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道阻且长

    这里是篮球城商业街某家成衣订制店的隔间,智羊羊带着妻子来这里挑选一条连衣裙,送给孩子当圣诞节礼物——这是进店时他提出的要求。柜台的小哥笑脸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预想的款式,丽羊羊便说想先随便看看,不过她觉得透气且收腰的款式应该很不错。

    “那您是喜欢传统一些的款式,还是时髦一些的呢?”

    “我觉得带有传统元素的好看一些,只是不知道年轻人会不会觉得有些古板?”

    “当然没有问题,我们的设计师一定能做出没有人能拒绝的漂亮裙子!”柜台小哥招呼来一个店员,“你先带客人看看样衣,我去看看设计师和上一位客人谈得怎么样了。”

    接待员带着他们往样衣间去,她打开了平板里图册,那是他们家店往期的优秀作品。夫妻两人听她介绍,便认真地挑选起衣服来。

    “您看这件如何?小珍珠配上蝴蝶结,是年轻小姑娘里很受欢迎的款式。”

    丽羊羊拉起那件衣服,先抚摸了一下面料,又仔细看了看款式,她心里有了判断,又往身边的丈夫看了一眼,智羊羊明了她的意思。于是两人都摇摇头:“她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的款式。”

    丽羊羊用手在假人模特上比划着:“她比我高一些,和她爸爸差不多高,大概到这里。身材和它差不多。”丽羊羊的衣品极好,即使在太空工作的时候,只要有条件,她都能把自己和智羊羊收拾得整齐漂亮,不过很多时候,忙于实验研究的智羊羊并没有这样悠闲的时间。

    店员点点头,她拿起遥控器调走眼前的假人模特,随后另一个假人升了上来。店员滑动屏幕展示这件衣服的详细信息:“您觉得这条怎么样?它采用了不规则裙角,上身是深v领的露肩长袖,设计感十足,也有不少女孩子会喜欢。”

    看着这条蓝白相接的裙子,丽羊羊笑了一下,她想起了喜羊羊回家那天穿的便是一条类似的长裙,只不过上身的内搭是件精致的白衬衫,外头穿了件厚实的大衣御寒,总体来说设计感不如这条,但也大方端庄。智羊羊也想起了这件事,但他却更在意抓着他女儿不撒手的臭小子的爪子!没有一个疼爱孩子的老父亲能看得惯拱白菜的臭猫,在这一点上,尽管智羊羊已经属于最顶尖的那批智库人才,也不能免俗。

    丽羊羊瞧他面色不虞,收回了她觉得女儿穿这套很好看的话,转而打趣道:“若是这种款式呢,倒是值得选一套男款的,正好凑一对~”

    凑一对?什么凑一对?那个臭小子还想和他女儿穿情侣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有他这个老父亲在,必定不能让臭小子为所欲为!

    智羊羊这头脑内冒出一堆狠话没来得及说,那边接待员小哥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客人,设计师刚刚在处理前一位客人的事,花了些时间。让您久等了,请跟我来吧。”

    智羊羊拍拍妻子的肩膀,丽羊羊却说想多看一会儿衣料,叫他先去见设计师就好。旁边的店员看上去有些迷糊,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将展示柜换到了衣料展示区。

    二楼第七间的设计师工作室位于走廊的拐角处,接待员小哥为他开了门:“请进。”自己却没进去。智羊羊向他点了点头,迈步走进去。

    这间屋子里挂了几件正在制作的衣裳,设计师是位戴着金边眼镜的虎族女性,她坐在桌子后面:“智博士,请坐。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智羊羊坐下后将一个硬盘放到了桌上:“一些可靠的消息。”

    对方有些吃惊,她将硬盘接过,接入了自己的电脑:“感谢您提供的信息,我现在就查看。”她快速浏览了一遍目录,面色越发正经,“抱歉,这个消息过于重要,我得立刻上交,您在这里稍等。”

    她从屋内的电梯离开,没过多久又回来:“智博士,先生想和您见一面,请您跟我来吧。”而后,智羊羊便见到了虎族的领导人之一,虎震。

    关于这位头发花白的政治家,智羊羊早有耳闻。但真与他交谈起来,那份气势却又不显了,像是在与自己的长辈交流一般顺畅自然。他们谈论了一些关于硬盘中资料的来源和看法,讨论进行得很顺利,智羊羊充分向对方表达了情报来源没问题这一信息,也履行了对女儿的承诺,并未透露灰太狼分毫。

    实际上,智羊羊这么做,还有一层私心,他希望虎族帮助他证明这份情报的来源是虎族。这样的话,更容易引起羊族的重视。虎震最终答应了这个请求。情报的内容对虎族颇为重要,关乎整个太空战略的安全评估。相比于这份功绩,智羊羊的要求十分合理。

    “我是希望羊族能好起来的。”虎震说道,“羊族的教育体系一直很先进,所以才培养出了如同智博士你这样的顶尖人才。只要好好发挥,羊族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智羊羊听闻此言,苦涩地笑了一下。羊族虽然能培养出顶尖的科学家,但是却受累于陈旧的体制,很难将这份科技实力发挥到淋漓尽致。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就像是他与虎族的渊源一般。

    智羊羊早年是在世外草原的航天学院就读,后来为了进一步深造到牛族留学,毕业后他返回羊族,希望能将自己的研究用于建设羊族的航空航天事业。尽管那时候羊族内部的政策、资金都不向航空事业倾斜,但是没关系,只要有热爱,这些困难都可以克服。令人烦恼的是没完没了的扯皮。

    当初他带领羊族的团队在火箭发射程序上取得重大突破,以此为契机,他向族长提交了希望扩建实验室,扩大航天人才培养的计划书。项目很快被通过,在落实的过程中却卡住了,卡在了一个他没想到的地方——新研究所的选址。按照智羊羊最初的想法,青青草原拥有极好的自然条件和社会环境来建设航天基地,而且他原本的团队也在青青草原工作,在原址上扩建并不是难事。但几位长老的拉扯,让智羊羊意识到他们看中的是航天基地副加的利益,而不是科发展科学,探索未知。

    当然,那次事件的结果是好的,在族长和几位长老的坚持下,科研所的扩建依然选择在青青草原进行。但是这中间长达一年的拉扯,让智羊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那个时候他安慰自己,事情好歹尘埃落定,能进行下去就好。

    可是,突如其来的月球危机打乱了一切。月球危机只是当时发生在太空中巨大危机的一部分,这场危机的每一个小部分,都与地面的生物息息相关。因此动物理事会发布了对各族的征召,呼吁大家团结起来,共同应对此次危机。为了家园,也是为了他们刚出生的女儿,智羊羊与妻子都响应了号召,在通过一系列的测试后,他们的能力得到认可,将负责解决发生在月球上的危机。他们必须要出发,此去不知道是否还能回来,所以只能将女儿托付给老师照顾。慢羊羊一口答应下来,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去做,自己会照顾好喜羊羊,他们不必为此担忧。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们的举动,羊族长老会将其视为背叛,认为智羊羊想带走羊族的研究成果——又或者,其实和智羊羊本身做什么并没有关系。他们只是想要排挤慢羊羊,给他的学生扣上疑似背叛的罪名,让慢羊羊失去加入长老会的资格。绵羊族已经连任了两代族长,不能再增加他们在长老会的话语权了。

    这些事情,智羊羊是后来才知道的。

    慢羊羊不仅仅是抚养喜羊羊的长辈,也是照顾智羊羊长大的老师,是最早欣赏他奇思妙想的人。就如同他十分尊敬老师一般,老师也如父亲一样替他承担下了很多压力。谈起这件事,慢羊羊只说他原本就不在意长老之位,也不想搬去世外草原居住。

    “咱们羊村就挺好的嘛,我的老伙计都在这里。”慢羊羊一边摸着胡子一边拍拍他的实验桌,这间实验室他用了许多年,维修、扩建都是他亲自动手。这里诞生了很多同样被人取笑为“怪异”的发明,所以他懂智羊羊,他能理解这位优秀的学生的求知精神和责任担当。所以那些蝇营狗苟、阴谋诡计他都想替智羊羊挡在实验室外,作为老师,这是他应该做的。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智羊羊看待一些事情有了新的想法。月球危机花费半年时间后得以解决,但这只是危机的一角。于是他们很快投入到下一个环节的应对中去,用自己的知识和发明保护动物联军的战士,保卫他们的家园。这就是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获得了那个众口皆碑的响亮名声——秒杀全宇宙的科学家。

    应对危机时,由于羊族的太空力量并不算强,而智羊羊又过于优秀,在经历了几次岗位调换,一些机缘巧合之下,他被编入了虎族的舰队里。那是他第一次深入地和虎族合作,在这之前他有在牛和蛇的舰队中工作过,但没有一只队伍有虎族这样的精气神。这是一支真正有信仰的舰队。智羊羊亲眼所见后,便知道为何虎族的舰队总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工作的过程中,他认识了同为要塞工程师的虎宇和虎翔,三个人成了志同道合的好友,从他们的口中,智羊羊了解了虎族是一个怎样的种族,越是深入了解,他的思路便越开阔。

    当危机终于得以解决的那一日,整个联军的人都在欢庆这场伟大的胜利,智羊羊与丽羊羊也不例外。在远离太阳的要塞里,大家依靠人造光源分辨白天黑夜,他们看向一望无垠的太空,身边是喜极而泣、相拥祝福的各族人民,虎族与蛇族的战士拥抱在一起,在此时此刻,一切隔阂的铁幕全都消融了。

    “宇宙很大,危险潜伏在未知的浩渺里,我们只有紧紧相拥,才能有自保之力。”

    智羊羊在自己的手札上写下这句话,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留在月球的通讯器第一次传来了新的消息。通过全息影像,他们见到了八岁的女儿,她很可爱、很坚强、很勇敢、也很聪明。他们不吝惜以世上最美好的词来称赞他们的珍宝。

    他们爱着他们的孩子,也爱着这个能让她快乐成长的世界。

    女儿与她的伙伴,成功的化解了又一次陷入危机的月球。苦瓜大王那群人本不是危机的一部分,在联军庆祝的时候,偷偷绕过防线到达了月球。危机已经被解决了,但这也给联军的首脑们提了个醒,对于来自太空的威胁,他们片刻都不能松懈。这次过去的是个苦瓜大王,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因此,动物大明城很快通过了虎族那份关于建立一支常备太空舰队的提案。在这期间,智羊羊通过返回地球的羊族成员给女儿送去了能实现与他们视频通话的设备,那个需要蹦蹦跳跳唱起歌才能充能的手表,是他早年的一个发明,想来送给女儿做玩具正好。他们在太空要塞继续参与常备太空舰队的组建工作,原本是想处理好空间站的工作再休假,没成想意外又一次发生了。这个意外不是指冰冰羊,而是细菌大王。

    在常备太空舰队的构建里,智羊羊还是希望在舰队的重建中为羊族争取一席之地。考虑到羊族毕竟是动物理事会生肖安委会的一员,他的提议得到了联军和羊族的支持,在虎宇虎翔的牵线搭桥下,羊族的基地构建得到了虎族的帮助,以远超预期的速度和远低于的成本搭建起了羊族的空间站。这座堪比小型基地的空间站将会成为羊族太空探索的中转站,有了它,羊族探索太空的道路会轻松一些。

    到这里,他们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于是他们决定带着冰冰羊返回青青草原,但细菌大王的失控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再睁眼时,久别重逢的女儿扑上来抱着他们,原本是敌人的细菌大王改邪归正,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而做到了这一切的小英雄却哭着问他们是不是不要她了。

    要说不自责是不可能的,好在误会解除,他们也陪着女儿在青青草原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暑假。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陪她度过的暑假,他看到喜羊羊成为了一个坚强勇敢、善良正直的小羊,就像是他们期待的那样,她身上有着蓬勃的朝气,她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她在青青草原快乐地成长着。

    看着孩子们阳光下的笑脸,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有意义的。

    在那个暑假的结尾,智羊羊更新了留给喜羊羊的通讯设备,去掉了那个唱跳充能的装置,升级了最新的通讯系统。他们可以更便捷地取得联系,即使不能陪伴在她身边,他们也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孩子不寂寞。

    当然,成年人的世界很难有长达两个月的无所事事。即使是在假期里。智羊羊利用这段时间向羊族高层递交了希望增派人手参与到太空舰队的建设中来的建议。他一开始是抱有期待的,毕竟舰队的概念并非第一天被提出来,而且这件事情对羊族毫无疑问是百利无害的。只是两个月过去,即使到了他们出发前,提案的审核推进依然缓慢。又过去了两年,他才得到最终答复。大致意思是羊族肯定是支持的,但是也要考虑这这那那的限制条件。智羊羊不知道又是哪家在为了自己的利益阻挠一切,他只知道事情得靠他们自己来解决了。

    于是他们与世外草原的航天学院取得联系,并最终达成合作,以期向太空输送更多的羊族生力军。但是缺少族群的有力支持,很多事情推进起来还是有困难,像是那次细菌大王失控的事件发生时,如果他们身边有更充足的人手,也许就能更即使地应对突发情况了。让孩子们陷入危机之中,这是他们身为父母的失职;让青青草原受到细菌大王的威胁,这是他们作为太空守护者的失责。

    危机总会发生,时不我待,最终他们只能向外寻求帮助。

    “智博士客气了。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太空舰队的职责所在,而不是某一个族群的工作。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球,本就该通力合作,共同为防御来自太空的威胁而努力。”

    智羊羊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与虎族合作,当然,这中间少不了虎宇虎翔的牵线搭桥。也是他们为智羊羊带来了那个不好的消息:羊族面临着狼族的威胁。于是智羊羊与妻子商量后,两人决定返回青青草原,如果羊族真的面临危机,他们不能置之度外,更不能将女儿带上太空一走了之。

    宇宙这么大,人总是要回家的啊。

    回到当下,智羊羊笑了笑:“借您吉言,感谢虎族一直以来提供的帮助,我知道,贵族一直在动物界声援我们。”

    “智博士不必客气,这本身也是为了和平的事业。”

    他们又寒暄几句,期间虎震表达了对智羊羊为太空舰队的组建工作做出杰出贡献的谢意:“虎族当年提出这个方案,就一直有些负面的声音,觉得我们这是要垄断探索太空的权力。像是智博士这样一开始就支持和加入的人,都是极为珍贵且难得的朋友。”

    “虎族高瞻远瞩,胸怀与格局令我佩服。”智羊羊由衷地说道,忽然间,他的目光瞥见了搭在沙发上的蓝色布料,这让他想起了发生在回家那天的事情。

    虎族、虎翼……

    “虎震先生——我这么问有些冒昧,但是关乎我的女儿,所以我想确认一下:虎翼他应该只是贵族的一名普通少年吧?”

    虎震愣了一下,他很快明白了智羊羊在说什么:“当然,如果说有什么不普通的,只有他打篮球的技术确实很好——这一点智博士你也知道的嘛。”他笑起来,“我能理解你的忧虑,我虽然没有孩子,但是为人父母的心情我是能体会的。”

    智羊羊松了口气,他道了个歉:“抱歉,我并非怀疑贵族的人品与作风。只是我希望我的女儿获得的所有快乐和幸福都是真实的。”

    虎震点了点头,真诚地说道:“是的,有句古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是不认同的,谁会舍得用自己的孩子做诱饵呢?同样,也没有父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掉进别人的陷阱里。”

    智羊羊回到样衣间的时候,丽羊羊还在挑选衣料。那位跟着他下来的设计师与他们商定了裙子的款式与衣料,并约定了交初稿的时间:“两个星期后我会提供三个方案供你们选择,到时候你们可以到店来,也可以在网上查看确认。”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夫妻两离开店面。返回科技城的路上,智羊羊将自己与虎震的对话告诉了妻子,丽羊羊听后也放松了神情:“这样就最好了。”她说,“对了,下次再订衣服的话,我们约上喜羊羊一起吧,她要是能亲自试一试,一定更能体现成衣的效果。”

    “好啊。我今天也在想,要是能看到她穿上这些裙子的模样就好了。”

    他们都知道前方的路并不轻松,但是依然对生活充满了期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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