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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二)

    三、清延

    大抵是因为他入门第一日便迟到,让师尊久等,给师尊留下不佳印象的缘故罢,他并没有得到师尊的喜爱,甚至日子也更难过了。

    内门弟子在灵丹法器上可以比外门弟子得到更多,但相应的,肩负着的任务也比外门弟子更重、更危险,更急、更繁多。

    而他的实力又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变化,几次宗门任务他都死里逃生,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

    每次他满身伤血,回了宗门,立在师尊座下,都要迎接师尊冷淡的漠视、无动于衷的眼光,以及师兄满含深意的微笑、亲切友善的关心。

    哦不,子芹师兄当然是不会用明面上的表情来嘲讽刺伤他的,他一向都是个笑眯眯很和善的人,虽然为人风流多情了些,但心地总是不错。

    师姐也这么说。

    只不知为何,他总觉他师兄弟二人相处起来并不如师兄外面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融洽亲密。

    师兄他于人前热情,人后冷淡,虽然表面上大多不显,但他就是这么敏感地有所察觉。

    且师兄自己,有些时也奇怪地对此并不多加掩饰,尤其是在二人独处的时分。

    他犹还记得他与子芹师兄的第一次照面。

    “啊,师弟。”一道自来熟的,温文里满含着笑意的嗓音。

    他拿着牒册迟疑地住脚,自跻身入内门弟子以来,可以这般称呼他为师弟的就只有同门师兄姐,以及外峰资历年长的内门弟子,而外峰资历年长的内门多称他为“清延师弟”,因此前头那位就是……

    他沉吟着。

    “我是你子芹师兄,咱俩还是第一次见面呢。这般巧,我刚回来就见了你。”子芹师兄笑意吟吟。

    他忙见礼,道:“师兄。”

    师姐说原本是该由子芹师兄引他上山的,但奈何他剑意未悟,闭关误了时辰,才临时叫了她来。

    一句抱歉,虽然他私心以为并无必要,但某种程度上他也确实令师兄分了心,也不清楚他入山门拜师之事是否对师兄领悟剑意有所影响,是以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应该有所表示。

    不想师兄却道:“师妹果真是个靠谱的,我一时忙着抽不开手,叫她去果然便好端端将你领回来了,这不是比我可靠一万倍么?”

    师兄的神态毫无疑问是赞赏的,语气也毫无疑问是轻松含笑的,但,他素来敏感,不知为何还是觉得师兄的话里有一股不甚舒服的滋味,悄无声息渗进他的心头。

    他一时没能答上话。

    师兄就继续道:“是以我才对师尊说叫师妹去嘛,却偏吩咐我,便怪不了我跑去人间自在地享乐了。”

    享乐?他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不是说师兄在闭关么?但扫看师兄上下,也确实看不见他身上有那种修道之人凝神闭关的严肃气场。

    子芹师兄他就是这么一个嘻嘻哈哈、形容懒散、没有正形的人。

    “师弟,我自外归来少不得去见师尊一趟,便失陪了,我们再会。”

    子芹师兄轻飘飘扫他一眼,其一扫之下视线之淡、之冷,叫他一时晃神,身上汗毛直立,但再一细看,又见子芹师兄唇边笑容和煦,表情温文,哪有丁点冷淡之态。

    他甚至还向他点了点头,之后才飘然动身离去。

    是他多想?是他妄想?但他觉得以子芹师兄的性格,他若真想同他打理好同门关系,是必然不会用这般明显前后矛盾、似是而非的态度的。

    子芹师兄他应是个掩饰的行家,可在面对他、与他相处时,子芹师兄的言行、子芹师兄的语调,却都透着一股不容人不去注意的违和,而且子芹师兄自己都无意去加以收敛,反而旁若无人,在两人独处时就差光明正大地宣告:

    我并不喜欢清延师弟你,甚至可说厌恶。

    怎么会呢?他想,百思不得其解,二人此前分明从未见过。

    但也许就是这样若即若离,忽近忽远,难以捉摸,猜悟不透的态度,才会让他如鲠在喉,让他不自觉地与师兄保持距离吧。

    即使心里认为师兄有可能对他施以援手,即使心里认为师兄有可能对他怀抱善意,而进一步也就是说,可能师兄所有不喜他的一切,都只是他无端的揣测和妄想。

    因为他无端的揣测和妄想,他与师尊、师兄的关系都不冷不热、不亲不近,全师门上下也许就一个云游在外的师姐对他始终如一,谷苏合师姐,干净清白的师姐弟关系,简单而纯粹。

    师兄对他看似关心实则冷漠,真人对他只收于座下不作另外指导,都是不甚真心、只马虎应付的,惟谷苏合师姐一人,虽还暂且云游在外,却仍将他放在师弟的位置,平素就有多加照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回顾着一路以来与子虚真人,以及真人座下两个弟子间的关系,眼睫稍动,心潮起伏,一时间所有的迷惘和不解都消散了。

    他咬着牙,自嘲笑笑,体力不支终于跪倒,连强行以剑拄地支撑都站不起来,丹田识海内一片枯竭,再抽调不出半缕灵气。

    糟糕。他心内一沉,抿唇蓦地去看丈许远的地方。

    那原本被他追着蹿逃的魔修止步,开始察出他强弩之末,先是小心迟疑地试探,后才欣喜若狂,祭出自己刚刚抢夺来,还不曾完全掌握的法宝。

    虽还不能完全掌握,但以如今这情势,便是只施展出这法宝威力的二三分,也足可让勉力支撑着的他身死道消。

    身上气机被锁定,被严重威胁时皮肤上才浮现出的刺痛感愈发灼热鲜明。

    他喘着气狠狠将手中断剑攥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魔修,唇齿间几乎咬出血来。

    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可逃脱现下死局的办法?他还不能死在这一战中,他才刚刚记起……

    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紧促而粗重,连带肺腑都火烧火燎地痛疼。

    护身的法宝?溃逃的法术?天降的援兵?以命搏命?他想到了些什么?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四、苏合

    我没有想到等我游历归来,第一个看见的本派弟子不是登记弟子归门花名簿的老熟人允中,而是我的师弟,云清延。

    他的形容实在狼狈惨烈,不复初见时衣冠整齐、安谧静和,对面一个魔修还想借机对他痛下杀手。

    我深深皱着眉,当机立断令沉珂分影为十将魔修干脆绞杀,再飞身下落将师弟拉至身旁以防不测,一瓶回春丹交至他手,等他好好服下,面色稍微恢复些许才将探出去警戒的神识收回。

    问道:“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那个魔修的修为境界远在他之上,足足高他两个境界有余,又为魔修,生性残忍多狡,手段频出,比普通修仙人士更为棘手,绝非他一修为较低的弟子所能轻易招惹。

    虽则玄云宗多有弟子任务剿除魔修,但云清延本性持重,应不至于莽撞胡为,任性接下自己尚还力不能逮的弟子任务。

    那便是他不慎惹到不该惹的人物了。

    我无意回身打量他,原以为他只是身上看着惨烈,实际情况仍然尚佳,但一眼扫过,却见他身上伤势实在超出我的料想。

    宗门配发的白衣白裳被他擅自换成了黑衣,虽则掩盖了许多深沉的血色,但也仍能看出他身上有大片大片湿濡的血迹,脸色惨白,从肩至腹,从腰至腿,他身上无一处不是血迹斑斑、皮肉翻卷。

    他显然是经历了一场苦战,甚至还是在生死边缘游走,只差一线,兴许我现下所能看见的,就只是一具叫作“云清延”的尸体。

    此时此刻,也不知我是否应该作其他想法,但我只知我一看之下心中不悦之情陡生,竟是一时抛下了先前的一问不顾,转而质问他道:“何故将门派弟子服换下?”

    我派内门弟子所着白衣是统一了的锦云绣服,纹松绣鹤,除却美观统一,它更是一件中等偏上的防御法宝,为宗门可给予弟子的有力庇护之一。

    更甚则,延伸开去,这套弟子服更是为我派玄云宗弟子身份的象征,不仅可供昭彰震慑,也可叫人忌惮收手。

    以玄云宗在修真界的龙首地位,平日里便是修为高深的魔修妖修,要想对身着锦云绣服的人下手,也要暗自掂掂斤两,以防事迹败露之后,对方的师门长辈、同宗友人杀上门来。

    平日里大多数弟子都对这套衣裳喜爱有加,不仅是因其合身漂亮的缘故,还因其背后的深层保护含义,但云清延眼下所着,却分明只是一件普通的凡人衣裳。

    不仅作不了抵御之用,易毁易损,还会让人在身处险境时无所凭依,无从警告。

    抛下那等法器不用,反而擅作主张,逞强好胜、胆大妄为,他可知以他之力便是不愿倚仗那等身外之物,在这以保全自己为首要的修真界,也是万万该识些时务、作些让步的。

    尽己之全力,保自己无虞。

    这并不叫人耻笑,也无有羞耻惭愧一说。既实力尚弱,便好好凭借外物,保全自己。逞强逞能也只是无稽之谈,可笑之尤,白白送死。

    我以为云清延他应当懂得这个道理,看得透,但看眼下情况,又觉并不尽然。

    我再问:“何故?”

    他却好似不曾听见似的,白着一张脸埋下头去,身形晃一晃,就那般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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