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好像是他，鹭禾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手机，手机你先给我。”关子承想着要加小叔的微信，就伸手问她索要，神色有些急，“你打完电话了么？”
林鹭禾只好点头，飞快地对电话道：“梦梦，我先挂了，有点事，等下给你回过来。”说完挂断，把手机给他，“你小叔啊？就是你上回说在森林隐居那个？在哪？我就不去打招呼了吧？”
“好像去酒吧了。”关子承不是很确定，“我去找找。你先上楼去充电？”
这就是不带她见的意思了，林鹭禾也没兴趣见，正欲拿上房卡上楼，迎面，看见一个穿卡其色羊绒大衣，打扮很年轻新潮，但显然不算年轻的中年帅哥，正朝自己抬手打招呼。
不，应该不是跟自己打招呼。
林鹭禾抬目望去，发现关子承脸上迸发出一种红润的光泽来，眼睛都亮了三倍。
“小舅公！”关子承喊。
林鹭禾最怕长辈，她转身想快点走，可避无可避，那位长辈已然朝他们走过来了。
杭宋眼尖，先拎出林鹭禾，用利索的中文道：“小承，哎？这是你女朋友啊？”
好灵的姑娘，长得这么好看。
“对，是我女朋友。”关子承看了林鹭禾一眼，拉过她的手，林鹭禾颔首，在长辈面前她通常都很有礼貌：“您好。”
关子承站姿毕恭毕敬，两手搭在身前，微微躬身：“小舅公，这是我女朋友林鹭禾，在燕美念大三，文物修复专业，她师父是张莼。”
林鹭禾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扯上自己师父了？
杭宋一挑眉，打量她：“嗯？你是张莼的徒弟？”
林鹭禾不紧不慢地点头，露出笑：“是，您也认识我师父么？”
“以前见过一两回，你师父很厉害，小姑娘年纪很小啊，做文物修复，能沉下心来做这个，挺好。”
关子承一看小舅公居然有和女友深入交谈的意思，哪能错过这个机会！
“小舅公，我刚刚好像看见小叔了，他去酒吧了么？”
“他去赌场玩了，有兴趣吗，”杭宋的视线挪回到他身上，“我送你一点筹码？”
关子承眼睛更亮了，心中火热：“谢谢小舅公，不过我玩得不大，我自己买点就够了，小玩两把吧。”
杭宋：“那行，我带你们过去。林小姐也一起吧。”
林鹭禾本来想说自己上楼去，然而关子承已经拉着她了：“鹭禾，跟我一起呗。”
他用眼神示意林鹭禾，余光瞄了一眼杭宋。
这两个眼神含义很清晰，他需要她留下。
林鹭禾心下稀奇，看着关子承明显讨好的态度，好像和这“小舅公”，也不是很熟？
不然一家人，哪犯得着这样恭维？
“那好吧，”林鹭禾没多想，同意了，“不过先说好，我不会打牌啊，我就看看。”
关子承：“赌场不完全是打牌，你多看看就会了。”
林鹭禾心说这可不兴学：“你玩多大？”
“就五十万吧。”关子承摸了摸裤兜，面露难色。
一旁杭宋见状：“忘带卡了？”
“嗯……我上去拿吧。”
“不用，”杭宋弯腰胳膊肘撑在筹码兑换台上，轻描淡写，“拿三百吧，你跟女朋友拿着玩。”
三百万的筹码，就送给关子承了。
他抱着，有些烫手，也有些热忱，话都说不利索了：“谢、谢谢小舅公……”
杭宋笑眯眯的：“子承啊，换个称呼，喊我小舅公，那不是喊老了么，喊我Henry就好了，林小姐也是，别客气，我陪你们玩，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们的。”
关子承挠了挠脸，说是。
搞懂筹码制的林鹭禾表情麻木。
三百万啊？？？
啊？？？？
还是欧元！！
际蓝的赌场不如拉斯维加斯那么盛大，但也不容小觑，灯火辉煌，大片的老虎机一眼望不到头，各色口音间，以俄语最多。
这里似乎很多俄罗斯寡头。
“小叔呢？”关子承放目去找，道，“他人在这儿，我得跟他打个招呼去。”
“你小叔玩着呢，等会儿再说吧。”杭宋怕等下关禛不高兴，可不敢带这没上关家族谱的小辈去见他，省得他给自己脸色看。
关子承不想显得急功近利，不便追问。
杭宋让林鹭禾也去玩，随便下注，他买单。可她只是看着胆大，又不傻，笑着拒绝了，说不会。
林鹭禾看着这些满盘上千万的赌桌，桌上豪赌的男人，穿着礼服戴着珠宝的金发女郎，眼花缭乱。
杭宋拿了杯香槟给她。
“谢谢。”林鹭禾接过，却也不喝。
杭宋了然道：“放心吧，我给你的饮料，没人敢放东西。”
林鹭禾，低头抿一口，故意呛了一下，把杭宋呛笑了，绅士风度地接过她手里的香槟杯：“算了，你不会喝，就别喝了。”
“对不起。”林鹭禾捂着嘴，又咳了几声，“Henry，我去下洗手间。”
杭宋笑，看她走了，跟关子承说：“你上哪找的，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关子承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转盘，闻言扭过头道：“学校里找的，追了她很久的。”
杭宋：“这么喜欢，打算结婚啊？”
关子承“啊”了一声，眼神飘忽了下，不知怎么想的，点头应了：“倒是想，您帮我出出主意呗？我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儿，鹭禾心高，她漂亮又有才华，还是校花，我跟她甚至没什么共同语言，她做瓷器的，最近好像在巴黎修复什么唐三彩……小舅……”
他顿了一下，杭宋明确说了不让自己那么喊，那就不能喊了。
“Henry，”关子承改了称呼，“您特别了解瓷器，不如给我支支招？”
一段话间，含了不少信息。
杭宋依旧笑眯眯的，应了：“那是好女孩，结婚是可以的。”
林鹭禾回了趟房间补妆，在镜子里看见空空如也的耳垂，便伸手从衣兜摸出方才雪场的大帅哥还给她的流苏耳环来。
还有一只应该在包里，林鹭禾在飞机上嫌耳环重，摘了随手丢在包侧袋，她将包中所有物品倒在桌上翻找。
“去哪儿了……”
她皱着眉，怎么也找不到：“不会另一只也在人家车上吧？”
她没再苦寻，再次下楼去。
赌场暖气十足。
林鹭禾穿着大衣进来，不免发热，热得脸颊发红。将大衣脱下挂在胳膊上，倒是温度正好，胸口肌肤泛着粉红色的浅浅汗光。
赌场的光景让她眼花缭乱，迷了路。
不少人都在看她，还有俄罗斯人朝她吹了口哨。
林鹭禾不会不自在，她很习惯。
正要问路，瞧见不远处的牌桌旁，坐着一个男人。在一众洋佬中央，林鹭禾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他，认出了来。
这么帅的帅哥，西方人的轮廓，东方人的眉眼，是极为罕见的。而赌场里的男性大多西装革履，他却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强烈的随意感让人着迷。
耳环！
林鹭禾猜想大概在他车上，走了过去。人声嘈杂间，林鹭禾看见男人出牌时短暂的开过几次口，讲的是英语。她走到男人背后，注意到他的筹码。
全是最低的筹码，两百两百的。
这和杭宋动辄三百万的作风截然不同，和赌场氛围也截然不同。
他那两道深眉轻锁，好像在沉思。
坐在他对面的白皮肤，金发，身材高大讲英语，两人熟稔对话，谈笑间，气氛却莫名剑拔弩张。金发男说：“Chris，我们已经讨论了这个联合研发项目好几个月了。如果我们今天能达成一致，你觉得你能签下合同吗？
关禛：“不能。”
洋佬笑着说：“如果我赢了呢？”
关禛：“也不行。”
“你这是怕输给我，不敢和我赌。”
关禛不置可否道：“抱歉，Morten，我不能仓促决定，我们需要更详细的市场分析和技术评估。”
Morten笑道：“Chris，我理解你的担忧。但请考虑一下，我们公司在XR硬件领域已经投入了上百亿美金，有丰富的研发和市场经验。我们的合作将对你们是一个巨大的推动，这是我的出价。”他推出几枚筹码。
关禛抬眸，墨黑的眼睛沉沉的：“十？”
“十亿，”对方咬牙道，“美金。”
关禛平静摇头：“Morten，这只能确保我给你们独家分销权。”
联合开发的十亿合同，就等于将技术拱手让人，是一种“善意”收购的信号。
“独家分销权？？”Morten摇头，态度强势，“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关禛强调道：“我们对于技术的控制权非常重视，不愿因为短期的合作就放弃技术的独立性。Morten，我更倾向于保持技术自主，同时探讨其他合作模式。”
Morten面露松动之色。
关禛手里压着牌，抬眼：“如果我赢了，五千万，我给你欧洲市场两年的独家分销权。”
五千万美金，这倒是不多。
但也不是没有风险……
Morten回忆起试戴他们公司的头显时的惊艳感，这将是一款划时代的产品，人们一定会为它发疯的。他很快在心底算了一笔账，嘴上仍坚持：“我赢了，你签联合开发协议？十五亿，这个出价呢？”
关禛：“不。”
Morten皱皱眉。
关禛手臂搭在椅子扶手，姿态自若：“我还给你们优先使用权，并承诺不晚于Vision pro全球亮相。”
Morten脸上表情松动，手指扣在牌桌的丝绒桌面上，又道：“那你的设备现在能投入量产吗，最快能一个月生产多少台？你不需要资金来做自己工厂么，你知道的，我可以帮你一把。”
“我在硅谷和深圳有两家工厂生产硬件，一共一百二十条成熟的生产线，一条生产线每小时可以组装完成10台设备。”关禛有条不紊道，“今年年底之前，台湾和孟买的工厂投入生产，可以达到每个月量产八十万台。”
“什么？你现在竟然已经有一百二十条成熟生产线了？！这太疯狂了，”Morten满脸震惊，“Chris，你这么早做这么多的生产线，难不成你有一条特供美军的商品线么？”
关禛不置可否。
Morten彻底服了，牌局很快结束：把一堆两百块的小筹码推给他，有些痛苦的表情道：“Chris，你赢了！我愿赌服输，合同给我吧，我签字。”
“明天商量好细则后，合同再送到你房间签字，合作愉快。”关禛没有碰那些筹码，两人握手，关禛锁着的眉心终于展开了。
关禛并不喜欢牌桌上的角逐，但有时候，这就是谈判的一部分。
Morten是全球顶尖的游戏公司Boreal Film的开发者。这是全球历史最古老的电影公司之一。千禧年后，Morten继承家族集团，公司慢慢转型开始做游戏，同时他还是法国育碧的大股东。
Morten叹口气，朝他笑了笑：“合作愉快。”
林鹭禾就站一旁，想问耳环的事，一直插不上嘴。
她是美术生，英语学得不好，基本没听懂。
关禛让人把筹码收走，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视线，不是那种令人讨厌的，是好奇的。
关禛侧过头扫了眼。
红扑扑的一张脸，皮肤上浮现珍珠般的浅浅光泽，抱着一团围巾和衣服，像猫咪一样探头探脑地凑过来了，一双眼睛是琥珀色的，像宝石一样，雪亮地睁着朝他说：“那个……耳环。”
关禛抬眼：“什么？”
那嗓音听上去犹如甘冽的白兰地浇在冰砖上，入耳清晰。
林鹭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解释：“刚刚你还了一只给我，但我丢失的好像是两只，可能在机场弄丢的，也可能在你车里，方不方便让我再去你车上找一下？”
“现在不方便，晚点吧。”关禛一起身，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林鹭禾想了想说：“那你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吧，或者加个微信？”
“没有必要，”关禛黑眸冷清，“找到我会放在前台。”
林鹭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