落,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朝廷内有人看准了这个契机,认为正是攻打铁勒的好时候,可就此一举夺回被占领百余年的陌北十三城……”

    “唇亡齿寒,他们未免也太小瞧丹哈人了,只怕最后是引火烧身。况即使联军,就有把握能攻下陌北十三城?靠什么?靠兵器库里那堆快朽掉的破铜烂铁?靠军队里那群地痞流氓和老弱病残?靠武昱师和丰添那几个怂包去领兵打仗?!”他越说越激动。

    卢端甫凝视着他,沉静道:“此时此境,确实不宜主动发兵,再挑起争端。就怕北方战事未起,南方这边就先有了动静。近日里来,两江一带的难民越来越多,天灾叠加人祸,只恐许多地方已是蠢蠢欲动……”

    这段时间,卢端甫一直有种隐忧,他总感觉,南方的太平盛世之下,实则暗潮涌动,随时或将掀起惊涛骇浪。但朝廷对他的意见,显然不以为意。目之所及,皆是盛京的繁荣昌盛,近臣们日日在圣上耳边奏唱的,是国泰民安、国强民富,却难闻在遥远的南方,那被淹没在广茂黄土之下的,盛世哀歌。

    “世伯一走,围在堂兄身边的,不外乎毕童、张舒成还有吕符一干宵小之徒,惯会媚上讨好,逢迎拍马,对家国大事岂通一窍乎?”钟奕愤愤道。

    “哈哈哈!”卢端甫竟是仰天大笑,长髯在空中飘荡:“贤侄未免太小瞧他们了,尤其是吕符。”钟奕拧着眉,不解地看过来。

    “他们之智谋,岂在我之下乎?否则我也不会沦为他人的手下败将,被贬明州。只是他们太明白,何以谋公,何以谋私,然却一心只知谋私矣。”

    钟奕望着他,他立在马上,从容安定,宛若泰山。

    “世伯不想返京吗?我大宁朝的子民,需要您这样一位宰相。”

    卢端甫望向远处的山岚,眼底的思绪掩在浓眉之下,静默着,像一块无字碑。

    忽然,他笑了笑,吹开嘴边的胡须:“快着点,别光在这儿白话了,棠儿今天来可是一心要和你比试。说不定她早已打了一箩筐,你才拎了只野兔子。”

    “就凭她?”钟奕哼笑出声:“就算再让她半个时辰,也猎不过我。一个丫头片子,非要在这种事情上跟人较劲儿。”

    卢端甫呵呵笑着,语气无奈,却又暗含几分宠溺。突然,林子里起了动静,似乎有什么野物蹿了过去。钟奕瞬间警觉,双眼一眯,紧紧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卢端甫也起了兴致,驭着马,向那处动静奔去。

    两个人并驾而驱,在密林中穿梭,逐渐迫近才发现,那竟是一头黄麂。二人越发兴奋了,竟是你追我赶了起来,誓要在这头黄麂上一较高下。

    黄麂蹿入灌木丛中,时隐时现,二人都瞅准了时机,几乎同时开弓搭箭。“咻”“咻”两声,两支箭从不同的方向射来,其中一支直中黄麂后腿,而另一支却射落在了灌木丛中。

    “哈哈哈!”钟奕大笑几声,拱了拱手:“世伯,得罪了。”话毕,挽着弓,追着那一瘸一拐的小黄麂去了。卢端甫摇摇头,唯有苦笑。他驾着马,寻到刚刚箭头掉落的地方,分开草丛,却瞬间傻了眼。

    灌木丛中,自是没有被射落的黄麂,射空的箭头边,却歪倒着一名女子。她身着一件乳白色小褂,下系一条淡紫色长裙,裙下露出一双秀气的脚。贝齿紧咬着下唇,黛眉微蹙,一双眼水波莹莹,含羞带怯地望过来,似一只受惊的小鹿,这样纯良,又这样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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