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户降落1

    ·零·

    中平五年,初雪落下的第三天,我被广陵王和刘辩捞到了冷宫。

    原因无他,二位难得抓了机会在达兰林里赏雪时,差点被从天而降的我砸个正着。

    说真的,我没想到在床上躺平玩手机一整天的惩罚,会是下床的瞬间一脚踏空,然后自由落体将近半个小时。

    如果我有罪,请让刑法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在下落途中尖叫了十几分钟,差点把嗓子喊劈叉。

    从广陵王和刘辩的视角来看,赏雪途中突闻身边树林“咵嚓!”一声巨响,而后,还未等他们对突然从雪地里伸出来的鬼手做出反应,终于彻底断裂的树干猛地砸在那摊乱七八糟的不明物体上。

    不明物体就此没了动静。

    放在电影里,这种开场不是恐怖片就是悬疑片,也有可能二者兼是。

    总而言之,特别惊悚。

    后来广陵王同我谈到当日的情形,表情有些许一言难尽。

    “倒是没被你吓着,回京受封后,有段日子前来刺杀的人特别多,大都如蛰伏的毒蛇,不知何时会被他们突然咬上一口……”

    一心二用批公文的广陵王停下手中的笔:“你那种擂鼓喧天的摔法,只会吓到我们张天师。”

    我:……

    一旁正摸点心吃的某张姓道士:……

    ·壹·

    等我再次醒来,人已经躺在冷宫偏殿的卧榻,身上的衣物也被人更换过,套了身层层裹挟的宫装。

    见我醒了,守在一旁的宫婢很快便请来广陵王和刘辩。

    直到真正见到这两人,我才有了点穿越的实感。

    广陵王确是五官俊秀,仪表堂堂,是个标志的美人。

    但不知为何,对于这张脸我很难留下记忆点,好看归好看,却无法在脑海里留下印象。

    难道是角色扮演类游戏的主控效应?因为可以是任何人,所以不具备鲜明突出的个性,只拥有一个群体的显著特征。

    凭借这短暂的会面,我无法确定。

    至于刘辩……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我能把他的五官和立绘对应,也能认出这就是将来的那位少帝。

    可我觉得他好陌生。

    和主线、恋念剧情里爱撒娇、耍赖、粘粘乎乎的刘辩不同,这位大皇子殿下看过来的眼神,薄凉得像在看路边的一株枯树。

    哪怕他依旧慵懒随性,有些旧的衣袍也随意散乱,嘴角甚至噙着一抹笑意。

    因着这种陌生,我又开始有些恍惚。

    印象里的刘辩好像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屏幕外的我……嘶,世界观冲击带来的后遗症有点严重,睁眼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恍惚了多少次。

    ——直到我不经意瞥见刘辩看向广陵王的眼神。

    ……

    我不恍惚了,我悟了。

    变个锤子,这崽子从头到尾就没啥长进,眼睛都快贴人小广身上去了!

    所以,我现在是掉进了别的主控的平行位面?

    这不大好吧……即使我平等的博爱男主们和每一位密探,但也是主控。

    这和闯进人家家里抢老婆抢房子的强盗有什么区别?!被动也是抢!!对于这种行为,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刑法……算了,放我回家!我一根正苗红五好青年不想当强盗!!!

    在正式抗议之前,有一个问题:

    广陵王和刘辩都换了身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在把我搬到冷宫的途中沾了我身上的血。

    但这大白天的,一个亲王一个皇子,搬着一具女尸在皇宫里跑来跑去……这已经是内侍们要尖叫的程度了。

    看这风平浪静的一片祥和,我有点害怕等会推门出去就是一排皇宫近卫拔刀对准我。

    心好累,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目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谢邀,醒来十分钟,已经头脑风暴得要把CPU烧了。

    ·贰·

    破案了,我是被刘辩的大氅罩着,这两人轮流接力一路给扛到冷宫的。

    宫人少有到冷宫溜达,随侍的人更少,扛个大活人进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广陵王解释的时候,表情淡然仿佛在问我“今天背单词了吗?”。而刘辩直接在后头的书案坐下了,饶有兴致的摆弄案几上的茶具,似是要弄茶。

    两人情绪平稳,精神状态良好,极具乱世风格。

    我默然。

    好好好,不愧是青梅竹马,临场配合度满分。

    衣服是广陵王的随行宫婢给换的。

    我估摸着这宫婢应该是绣衣楼的密探伪装的,不然也不会放心让她守在偏殿。

    我人刚醒过来时就是她去请两位殿下,速度之快恍若坐了火箭。

    ……

    据广陵王复述,树干砸的那一下,当场就要了我的命。

    她同刘辩试图止血时我便咽了气,头上的血甚至还在往外涌,染黑了周边一片雪。

    “我们正打算差人将你安葬时,你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荧光,向四处飘散后约莫半刻钟,又重新聚拢凝出了身形……”

    广陵王立于榻边,与我解释先前的情形。

    刘辩不知从哪摸出一罐茶叶,正待挑几匙进壶,听至此处插了句话:“早就想问了,她莫不是仙人?”

    我慌忙开口要解释,却半晌发不出声来。

    我:……?

    广陵王发觉不对:“怎么了?”

    刘辩从她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观望。

    我哽住了。

    不出所料,可能是哑了。

    ……

    娘的,想哭。

    ·叁·

    那日兵荒马乱过后,我暂且留在了冷宫。毕竟比起外头风起云涌的局势,鲜有人问津的冷宫算的上安全了。

    鉴于我暂时不能开口说话,又不会写当朝的官方字体,广陵王只能用简单的问答,通过点头摇头确认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和一些基本信息。

    除了刘辩因为世界观受到冲击,对接收的信息有些消化不良,广陵王和我迅速达成了协议——

    我暂时留在宫中,由刘辩看顾。

    虽然我很怀疑到时候是谁看顾谁,以及真有事刘辩不一定保得住我。

    但想起这段时间身份特殊的我不能待在绣衣楼,广陵王府又隔三差五的有刺客……我从善如流的举牌支持了广陵王的提议。

    或许我在这个世界点的技能是死而复生,但受伤真的好痛。

    脆皮大学生承受不起这种冷兵器伤害和乱世的医疗水平。

    在广陵王能分出手把我送去隐鸢阁,塞给左慈研究之前,我暂时成了刘辩身边的近身宫婢。

    对,小广连夜联系上了她的师尊,想要玄学对玄学。

    左慈给的方法很直接:送来隐鸢阁。

    妈妈,我有希望见到真的仙人了诶。

    乐出声。

    ·肆·

    说实话,我一开始很担心小广没法顺利的把我塞进冷宫,毕竟宫内宦官掌了快半边天,外戚的手也早已伸向后宫。

    连皇子协所在长秋殿的眼线都多得数不清,同为皇子的刘辩这儿贸然多出一个人来,怎会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但第二日我便成功混进了宫婢之中,由头是“得大皇子殿下青睐的宫婢”。

    ……

    真的,用这个名头进来小命可能会没得更快。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在这宫里,得不到天子的偏爱,争不来一点在意,哪怕是皇子也照样被人冷落排挤。

    刚到冷宫的早上,我以为会听到同房的宫婢们压低声音在讨论那个新来的、据说受了皇子青睐的宫婢。

    但空荡荡的厢房直让背着包袱站在门口的我沉默了。

    仔细想想,刘辩身边的宫人内侍确实不多。

    堂堂一位皇子,连负责起居的宫人都不够规格。

    这天杀的皇帝。

    ·伍·

    此后过去半月有余,暂且还无事发生,除了第七日时,我的“喉疾”突然恢复。

    我当即冲向刘辩,呲溜一个滑跪到了他身边,把这一情报告知。

    可以略过刘辩差点被我矫健的身手铲倒、以及他身边那位年长内侍恨不得掐死我的表情。

    适应能力良好的我跃跃欲试,希望他转告广陵王的同时附带上我“想找机会再实验一次,看看能否找到失声和死亡的关联性”的毒药申请。

    小广对此给予的回复也很简单明了:

    “不,你不想。”

    啧,可以不用那么人道主义的,广陵王殿下。

    ·陆·

    感觉再在这多待几天,整个汉王朝的历史我就能倒背如流了。

    刘辩个小鬼,自己不喜欢做功课,觉着累、难受,倒很喜欢给别人布置功课,看别人痛苦。

    广陵王让他有空教点常识给我,丫兴致冲冲的让身边那位内侍来授课,还要求我必须旁听,课后还得交一篇笔记。

    然后他自己在内侍讲课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偶尔还犯困。

    硬了,老子的拳头硬了。

    谁家大学生快毕业了还要交课后感想啊!

    还有,你小子给我滚起来听课!!!

    ……

    历史课在三天后结束,因为东汉的历史讲完了。

    我大概记住了刘辩的爹娘爷奶,再多的他说不用记,你碰不上,碰上了直接跪,别出声。

    我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活着的大概率碰不到,死了的……他说的有理。很。

    在冷宫里,刘辩只要求了我两件事:

    一,跟内侍学好跪拜宫中贵人的礼仪;二,尽量不要出内殿的门露脸,晚上必须在内殿里窝着。

    宫里宫人们的名字人数隶属都有专人记录在册,交由内侍监掌管。像我这种突然冒出来的黑户也不是没有,更何况是在冷宫。

    只要不太冒头,不落到明面上来,贵人们想做什么,想玩什么十常侍基本不会来找麻烦。

    毕竟两位皇子行事越荒谬,对他们来说越有利。

    相对的,也能轻而易举的过来找麻烦,且一抓一个准。

    “况且,在这宫廷里危险的不止他们,”刘辩拿教竿点了点我收得不到位的手肘,轻声说:“前边儿的事倒挨不到你,主要是这后院……能在这后院里活得松快的人,伸伸手就能摘到树上的果子。”

    ·柒·

    中平五年,雒阳城内盘踞世族、外戚、宦官三大势力,皇权已经失去对全国政权的有效控制力。宫内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里势力分了再分,各自结为党营。

    宫人们为了保命,除却做足勿听、勿问、勿看的表面功夫,私下里也得互相串通消息,以防那天撞进贵人们的博弈里,落个身首异处死于非命的下场。

    因而,无论长乐宫还是未央宫都时有蜚语流传,刚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被有心人一曲折,再经转个三四手,就能变成流言起始人都认不出的样子。

    比如,最近就风声传得厉害,说深居冷宫的那位皇子辩殿下看上了个宫婢。

    我蹲坐在柱边,双手撑住下巴,有一耳没一耳地听着隔墙那些宫婢们议论。

    听到一半,我忍不住吐槽,跑流言主角门口来聊八卦,胆子真大啊。

    还从皇子风流事聊到了不受宠的处境……嗯,等我听完这段,就去下边儿捏雪球,砸不死你们这群叽叽喳喳的碎嘴子。

    来到东汉的第十九天,今日天气不错,暖阳倾泻满园,满目银装素裹的树木枝干上都落了层璀璨,好看的紧。

    就是这宫装不是很保暖,人一停下就要冻得哆嗦。没有当值还好,昼间能找个地方蹲着晒太阳,夜里能缩到榻上用被褥武装自己。

    当值的就惨了,分到殿内靠不透风和暖炉烘烤保命,分到殿外纯靠个人身体素质硬抗。

    虽然在我看来深冬夜里除了围着火堆烤,没有其他保暖手段,但我还是决定过了正午就把昨日在行囊里翻到的夜行衣套上。

    刺不刺客的先不说,这冷不溜秋的天,没暖气、没空调、没热水袋也没火堆,再没有秋衣秋裤……我可能真的会死。

    正计算着那套夜行衣够不够保暖、等会儿雪球要捏紧实点……一道男声突从头顶正正落下:“你蹲在这做什么?”

    哦,是刘辩。

    我头也不回,继续手撑下巴:“看雪。”

    刘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点了点头:“啊……不错,现下这园里可供人赏玩的也就剩雪和冬日景了。”

    我也点头,盘算着等会儿雪球怎么捏。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

    诶我去!是刘辩!

    总算反应过来的现代脑警铃大作,我从地上“刷”地蹿了起来,转身对刘辩行了个歪七扭八的礼。

    顶着他身后内侍要吃人的眼神,我迅速跪下趴地,整套流程熟练得有点想哭:

    “婢子拜见殿下!”

    “不知殿下行至此处,未能及时拜见,望殿下恕罪!”

    我几乎是从肺腑喊出了声,隔墙的宫婢闻声,立时停下嬉笑谈趣。

    只闻得一阵慌乱,应是立即跑远了。

    刘辩半晌未语,直到我膝盖开始发疼,他才慢悠悠道:“你都说自己不知了,又何罪之有?起来吧。”

    他微侧了头,身后的内侍便会意,退了几步转身避去了。

    刘辩这才垂眸看来,“怎么,打算在此处博个好人缘?”

    他在说我适才扯嗓子大声提醒那群八卦宫婢的事。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裙,摇头:“吵得人耳疼,吓走了博个清净。”

    赶紧把那群叽喳玩意儿吓走,等下指不定就说到刘辩不被生父所喜的事上去了。

    刘辩轻轻冷哼了一声。

    许是天冷,他身上的冬装穿戴倒是整齐,还系了件玄色云纹大氅在外。纵是这大氅已旧得有些褪了色,少年气未褪的白皙面容被裹在披风的暗色毛绒领里,仍显得尊贵高雅。

    我低了眼眸,避开他的目光,冷静地在心里尖叫。

    喵的,真的好猫,好贵,好美。

    刘辩双手拢在绒边宽袖里,也不在意我是否回话,像是突然对园里的雪景有了兴趣,几步踱下回廊,朝圆子深处的树林走去。

    “跟上。”

    走之前还不忘命令我道。

    我只能提起过长的裙摆,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然后一路小跑缀到他身后,隔着一步远紧跟着。

    心里狂骂这见了鬼的宫规和裙子,不愧是封建时代,每个细微的地方都吐露着压人的恶心。

    小道走到一半,不愧于小疯子的称号,他突的改道,踏进了雪地里。

    我:……

    有时候一个人在东汉末年穿汉服真挺无助。

    谁懂,我好想尖叫,这套宫装本就繁重难行,踏进雪地里雪化水沾湿了裙摆,衣裙负重增加不说,我好像看见踝关节的风湿在向我招手。

    小广你在哪,我好想你。

    你家猫崽开始放飞发疯了你知道吗?

    ·捌·

    单独把我拎到雪地里也不为其他,皇子殿下只是想问问我考虑得如何。

    上次广陵王回信之后,问我的名字,说是不方便告予的话随便取一个也成。

    总不好一直“你你你”的称呼,不合礼数。

    近几日朝堂似乎有些动荡,广陵王忙的抽不开身,百忙之中传信托刘辩来问我,想好名字了没。

    “她近来很忙……宫内宫规森严,她不好在进宫时将你叫去问话,便托了孤。”还没有未来立绘形象成熟的皇子殿下背对着我,身影似有些落寞,“可想好名字了?”

    我努力拎着裙摆,低头看着地,试图用鞋尖在雪里划拉出一片平地,平静地回道:“回殿下,想好了。”

    雪太厚了,鞋尖拨弄了半天只在地上挖出一个坑。

    刘辩转头看我,阳光落在他披散身后的如墨瀑发上,映出浓郁深重的红,竟如锦缎般粲然。

    我依旧低着头,不再拨弄跟前那个小坑,开始一点一点往里填雪。

    填平点好,别绊着刘辩这样突发奇想过来踏冬的人……虽说能在这冷宫里踏冬的也就这位皇子殿下一个。

    刘辩又不出声了,等着我自己主动告诉他。

    对小广,这家伙还会耐下性子,日复一如的一遍遍试探,想知道那颗心在哪。

    至于其他无关人员,除非很要紧的事情,他连理会都不想,若不是小广托他帮忙,我赌五毛钱,他甚至不会刻意绕到回廊来多问我一句。

    于是,把挖出来的小雪坑填平时,我抬头看他:“查姓,名无……叫我无娘吧。”

    刘辩挑眉:“可有表字?”

    我点头:“字辞荏。”

    ……

    当然是假名。

    给了真名万一真查到我祖宗头上去咋办?当场表演一个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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