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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象牙塔

    入夜,江铃儿躺在冰冷坚硬的床上做着梦,她梦见卢小安受了伤一直在唤她,江铃儿本想跑过去扶他起来查看他的伤势,可他们之间就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一般,永远无法互相触摸。

    这时,一个男人手持权杖从天而降,他轻声说:“铃儿。”

    江铃儿听到男人呼唤自己马上停止了奔跑的动作,此后她的眼里和心里便只有徐桂了,再也没有他人的打扰。

    睡梦中的江铃儿额间的红色火焰愈发惹眼了。

    第二天一大早卢小安早早就睁开了眼,因着江铃儿把他忘记这件事他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卢小安一个人换好掌柜为他准备好的小厮衣服,然后出了门准备在附近逛一逛,说不定能遇到和徐桂走的江铃儿。

    卢小安因为跟着白清歌,所以比较知道徐桂的事情,还好刀疤不在,徐桂看样子还不知道他和江铃儿是游戏玩家的事情,更不知道他们早就认识了白清歌,并且白清歌的弟弟也进入了生死局。

    白清歌说,以徐桂的性格他根本就不会把冤大头玩家放在眼里装进心上的,他们只不过是刘美含随手拖进来的倒霉蛋罢了。

    所以卢小安现在穿着楼中小厮的衣服肆无忌惮地在街上乱逛,还四处张望看一看江铃儿会不会出来,他早就破罐子破摔不在乎自己玩家身份的曝光。

    这时,一个老太的声音叫住了卢小安:“小安小兄弟!小安小兄弟!”

    卢小安转了一圈,发现是一个卖豆腐的老婆婆在叫自己,卢小安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豆腐婆婆:“就是你!你不认得我了?”

    卢小安来到老婆婆的摊位前:“婆婆,你叫我有事吗?”

    豆腐婆婆见人来了马上站起身,麻利地装上了两块刚出锅热乎乎的豆腐:“最近都没见到铃铛,他最喜欢吃我做的豆腐了,趁热你给铃铛送过去吃,另一块是给你吃的小安小兄弟。”

    卢小安的手里被塞入两块热乎乎的豆腐,想到了之前江铃儿扮成小厮的时候很喜欢偷偷从楼里溜出来带着他在街上吃吃逛逛的。

    感受着手中有些烫手的豆腐,卢小安:“婆婆,铃儿她...”铃儿她把我们都忘记了。

    这时,旁边的摊贩也认出了卢小安是铃儿的好友,他拿过一些铃儿喜欢的吃食递给卢小安:“铃铛这么喜欢逛的一个人最近都没有见到他,听说他的主子没了,让他节哀好生活着吧。”

    之前江铃儿很努力地带卢小安融入她生活已久的街道,带他认识那些互相帮衬的邻里街坊,当时的卢小安还笑她:“这是游戏,你做什么这么认真?难不成真的想留在这边当个古代人?”

    当时的卢小安是吃味江铃儿对清欢的照料,可这时手里怀中早就被塞满了食物和一些好玩的物件儿,那些都是街坊们对铃儿的好意与关心,他终于理解了当初江铃儿为什么拖着他介绍这些游戏中的NPC了。

    卢小安勉强地对着豆腐婆婆笑了笑:“好的,我一定...”哽咽之下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抱着吃食卢小安回到了楼中,楼里一大早没有客人来,都是些小厮在打扫卫生,有个小厮在角落里烧香被小风训斥:“被掌柜的看到有你好受的!”

    那小厮反驳说:“掌柜的才不会因为祭奠清欢而责罚我呢,最多是骂几句罢了。”

    清欢房里原先桌子上的字画都被小厮们拿出来准备收起来,卢小安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分给大家吃,然后主动承担起了收拾仓库的工作,他怕小厮不懂字画稍不留意损坏了清欢仅有的东西。

    卢小安:“那房间空出来做什么?还要再找头牌吗?”

    小厮说:“不是的,掌柜的说要歇业几天,听说最近城内有些乱...”

    卢小安急忙打断道:“怎么个乱法?”

    掌柜的既然能与白清歌有联系,那么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要关闭清楼的。

    小厮摇了摇头,他一个打杂的能知道些什么呢?

    卢小安的伤能好的这么快是因为掌柜的喂他喝下了观音圣水,而掌柜的手里有观音圣水就证明她不仅仅是与白清歌有联系,还与王敬凡他们有联系,可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这时,掌柜的从门外急急忙忙地进来:“小安,你过来我同你说些事情。”

    掌柜把卢小安单独叫到偏僻处说:“给你个任务,你今儿下午就出发,去把林文找到然后让他统领全部的城中军。”

    卢小安:“是师父让的吗?”

    掌柜:“没错,然后你就去找你的师父和队友吧,他们在这里。”

    掌柜的凑到卢小安的耳边轻声说了地址,又给他塞了一点水袖和观音圣水:“我这里人也多,不能给你太多,我怕城中一乱也是死伤惨重。”

    卢小安将武器放回布袋子中,有些恍惚:“有这么严重吗?”

    掌柜的看他一副心大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说:“好好完成交给你的任务,马匹银钱都备在了后院,你上街准备一些干粮去,下午就走吧。”

    卢小安叹了口气,他本是想寻回江铃儿的,不管那江铃儿认不认得他,卢小安都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寻回来,绑也要绑回来的。

    可眼下更要紧的任务交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只能把江铃儿的事情放一放了,看徐桂的样子是不会伤她的...一想到江铃儿满心满眼都是别人,卢小安恨不得一拳捶死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徐桂。

    掌柜:“刚刚看你带回来挺多的食物,怎么都没有了?”

    卢小安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早就被大家搜刮干净了,他说:“我再去买就是。”

    穿着低调的卢小安来到街上,他随便在路边吃了口便饭然后就准备买一些干粮馍馍想着在路上吃,这时他远远看见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是那个徐桂。

    徐桂今天身边只带了一个江铃儿人出来,今天的卢小安没有冲动,他身上有任务外加昨天吃了大亏,决定先观察一番再说。

    徐桂和江铃儿穿着奢华,尤其徐桂的神色很是高调,他拿着权杖高兴地走在街道上,像是准备寻什么乐子一般。

    今天的江铃儿也是一身红衣,她梳着华丽繁琐的发髻看起来是如此的高不可攀,只是不复花魁时期主动大方的样子,在徐桂的身边看起来收敛了很多。

    只是这般可人的人儿再是收敛,额间的红色印记也会吸去很多的目光和注视。

    城内的流民变多,再是繁华的街道也免不了流民的走动,他们或是乞讨或是干完了力气活就睡在街道上,徐桂无视这些流民,只是带着江铃儿在街道上走动,似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他完美的杰作。

    徐桂和江铃儿越走越近,卢小安强忍住去唤那个低头乖顺的人,可那人并不是真正的江铃儿啊,江铃儿何时这等乖顺,她最是有勇气的,多次的化险为夷都亏了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女孩子啊。

    卢小安小声唤着:“铃儿!铃儿!”

    祈求着她能听到自己呼唤想起来自己究竟是谁。

    卢小安一直在盯着铃儿,下午他就要出发去找林文了,这时能多看一眼心尖上的人,就多看一眼。

    卢小安:“她将这唇涂得红红的真美,可真美...”

    江铃儿继续走,人头攒动卢小安的视线被遮挡,他就像个跟踪卡一般逆着人群行走眼睛依旧是死死地盯着铃儿。

    徐桂是何人,他早就察觉到卢小安的视线了,可他就是喜欢看到别人痛苦,尤其是他亲手造成的痛苦。

    不杀卢小安并不是他有多么仁慈,也不是怕城中百姓有不满,而是徐桂觉得卢小安活着见江铃儿在自己身边,他会更痛苦的。

    徐桂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卢小安求不得、打又打不过,他痛快极了,今天出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这时忽然有四五个流民从他的旁边经过,那些流民因为过路拥挤挨徐桂挨的极近,徐桂今天新换上的袍子自然是被蹭脏了,他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头,可下一秒他就瞪大了双眼,原来是其中一个流民在怀里藏了匕首,在其他人的遮挡下掏出匕首刺到了徐桂的胸腔中。

    徐桂只是愣了不到短短一秒钟,他就用右手掐了那流民的脖子并且将他提了起来。

    卢小安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江铃儿那边的,他忽然见到江铃儿停下了脚步然后开始口吐鲜血,胸腔那处竟然也凭空渗出了鲜血。

    卢小安:“铃儿!”

    江铃儿附近的人群开始传来尖叫声,原来是徐桂他掐断了那人的脖子,而刚刚被刺伤的地方转眼就没了伤口,只是衣服破了个口子而已。

    周围的流民见状开始奋起反击,他们大叫着:“徐桂!你个人渣!放我们出游戏!”

    听到这话,卢小安停了想要上前的脚步。

    徐桂狂笑:“来啊!你们来啊!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江铃儿此时调整好了状态,她的衣摆开始飘动,头发也是飞扬,额间的红色火焰燃了起来,江铃儿闭上眼睛似是在给徐桂护法的样子。

    徐桂本是愉悦的心情被这些人破坏,他有些生气了,唤出自己的权杖开始对付这群伪装成流民的玩家,他根本就不在乎哪些是真的流民,哪些是玩家,权杖使很多人漂浮在空中无法行动。

    卢小安听到旁边传来了熟悉的喊叫竟然是那个卖豆腐的婆婆,婆婆漂浮在高高的地方无措地叫喊着,她本是这个世界的居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担心地看了一眼江铃儿见她无碍便决定先救下婆婆再说,一些伪装成流民的玩家在和徐桂斗法,卢小安何尝不想冲上去将徐桂解决掉赢了游戏,可他知道自己目前斗不过徐桂,身上还有任务在身,只能先救下江铃儿在乎的豆腐婆婆。

    婆婆飞的特别高,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卢小安哪怕是站在桌子上也碰不到她,这时候徐桂又开始发难,那些漂浮在空中的人纷纷落下,包括卖豆腐的婆婆,卢小安飞身扑过去想要接住人,可他反应不及被溅了一脸的血,还是热的呢,年轻的少年维持着接人的姿势僵在原地,那温热的血是婆婆的,旁边还躺着他经常打照面的邻里街坊,那个昨天和他搭话给他点心的男人因为落下来的时候额头磕在了桌角上,命丧当场。

    本该是游戏NPC的存在就这样活生生地死在了卢小安的面前,他一时反应不及习惯性地去看自己的铃儿,可此时的铃儿长发飞扬,火红额间的火焰,睁开的双眼只是在冷冷地看着这眼前的一切,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同时没有任何的表情和阻拦。

    闻着周围散发出的血腥气,卢小安看着铃儿:“铃儿。”

    江铃儿面无表情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的眼神毫无波澜扫过卢小安,好像不仅不认识卢小安,甚至把卢小安当作了死物。

    徐桂被另一位玩家从背后偷袭,他大叫一声,可转瞬之后他便没有了伤痛回头杀了那位偷袭他的玩家,徐桂今天在街上大杀特杀,终于消灭了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玩家。

    他看都没看一眼死在这边的尸体,丢下脏了的华服就带着江铃儿回去了。

    而江铃儿最终因受伤严重昏了过去,徐桂见状抱起她消失在了街道中。

    卢小安本想救一些人的,可发现昨天才打过招呼的婶子婆婆已经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还有两个从楼里出来看热闹的孩子也不幸被波及。

    卢小安跌跌撞撞回到楼中,他身前都是些血也没有处理,直接上到顶层来到了清欢的房间。

    清欢的房间里散落着一些他之前的字画,卢小安看到了清欢生前写过的诗,终于忍不住悲痛哭了出来:“此情恨生难...恨生难啊!”

    他是第一次体会到了清欢曾经所经历的绝望,为何清欢会颤抖着写下“恨生难”为何他表达爱意会用“岁可安”。

    那是清欢心中最美好的期盼也是心中最难过的绝望,卢小安身前的血滴落在清欢的诗上,这时小风推门而入,他看起来才起床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小风见到卢小安滴着血拿着清欢的诗:“你怎么了?快去大夫那边!”

    卢小安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是我的血...”

    小风:“那就好,你别乱动清欢公子的字。”

    小风上前把清欢的遗物抢了去:“你看吧,都被你弄脏了。”

    楼里的人虽然没有为清欢守孝,但大家都记着清欢公子的好,他们位卑言轻,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已故的人。

    小风:“你收拾收拾吧,下楼来吃饭。”说完,小风抱着清欢最后的字画下了楼。

    破碎的象牙塔让里面的稚儿暴露在荒野中,他手拿寸铁却也只会哇哇大哭。

    卢小安想起徐桂的所作所为,这一路以来他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哪怕对方是个NPC与世无争他也偏要赶尽杀绝,更别说在生死局中对待游戏玩家大杀特杀了。

    稚儿猛地握紧手中的铸铁,他咬了咬牙看样子是要下定决心将手中的铁磨成那锋利的剑,将剑锋对准那个阻碍他们活下去的人。

    卢小安重新钻回到床底下,他带上些银钱,随后将信和城主牌子藏在身上,他从楼顶纵身跳下来到后院,这边掌柜的已备好马匹。

    卢小安跳上马背环顾四周,纵是不舍也毫不留情地踢了踢马肚,飞奔出城外。

    一路上哭喊声和哀嚎声钻入了卢小安的耳中,他握紧手中的缰绳势必要完成任务,杀徐桂救下铃儿和城主,他们一定要活着走出生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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