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严阵以待,等了一分钟,却不见楼上的勇士下来。

    齐峰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却偏偏还挑眉嘴硬着说道:“意料之中,这人一看就是个胆小鬼。”

    “可惜可惜。”姜姜摇摇头觉得甚是可惜。

    方糖暗暗松了一口气,拉拉她,“姜姜,我们回教室吧,我跟你说个最新八卦。”

    “嗯嗯,好啊。”没看到齐峰被打得鼻青脸肿,好可惜,听听八卦也是好的。

    两人回到教室坐下。一坐下,姜姜忍不住催促,“快说快说,什么八卦。”

    她们的座位在第一组中间排。姜姜的座位紧邻过道,方糖的座位靠墙。她靠到墙壁上,正襟危坐,像要表彰某项丰功伟绩样子,抬手捏捏喉咙,“嗯嗯”地清清嗓子,才道:

    “我妈妈前几天给一个斜眼青年介绍到了对象。”随后她比了个OK的手势,“就用了三天,三天时间他们就订婚了。”她狠狠抖手,郑重强调,“三天只需三天,三天你不买了上当,你买不了吃亏,三天包你有个老婆,三个月让你有个家。”

    姜姜一愣,这事儿她以前也听方糖说过。和从前不一样的是,她现在还知道后续发展。那个三天就订婚,三个月就结婚的新娘的结局。

    那个斜眼青年的父母是表兄妹,生出来的两个孩子都带有先天疾病。哥哥口歪眼斜,据说也没有生育能力,妹妹也是口歪眼斜同时还有点弱智。兄妹俩的相貌也不算出众,一眼就能看出异于常人。

    但因为家里开厂有钱,妹妹去年年初就已经出嫁,女婿仪表堂堂,生了一个健康活泼的男孩。女婿也很孝敬他们,一有空就带着孩子跑到老两口面前尽孝。

    可哥哥的婚事一直是老两口的心头病,这心头病终于被方糖的妈妈贾桂珍治好了。贾桂珍给他家介绍了个鳏夫家的女儿,那个女孩子还是鳏夫丧偶之后收养的。

    她心中默默叹口气,这样的两人凑在一起,未免不是个依靠。结婚两年后,夫家带着这姑娘到S市做了人工授精,生下一对健康的双胞胎男孩,虽然用钱都被婆婆控制着,但日子还算过得去。

    可公公中风去世后,婆婆没有控制公司的能力,公公生前的小老婆把控着公司,钱用起来也不那么顺当了。去年,这个叫苏薇的姑娘,到姜姜家的一间店铺里当了店员,并没有做成只管买买买的富太太。

    结局分不出好坏,冷暖自知。姑娘并没有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和旁人眼中、心中、口中、想象中很不一样。

    虽然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为了不伤好朋友的心,姜姜口中依然夸赞,“你妈妈真厉害。”

    “那必须的。”方糖翘起鼻尖,“就没有我妈妈说不成的媒。”

    “呵。”

    好似听到赵凯一声冷笑,姜姜准头去看他。

    他终于从题海中抬头,“嫁给那样一个男人,那个女的幸福吗?”嘴角扯着无声的讥笑,那表情像是指责方糖妈妈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方糖愣了愣,掷地有声地反驳,“当然幸福啦,怎么不幸福。不用工作,就有花不完的钱。不像船厂那些工人,那么辛苦,还赚不到钱。”受她妈妈影响,方糖有点嫌贫爱富,好逸恶劳。但,总体还是蛮可爱的。

    “切。”赵凯切了一声,转了转笔,低头写题。

    贾桂珍在梅里镇步行街街口开了家理发店,春夏秋冬、南来北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到她那边去理发,平时消息最是灵通。

    她长相富态,面色红润,加之嘴皮子利索,经常帮人说媒。后来,方糖上大学后,贾桂珍更是要把红娘事业发展到顶峰,安江市很多老板家的孩子都是她做的媒。

    方糖察觉出赵凯不屑的情绪,他在质疑她妈妈,立马不乐意了,提高声音问道:“赵凯,你什么意思?”

    赵凯:“我没什么意思。”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姜姜赶忙掏出小镜子,摸着脑袋抱怨,试图转移话题,“方方,你妈妈要是能帮我把头发剪好看一点就好了。”

    “这不蛮好看嘛。”方糖怒气未消,瞪圆眼睛,转移矛头,“你自己例假期不能洗头,可不能赖我妈妈。我妈妈的技术可是一流的,理发比赛得过金奖呢。”

    “……”姜姜竟然无法反驳。这金奖都十年前的事了,奖牌的色都褪了。

    她摸摸手上滑腻腻的感觉,看着镜子中西瓜皮发型,越看越觉得刘海就像西瓜皮的花纹,一条儿一条儿的。想起盛斐刚才说她刘海硬邦邦的,泪水瞬间上涌。

    “啊。”她啊的一声伏案大哭,“啊,我们的重逢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我不活了。”她哭得呼天抢地,砰砰锤桌子。

    “你别哭啊。”方糖被她突如其来的哭腔整不会了,抬手试探姜姜的额温,“没发烧呀,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姜姜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我没哭,我这是羞愤欲绝。”

    “好了好了,别哭了。”方糖安慰她,“你哭起来真的难看。”

    “……”姜姜噎住,泪眼婆娑,试探性地发问:“真的很难看吗?那我什么样子才好看。”

    “大嗓门说话的时候。得意洋洋的时候。自信满满的时候。明明弱的一逼,气场还两米八的时候。”方糖不喘气地说了一段rap。

    姜姜:“……”

    想起她的微信名就叫‘大嗓门姜姜’来着,就是因为方糖说她大嗓门说话的时候最好看。她这大嗓门也是练出来的。小时候,跟着妈妈出去摆地摊,大声吆喝,用自己好听的童声,招揽叔叔阿姨来买东西时练成的。

    “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她抹了把泪,咧嘴一笑,分外谦虚,“以后我的微信名就叫‘大嗓门姜姜’,你叫‘方方的糖’。”

    方糖疑惑脸,“‘威信’是什么?”

    啊,不小心把微信说出来了。这个现在能说吗?万一她说了,会不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未来世界巨变?

    她立马装病改口,“我说了这个吗?我也不知道威信是什么哎。”不能说谎,说一个谎就得无数个谎话来圆。姜姜赶忙扶住脑袋,转移话题,“我晕,我头晕,我头好晕。”

    “姜姜,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头晕了?”方糖扶住她,关切道。

    姜姜弱弱道:“我大姨妈来了,失血过多,头昏脑胀。”

    “大姨妈?”

    “例假,例假。”

    “哦,例假呀。”方糖不解地眨眼睛,“你怎么失血过多了,你不是月经不调,小半年都没来了吗?”

    “哦?这样吗?”好像有这么回事,去年冬天掉河里受了寒,正逢少女初潮,寒气侵体,大姨妈刚来就被吓跑了。离家出走,成了失踪人口。

    “不要装病,想糊弄过去。”方糖一把捧住她的脸,掰过来朝她,“小姜啊,你还是太嫩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今天不太对劲。说,你早读课到底梦到了什么,笑得一脸荡漾,还流了一大摊口水,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姜姜眼神躲闪,“我,我梦见我们三个都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还一起乘坐超级大的豪华游轮去度假。”

    “豪华游轮?真的假的?”方糖怀疑脸,“有泰坦尼克号那么大吗?”

    “诶。”姜姜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嗓门,“这可不兴说。不过,我们乘坐的比她还要大。”

    “有多大?”

    姜姜把一块橡皮擦和一个文具盒,往课桌上一拍,“有这么大。”指指橡皮擦,“这是她。”拍拍文具盒,“这是我们坐的。”

    方糖惊呼,“哇,这么大?”

    “对。”

    方糖:“这得多少大啊?盛世船厂现在只能造五万吨级别的货轮,最长都不超过两百米。”

    姜姜:“当然,用文具盒来和橡皮擦是有点夸张,但未来一切皆有可能。上面还有豪华泳池,歌厅舞厅剧院,来自全世界的美食,身材火辣的帅哥美女,像一座海上城堡,什么都有。”

    “果然是梦。”方糖摇头。

    “诶,我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姜姜:“而且我大学毕业后,要亲手造一个比她更大更豪华的豪华游轮,还要成为她的‘教母’。像奥黛丽·赫本那样做‘星辰公主号’的‘邮轮教母’。还要带你们去环游世界,吃遍全球美食。”

    “亲,你海风过敏啊。”方糖抓住她的双肩摇晃,“你清醒点,你不要命啦。”

    姜姜双手捂住脸,这真的有点难办。

    十一国庆,皇嘉嘉年华豪华游轮开启亚洲首航,票上个月就开售了,销售火爆,当然船票也巨贵。她和妈妈磨蹭了好久,姜月华就是不肯给她钱买船票,正是因为她海风过敏。小时候,有次她和爸爸一起新船入水、出海试航,就发生了过敏现象,爸妈差点急死。

    姜姜拍拍脸,忍着伤心不哭,“都能克服。”

    “怎么克服?”

    “暂时还没想到好办法。”姜姜坚定道:“事在人为,我肯定能克服。”

    “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方糖:“姜姜,你想去哪个大学?”

    姜姜:“你呢?”

    “我一直在犹豫,我是去A大呢,还是去S大呢。”方糖天真道。

    “咳。”姜姜差点笑出声来,惊恐地看着方糖,“A大和S大都挺好的。我更想去A大。A市有全国最好的造船厂。”方糖没去A大,也没去成S大。高二分班后她读了艺术班,最后去了A市的美术设计院。

    “哦,子承父业,我懂。”方糖转头转向赵凯,“赵凯,你呢?你想去哪里?”此时她全然忘记两分钟前,他们就要吵起来的事情。好朋友不就是这样嘛,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和好。

    赵凯没有丝毫犹豫,“离开这里,不回来。”想了想又补充道:“都上大学了,怎么着也要逃离你们俩的魔爪。我肯定是不会和你们到同一座城市读大学。”

    呵呵,逃离是不可能逃离的。

    姜姜暗暗偷笑,知道他今后肯定会被打脸,心中洋溢着说不出来的喜悦,情不自禁地扭起双臂,嘴巴也如同没上锁的栅栏,“赵凯小朋友啊,你怎么一直做题呢。盛斐都不用做题,照样年级第一。”

    赵凯冷着脸,“他好,你去找他呀。”

    怎么和她妈妈一样,批评她一点,就情绪上头,说的话,都一个句式。幸好赵凯年纪还小,还能改。

    姜姜语重心长道:“赵凯同学,我这是在建议你,你不要有敌对的情绪。这对你的身心发展都很不利。你要敞开胸怀接纳这个世界。才能感到阳光的温暖。”边说边比划着手势,最后张开双臂,宛如天使张开翅膀。

    赵凯:“你有病吧。”

    姜姜:“我确实有,你有药吗?”

    赵凯:“……”果断不理睬她。

    姜姜呆愣了两秒,抽出他手中的圆珠笔,“小赵啊,课间就是用来休息的,要劳逸结合,做什么题目。跟我们说说话,聊聊天呀。”

    赵凯懵懂地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手,面.色.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我不是,诶,怎么说呢。我不是想说你什么,我就是,就是想和你说话。嗯,对,是我想你说话,这样总行了吧。”姜姜有点语无伦次。

    赵凯是他们那届安江市高考文科状元,去了A市的政法大学。现在才初一,他就开始做初二的物理题,这个,努力的方向不太对呀。她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正确的引导?

    姜姜:“小赵啊,学习要劳逸结合。就算你上不了大学,姐姐罩着你。”

    赵凯抬头瞟了她一眼,“上不了大学的人可能是你,全班倒数。而且你比我小好吧。”接着扭头看向窗外,冷冷道:“我可不想再多个来历不明的妹妹。”

    “唔。”姜姜捂住心口,感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哦,对了。赵凯有个小妹妹,叫赵璇。小学的时候,她听说赵凯的妈妈在外地给他生了个小妹妹。

    小学开家长会的时候,她见过赵凯的妈妈,那个女人面白如纸,似乎身体不大好。听说他妈妈生他妹妹时伤了身子,没多久就没了。他就一直和爷爷住在乡下。

    其实里面还挺复杂的。姜姜大一的时候,听说了赵璇并不是赵凯妈妈亲生的,而是他爸爸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装做是他妈妈亲生的。初一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惊天大秘密,一点都没看出赵凯的不对劲。现在才知道他内心的痛苦,不应该这样和他开玩笑。

    “对不起,对不起。”姜姜双手合十,“我说错了。哥们儿罩你。”抬手摸摸他的发顶,安慰他。

    赵凯不耐烦地躲过她的魔爪,一把夺回自己的笔,捏在手里,低头不理睬她。

    小屁孩真不可爱,无福消受摸头杀。姜姜搓搓手,“赵凯,你想不想知道你七年后长什么样儿啊?”

    “不想。”赵凯冷傲道。

    “方方,你看。他没变,现在啥样,以后还是啥样儿。”姜姜竖起拇指指了指赵凯,“嘴硬脾气臭,一点没变。”

    “这我信。”方糖点头,嘴上虽然不太相信姜姜豪华游轮的梦,但她还是忍不住地好奇,“姜姜,你还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嗯……”姜姜仰头靠在赵凯的文具盒上,脑中浮现出那个从天而降的人,“我还梦到了超级帅的大帅哥。”可惜美男变成了大鲨鱼,吓死人了。

    赵凯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姜姜头顶发旋。发旋旁边竖了根呆毛,在油光水滑的西瓜皮上显得特别呆,便随手拿块橡皮擦压住。

    “人间四月,春天到了,你也该做春梦了。”方糖嘴上挖苦姜姜,但还是很好奇她的梦,“有多帅?有蓝色生死恋的男主那么帅吗?”

    “比他还帅。”姜姜坚定地说道。

    “切——”方糖把这切字尾音拖得老长,“今天是愚人节啊。你骗我呢。还有谁能比宋承宪还帅,他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神。欧巴,撒浪嘿。”

    “叮铃铃铃。”一阵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方糖懊悔大叫:“哎呀,忘记上厕所了。”

    “什么?今天是愚人节,4月1号?”姜姜震惊地站到过道里,一副拔腿就要跑的架势。

    一个胖胖的女生嘴里塞满零食冲进教室,“让一让,让一让。”

    猝不及防,姜姜被迎面而来的女生伸手推倒。

    她下意识地去扒拉课桌,她以为能抓住什么,但过于自信了,手指没扒拉住任何东西,好似她所有的努力都会徒劳,不可抗的向后仰倒。

    她以为这只是课间一个小小摔跤,没想到却如坠万丈深渊。眼前所有的人和物霎时旋转扭曲。

    跌落只在一瞬间。

    她像一只断翅的白鸽,越过涂得惨白的桥栏,后仰坠落。

    坠落的瞬间,指尖还残留着和桥栏摩擦的灼热感。视线只看到窄窄的蓝天,蓝天包裹着一丝浮云将她往地面压。胸腔快要被挤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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