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

    回到般般殿的时候是子时,这么一折腾,便到了丑时。

    尹筱翌日还要面圣,给明瑾安排了个贴身侍女丁香,准备回寝宫休憩。转身之际忽然听见几声响亮的咕咕声,他愣了一下,轻笑开来。

    接连赶了几天路,这一天基本没怎么进食,此刻闲下来,确实有些饥肠辘辘。

    明瑾肚子打鸣,脸上当即染了薄薄一层红霜。

    “我也饿了。我们吃一些?”又吩咐在旁边候着的宫娥,“丁香,让膳食房备些简易饭菜,要快。”

    丁香便下去了,不一会几个丫鬟便布了满桌的脍炙。应该是事先备好的。鸡鸭鱼肉,竟样样俱全。

    是个大户人家,连夜宵都这样丰盛,明瑾看着满桌的美食,心中暗想,有钱真好,等回到卫国,自己好好当条咸鱼算了,反正哥哥已经将祖业做大了不少,够自己余生做个败家女了。

    “起筷吧,明姑娘不用拘谨,和在北地时一样就好。”话虽如此,她在北地时也拘谨得很,北地缺米粮,大家吃得都很节约,她吃那几粒米感觉实在太好养了,就是瘦得像一把骨头。

    宁远在北地的时候说她那毒只清了一半,也不知道这么瘦与那毒有无什么关系,明天得让宁远和京渊一起再瞧瞧。尹筱夹了一筷子鲈鱼,琢磨了下此事。

    明瑾虽饿,对其中的鱼肉都不感兴趣,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她的身体虽饿了,她的心却不是,并没有什么胃口。

    唯独有一份离得远些的鸡汤小馄饨,晶莹剔透,虾肉玲珑嵌于其中,肉粉色若隐若现,看着甚是诱人。

    但眼前都是些腻人的大鱼大肉,那碗小馄饨,因为不是重头菜,被逼仄在一隅,她坐着伸长筷子都够不到的地方。她有些怏怏。

    “这鱼挺鲜的,不腥,要不要试一下?”尹筱边问边不动声色地将那碗馄饨与她面前的一碟驴肉羹换了位置,挪到了她面前。他早便注意到满满一桌菜,她只多看了这碗馄饨两眼,顺手便替她换了。

    小姑娘一下高兴了,开心应他,“额,我一会试试。”便开始对那碗馄饨下手。

    鸡汤鲜甜,撇了油,浓郁又不腻,应是配了胡椒一起熬的,淡淡的辛辣味夹着其独特的芳香,当中又夹带着些虾子的咸香。一口咬下去,馄饨爽口,皮薄滑,虾肉脆弹,满口生香。

    她吃得开心,魇足都上脸。

    尹筱胃口也一般,只吃了一些,他没有吃夜宵得习惯,也很少这么晚才吃东西。他放下筷子,看她吃得欢喜,满心疑惑,厨娘的手艺这样好吗,一碗普普通通的馄饨便让她这么开心。

    看到那张小脸上的满足,他也想试试这碗馄饨究竟有多鲜美。

    想着想着便伸手便从她碗里夹了一颗馄饨,入口确实香滑,并未觉得与以往的有什么区别。

    “看你吃得这样香,我差点以为我府上换了一位厨娘。看来,你是真的饿了。”尹筱吞了那只馄饨,看着她轻笑。

    明瑾愣了一下,倒没有多大惊小怪。

    在那个边陲小镇,他救济两国的百姓,又与大家同食同住,她便知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何况,自己命是别人救的,现在还住在他家里,吃的还是他家的馄饨。

    四舍五入,他吃的是他自己的馄饨。好像并没有什么毛病。

    倒是端了两碗甜汤进来的丁香,惊掉了下巴,连带那两碗甜汤都失衡洒出了一些。

    她刚刚是看到了什么,殿下竟然从那位姑娘的碗里舀出来一颗馄饨,并且吃了!吃了!吃了!公子可是有洁癖的呀。又自责自己是不是伺候不周,许是殿下也想吃,只是这份量厨房没备够。

    她小心翼翼地克制住自己的震惊,将桂花酒酿汤圆轻轻摆在桌上,退了一步问,“公子,馄饨可需要厨娘再做些?”

    尹筱闻言看向明瑾,“可需要再添些?”

    明瑾的脸这下羞得红了,心想是不是自己吃得多了些,这位女使才上前问,忙应,“够了够了,不必再添。”

    那女使见尹筱点了点头,便站在旁边,将先前尹筱提过的鲈鱼用瓷羹剔了刺,一半装进明瑾面前的小碗中,一半装进尹筱面前的碗中。

    见她独爱这碗鲜虾小馄饨,想必是很爱吃虾的,又顺手剥了几只虾放进那碗中。正要退下时,见明瑾抬眸笑眯眯地与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满目清晖,一双杏目弯起来似月牙。与殿下倒是相称,丁香暗想,颔了颔首便退下了。

    等尹筱告辞。丁香和紫菀带人进去收拾,撤走碗筷,“明姑娘,我是丁香,她是紫菀,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吩咐我们。”

    明瑾点了点头。

    不一会紫菀进来在水房备好了水,伺候她沐浴。

    明瑾泡在那放了不少花瓣的浴桶中,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在北地的时候因为帐子搭得简陋,所以洗漱甚是不便,一半都是简单快速解决沐浴这件事。明瑾已经很久没有泡澡了,此刻便显得颇为难得。

    整个人被包裹在浓郁的香气中,周身都清爽了不少。她不由地思考起联系兄长的事。不知道她这一“死”,她哥会如何,皇后和容氏又会不会放过他和兰家。

    之前在北地不是没有想过,但两国战争堪堪结束,边地势态还是比较严峻的,百姓的情绪也不好,两地邦交也尚未正式恢复。荒郊野岭,找一个稳妥的人帮忙送信实在难,况且她身无分文。但明城不同,明城是庄国的帝都,驿马都比北地多得多。

    加上这尹公子,她观方才这屋中各处布置,桌椅,摆件,无处不透着一股高雅之气,偏又不是那种浮于面上堆金砌玉的高调。

    明瑾自小在商贾之家富养,父母虽早亡,留下了富足的家底给她们兄妹二人,而后进东宫便知自家不过沧海一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即便这低调不显山露水,明瑾还是一眼能看出来。

    他家世如此,应该有办法找到靠谱的人帮忙送信到卫国。她打算明日先从尹筱或是十月处探探口风,若是行不通,再做其他打算。

    翌日一直到了中午,丁香才去心筑喊明瑾起床用膳。

    昨晚尹筱特意让她好生照顾明姑娘,想着他们这几日赶路太累了,反正起早了在这后院也无什么事可做,丁香便让她多睡一会,到了饭点才去喊她。

    “明姑娘,起床用膳了,若是还觉着乏,吃完再休息。”她轻轻挽起幔帐,两角的铃铛随着轻轻抖动,悦耳地叮叮作响,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丁香只当是姑娘贪睡,又再唤了她几声,伸手拉了拉她的手摸到一片冰凉,才觉得不对。

    拉了好几下都没反应,丁香吓坏了,“来人啊,快来人。”声音都因为慌张高了几个度。

    紫菀正在隔壁的盥室为明瑾准备洗漱的东西,听得这一声尖叫,吓得手上的花瓣都落了一地,也顾不得收拾,慌忙跑了出去看发生了什么。

    到了丁香跟前发现丁香一张脸煞白,在那边摇边唤明姑娘,那姑娘躺在床上,半点动静没有,全然不是睡着的样子。

    她心知不妙,伸手探了探明瑾的鼻息,“还有气,我去找京先生,你在这伺候着。“ 二人皆舒了一口气,紫菀又慌忙命守在门口的初五去请殿下,自己则是小跑着去找京渊。

    宁远是与京渊一起到的。他一早便进宫来,先前与尹筱提过明瑾的毒只解了一半,因为缺了几味药,刚好明瑾来明城,便想顺道给她清了。那毒本就在她体内一段时日了,说急也不太急。

    只是未料到尹筱直接将人带进宫了,这事一下变得匆忙起来,得赶紧清了这余毒好将人送走。因而他今日早早来了般般殿,只等着这位醒了好请脉。

    二人用完午膳正在屋内茗茶,内经阁的白芷丫头地跑了进来,连门都忘了敲,礼也没行,不过她素来冒失,二人习惯了。但见后头跟着脸色不太好的紫菀,脸色也跟着郑重起来。

    紫菀也不磨叽,给两位先生福了福身便道,“宁先生,京先生,烦请到心筑走一趟,明姑娘有些不好。”

    宁远一听便站了起来,“那就长话短说,边走边说。”三人便动了身。

    “方才我们去喊姑娘起床的时候,姑娘怎么叫都叫不醒,昨夜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看样子也不像是风寒。”紫菀边走边与二人提及明瑾的状况。

    忽然想到什么,“莫不是昨夜那蛇?!但那蛇不是无毒的吗?京先生昨夜明明也说敷药几天便可祛疤的。”她一脸疑惑地看向京渊。

    “蛇?什么蛇?”宁远眼皮子跳了跳,心头不安。

    “是一条赤练,确实无毒,昨夜我已经开了药给她敷上,里面也没什么容易致人昏睡的药物,按理说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京渊边说边捋了捋他蓄的山羊胡子。

    宁远不语,若有所思。

    二人到了不一会,尹筱也到了。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刚从庄帝寝宫回来。自庄帝出征后,这是父子二人第一次见面。他一早便去请安,用过午膳才回来,刚到殿门口便听初五与他说了明瑾昏迷之事,赶了过来。

    那女子静躺在床上,口唇乌紫,宁远又摸了脉,才对尹筱回禀,“她体内的毒加深了。”

    尹筱眉峰一凛,眸子便阴郁起来,“怎会如此?”旋即又问,“你是说,这殿中也有人会那种毒?”

    “但昨晚我和她一起用的膳,她只吃了一碗馄饨,和些鱼虾。而且她吃的菜我都有吃。若是有毒,我怎会没事?”

    他大惑不解,又不经意地扫了丁香和紫菀一眼,“昨夜我走之后,到今日晌午这段时间,明姑娘可有服用过其他食物?”视线瞥见矮几上的茶壶,“包括茶?”

    丁香本就心有余悸,这会儿被问及,窥见殿下眼底的那抹厉色更是心惊肉跳,若是早些叫姑娘起来用早膳,说不定能早些发现姑娘的异样。她有些自责,捏了捏手心,努力让声音镇静些,“姑娘昨夜歇下后便没有再进食。”

    “非也。”宁远听完丁香回答才开口,他也担心明瑾额外吃了其他东西才中的毒,这会听二人说完便知并非如此。

    他边用银针封住明瑾的心脉,避免那毒攻心,又用银针在明瑾耳垂处刺络放血,几滴血珠掉下来,一下染红了枕巾。

    “她暂时无碍,只是有其他毒加速了气血的运行,让原先的毒在她体内走得快了些,闭了心窍,才昏睡的。我想看看昨天那条蛇。” 宁远一套操作完,就着紫菀送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放血的银针,将其收回自己的针皮囊子中。又擦了擦手。

    十月这才领他们去看昨夜咬伤明瑾的那条蛇,那蛇被十月命人就埋在园子里,做鱼池旁那棵老杨树的化肥。此刻再命人挖出来,浑身沾了泥,初五端来一桶水,一泼,那身子便显露出来,和昨夜不同,已经发黑了。

    宁远折了一根柳枝去翻看那蛇身,仔细瞧了一会才弃了那柳枝,就着鱼池的水洗了手。

    “如何?”尹筱开口问。

    宁远与京渊对看一眼,都知道这院中养蛇的只有那位,一瞬间二人都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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