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你蹲在李空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你不打算杀了我吗？”李空低声问你。

    你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沮丧，虽然不知道李空对你平白的信任从何而来，但是你能看出，他对你未曾设防，会被信任的人伤害想想也知道心情会多糟糕。

    不过就目前来说，你的确很难有太细腻的心思去顾及他的心理健康发展，你弯下腰侧头端详李空的脸，那是张太年轻的脸，还带着少年的稚气，即不能让人相信他是个流量乐队的主唱歌手，也不能让人相信他会是个异世界而来的穿越者。

    “就算我捅你一刀，你应该也不会死吧？”你说。

    李空被你的反问噎了一口，苦笑道：“你发现了啊。”

    你点头，离远了几步，坐在李空面前的石头上，从石头边拿出来驱蚊喷雾在身边喷了两下之后，举起来问他：“你要喷吗？河边蚊子挺多的。”

    李空应该不太理解此时此刻的你的精神状态，听到你问他要不要驱蚊喷雾之后，困惑地“啊？”了一声。

    你用手擦了一把鼻涕，距离最开始把李空骗进水里已经过了接近一个小时，在你刚才接近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你用机械棍在李空身上造成的伤口已经痊愈，看样子他的确和你在提瓦特世界时一样，在这个世界受到的物理性伤害会快速修复。

    短时间内要对他进行实质性的伤害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你把驱蚊喷雾收起来，有些遗憾：“不过你就算被蚊子咬了也会快速好起来，既然如此就先不给你用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空问你。

    “之前就注意到过，你好像根本不会被这个世界的电子设备记录下来，声音、影像全都做不到，这样的前提下你是怎么会成立乐队又能一夜成名的，这点我始终想不通，”你完全没有回答李空的提问，只是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声音可以找其他人假唱，网络上传播的现场LIVE可以用‘只是不受重视的新人，所以没有太多影像资料’这种理由搪塞过去，但是演唱会的宣传海报呢？那上面有你和你的乐队成员的照片的。”

    你打了个响指，示意李空集中注意力，不要做那些试图挣脱你绑好的扎带的小动作：“捆绑你的东西叫扎带，你在这里久了应该也见过不少了，成分是聚酰胺，聚酰胺知道是什么吗？这种材料俗称尼龙，韧性很好，我选的是黑色扎带，那就应该是叫……尼龙66GF30，这种尼龙耐热性，强度、刚度都很不错，不过我选这种扎带是因为它的耐蠕变性和耐磨性很好，”你停顿了一下，见李空发现捆在他身上的扎带不是只有一根之后，继续说，“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放弃吧，如果不用刀或者剪刀，单纯用人力是没办法暴力冲破它的。”

    “你已经抓住我了，为什么还要拖延时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李空不解地抬头看向你。

    他的脸被车灯照亮，琥珀色的瞳孔在强光下柔软的像一块正在融化的蜜蜡。

    你完全不在意他的问题，继续说：“我刚才说到哪了？说到你为什么会有照片，这个问题稍微困扰了我一段时间，然后我意识到，阿贝多的资料里提到过，他擅长绘画，”你托着下巴看向李空的脸，歪了歪头，你继续说，“这个世界人类研究出照片成像是为了代替绘画，但是我完全没料到，有一天会有人用绘画反过来代替影片成像。”

    “李莹！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嗯……”你想了想，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你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所以我想到了一件事，在提瓦特大陆，我跟你第一次在龙脊雪山见面时，阿贝多和他的另一个兄弟同时存在于龙脊雪山的那个巨大的心脏中，当时我得到的系统任务信息是‘红药丸还是蓝药丸’，这个烟雾弹着实让我苦恼了很长一段时间。”

    “为什么是红药丸蓝药丸呢？”你说，“可能你还不了解，红药和蓝药其实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电影《黑客帝国》的内容，一蓝一红分别代表了真实世界和虚幻世界，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为什么选择一个人出来，居然会成为世界倾向的选择。”

    “直到我想到，你，李空，在我的世界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你绘制海报的人，我明白了，不是我在选择真实世界还是虚幻世界，而是我在替阿贝多和他的兄弟选择留在哪个世界，”你吐出一口浊气，“通过这一点，我也终于确认了另一点信息，在幕后控制我的光屏的幕后存在，的确是你的同僚。”

    “所以，你想利用我控制光屏？”李空问。

    “那倒不是，你误会了，”你终于和李空真正意义上对上话，你举起手在胸口比叉，表示李空推理错误，“我其实不太在乎你和光屏或者阿贝多又或者提瓦特大陆。”

    说到这，你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松了松身上的筋骨，迈步走近李空。

    你背过手，弯下腰，端详李空的面容，平心而论，李空长了张清俊的面容，很耐看，也很讨人喜欢。

    “但是，说认真的，我真的很在乎我的家人，”你伸出手，摸了摸李空的后脑，那里是之前你用机械棍砸过去的伤口所在的位置，现在已经完全摸不到伤口了，你看着李空的眼睛，认真地说，“也许是你觉得借李叔儿子的身份更方便接近我吧，又或者李叔本身就是你们那些元素能量捏造出的虚假身份……”

    你弯了弯眼睛：“你居然还真想借着这个假身份，接近我妈，组建个四口之家，李空，或者说，穿越者空，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吧，”轻声说道，“你是不是真当自己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类了。”

    “因为这个你打算除掉我？”李空歪了歪头，他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了，蜜色的眼眸暗沉下来。

    “你死不掉，这点我很清楚，即便我现在真的很想除掉你，也碍于既定事实无法动手，我没那个能力，自然也就没那个必要，”你说，“但是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自己的运行规则，比如人类社会为了正常运转而制定的法律法规。”

    “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规定，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判处罚金或没收财产，”你陈述道，“犯前款罪，杀害被绑架人的，或者故意伤害被绑架人，致人重伤、死亡的，处无期徒刑或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李空看着你的眼睛逐渐睁大，应该是明白了你突然开始背诵法律条文的意思。

    “流量明星突然失踪应该也算是个热门消息，”你退回到刚才坐着的石头上，“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在拖延时间，为了等那些来救你的人们发现我们，之后我会反抗逮捕做出些激烈挣扎，比如无论如何都要把电视台的记者叫来，又比如开车把人质在众目睽睽之下撞尽河里。”

    “那个时候，在场的人会发现他们的大明星在摄像头下居然没有成像，简直就像那些西方吸血鬼不在镜子里成像的传说，而我也会因为故意伤害以及绑架，被判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你摊开手，“不管你们那个提瓦特世界到底怎么样，如果我死掉了，恐怕是被办法继续你们的计划了吧？”

    李空张了张嘴，“你这么做，值得吗？”

    你笑了，反问李空：“那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李空沉默。

    “最开始的开始，我考虑要不要去找个神经科的医生看看病，但是说老实话，我并不认为这一切，关于提瓦特大陆关于你关于这一切会是我的幻想，”你冷笑道，“因为我根本没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你可以……”李空嗫嚅着吐出来三个字，又闭上嘴，陷入沉默。

    “我这几天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自己不够聪明，不够努力，如果我不是个普通的社畜，而是科研中心的研究员，是不是面临的事情会更简单点？”

    “就像科幻小说里写的一样，因为主角是个很厉害的物理学家，所以能够立刻理解自己所处的境地，随之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解决办法。”

    你冷静地和李空描述在现实世界短短几天你的心路历程。

    “我开始怨恨自己不够聪明。”

    “怨恨自己的知识面不够广，怨恨自己只是个没能完成阶级跨越的打工仔，怨恨自己平时没有积累自己，没有坚持做身体锻炼，没有营养均衡维持身体健康，在关键时刻不能自保也不能保护别人，怨恨自己没有赚到足够让自己消财免灾的财富……”

    “这不是你的错……”李空抬头看向你，你和他的目光相对，突然觉得他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真的有些荒谬。

    “对，你说的很对，自我怨恨到最后我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我的错，我的自我折磨毫无意义，”你说，“但是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

    “用惩罚自己的方式让他人付出代价，”你耸了耸肩，“以我的水准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我手中掌握的资源太少，所以能想到最稳妥的真的让你们损失惨重的办法，就只有这个。”

    李空摇了摇头：“不，你的计划很周全，”他继续说，“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你其实不必做到这种程度，你不觉得自己的牺牲太大了吗？只是为了重创我，你真的要毁掉自己的未来人生吗？”

    牺牲。

    你想了想，李空的这个词用得有些太夸张了。

    你其实并不认为是牺牲。

    “你是想说代价太大了吧？”你纠正李空的用词，“我跟你的关系还没到需要用牺牲这种涉及到信仰和阶级斗争层面的词汇，我只是以未来为代价，毁掉你在这个世界的未来，用未来换未来，很公平。”

    “这可算不上等价交换。”李空说。

    “那你倒跟我讲讲等价交换应该是什么样的？”你咧嘴笑起来，“一命抵一命吗？”

    “一命抵一命自然不必……”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你连忙回神，未等看清说话人是谁，就猛的被兜头的黑布罩住了脑袋，接着你就被快速强行缚住手脚，那个少年在你耳边慢慢补充刚才没说完的话，

    “交易追求的是互惠互利，一命抵一命可没法让人觉得这是个让人满意的交易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