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你妈的笑还僵在脸上，夸李空夸到一半的话湮灭在空气里，三个人同时带着不理解的表情看向你。
“为什么？”你妈开口问。
“您这个时候就不必再问了吧？”你这么说着笑着看向刚进包间的李空，“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李空张了张嘴又是熟悉的那句话：“对不起……”
转身拿包推门，不理会李空准备直接离开。
“李莹！我警告你，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别想认我这个妈！”
你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过去，李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你妈气得双眼通红指着你嘴里哆哆嗦嗦的咒骂，隔壁单元的李叔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回避着你的视线。
哈……
你吐出一口浊气：“我这几天会找好房子搬走的，那就祝您二位新人百年好合……”你想了想，转头看向李空，冷笑道，“便宜你小子了，凭空多出来个妈，恭喜你啊，得偿所愿了吧？”
关上门，门内是你妈撕心裂肺的怒吼，李女士终于解开血脉封印，文采飞扬字字珠玑的咒骂声越过门板控制不住地钻进耳朵里。
你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把漫上眼底的热意憋回去。
走了没有两步，门再次被打开，李空从包间里走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你：“荧，你听我解释，我真的很抱歉，事情不应该……”
你歪了歪头看着李空急于解释而越发慌乱的表情，在他说话的空隙中插进去一句话：“你叫我什么？”
李空愣了一下，磕磕绊绊地，他说：“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李，李莹。”
你嗤笑一声，随手一指：“你故意追到有摄像监控的地方说这些，是为了自己之后的演唱会造势吗？之后再用舆论想让我身败名裂，再借此逼迫我妥协？”
李空不解地眨了眨眼，顺着你的手指的方向看到摄像头。
“我不是……我没有……”他嘴唇嗫嚅着再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的话……”
你抱着手臂打量着李空，打量着他此时到底有几分真心：“你真想让我相信你？”
李空抬头看向你，毫不迟疑地点头。
“有车吗？”你问。
“没有……”听到李空的回答，你挑了挑眉，他立刻改口，“但是我可以借来一辆。”
“那就待会把车停在小区楼下吧，我开车带你去个地方，”你在李空面前晃了晃手机，“先加一个联系方式，我回去收拾些东西，车到了你通知我一声。”
李空沉默，看起来有些犹豫。
你冷笑收回手机：“不愿意那算了。”
“不会！可以的！”李空慌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目光坚定，“我可以的。”
在手机上给李空备注的时候，你抬头看了一眼李空，他低头认真地分辨手机屏幕上的字母，一点一点用拼音在上面记录下你的名字，在你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认真之后抿起来的嘴巴和毛茸茸的发旋。
“你真的可以吗？”你不太确定地问他。
李空愣了一下，抬起头，扬起来一个笑脸，很用力地点头：“没问题！交给我吧！”
回家之后，要拿的东西其实没那么多，你找了个稍微大了一些的包，把户口本和驾照装在包里，又把钱包里的身份证拿出来，放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用针线缝起来确保不会随便掉出去，又带上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做准备，最后在楼下超市买了两瓶汽水一起放在包里。
两瓶水的重量坠得肩膀疼，你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李空的短信的，短信里说车已经到楼下了。
你找到车子的时候，李空正端端正正坐在副驾驶上，见你来了，他推开车门下车，把车钥匙交给你。
“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公众人物吧？不用避着粉丝之类的吗？”你接过车钥匙问道。
李空挠了挠头，腼腆笑了笑：“可能我还没有那么有名吧。”
说谎。
你没再说话，转头坐上驾驶座。
车子里有车载香薰的气味，应该是薰衣草之类凝神静气的香味，你把车载香薰塞进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的抽屉里，打开车窗散味。
“我们去哪？”李空做在副驾驶，拉过安全带问你。
“……”
你没有回答，点击手机上电子地图上面今天上午刚搜索过的地址，发动车子顺入车流。
李空是个挺沉默的副驾驶，你从包里拿出来汽水递给他：“喝吗？”
他没想到你会给他送饮料，受宠若惊接过汽水，说了一声谢谢。
“我从来没想到过要伤害你和你的家人。”他沉默了一会说。
“这种话待会到了地方再说吧，”你打断他的话，扭开车载音响，“有想听的歌吗？”
李空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们的世界有什么歌可以听，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有，国歌。”你言简意赅，找到国歌开始播放。
高亢激昂的国歌充斥车内，一路上音响里都在前进。李空从最开始不太熟悉，到后面已经可以跟着单曲循环重复跟唱。
你开车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李空：“你学习速度蛮快的。”
李空被你的话打断了正在跟唱的动作，有些羞涩地摸了摸鼻子：“嗯……挺多人都这么说的。”
“哦，那挺好的，聪明人。”你随口附和了一句。
李空立刻紧张改口：“也没有特别聪明，其实你也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举一反三……”
电子地图语音提示即将到达目的地，你关闭语音导航，车子路过工作室，带着隆隆的音乐声，顺着水泥路一直向深处行驶过去。
“这些你从哪知道的？”你问。
“我……”李空被你的问话噎住，半晌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前方有水声，你干脆打开远光灯照亮前面的路，再向前是一条人烟稀少的河道：“快到地方了，那里没什么人去，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慢慢讲，你可以先想想从哪开始说。”
李空深吸了一口气：“好。”
车子找了一处相对比较宽敞的地方停下，快到夏天了，河道附近全是蚊子，你从包里取出来驱蚊水，先给李空喷了一身让他下车，你喷好驱蚊之后随后就到。
李空点点头，听了你的话下车。
你把包里的驾驶证和户口本塞进了车里一处隐蔽的地方，又把李空喝空的汽水瓶的瓶盖塞进口袋里，之后清空包里的杂物，拿出了放在包底的两样东西。
把车子的前灯从远强光亮度调低，没有了强光照射，视线里的水光霎时变得波光粼粼，你下车关上车门，天色已经很晚了，只能看到一点点天边落日的余晖，红色和紫色融合在一起，缀在天空的边缘。
李空仰头看着那片微弱的红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听到你的脚步声，他笑了笑，没有回头，说：“我还以为你不会下车了呢。”
“嗯。”你低声应和了一句，举起手里的机械棍。
自从开始在这个公司工作，偶尔会遇到长时间加班的情况，晚上十一点十二点之后才打卡走夜路回家实在危险，所以你干脆买了一根可以折叠起来的机械棍，后来发现这东西不能带上公交地铁，你就很少随身带了。
没想到今天会有它的用武之地。
你用尽全力向下挥去。
车子里还没关的高亢的音乐声遮掩了这道破空声，又或许是李空根本没对你设防，总之，第一击，你成功了。
黑暗之中，李空甚至没来得及回头，就先喊了一声：“莹！快跑！”
他是故意的吗？为此引起你的愧疚？
接着他回头，你对上他不可置信的视线，你并不打算回避他的目光，落下了第二棍。
“对不起。”你诚恳说，说完又觉得好笑，对不起如果有用，世界早就和平没有战争了。
李空太震惊，所以没有来得及躲开你的第二击，这一击你对准了他的额头，汩汩血液从他的额头流下来，痛感终于让他回过神来，伸出手试图夺走你手里的机械棍。
“为什么？”他不理解你的行为，血液顺着眼窝一直流入眼眶，最后蓄成一道划过脸颊的痕迹。
“你很聪明的，”你还在用力和李空争夺机械棍，即便回答他也只能咬牙切齿，你不敢想象此刻的自己面目有多么狰狞可憎，“你一直都知道原因。”
你的力气没有李空的大。
这点你很清楚。
你根本不可能抢过机械棍，所以你拼尽全力扭曲着把两个人向水边带，直到你终于感觉踩到了没过小腿的流动的水，脑中始终紧绷的关窍终于松懈，你陡然松开手中的机械棍。
李空因为突然失去对抗力向后摔过去，你也因此仰倒进水里，本市的气候的雨热同期，天气逐渐热起来，随着几场雨，河流的水流流速也比往日里稍快了一些。
你只没入水里的瞬间就被水流卷进更深的水下，你入水的瞬间你屏住呼吸，你不擅长游泳，只在上学的时候接触过游泳课。
这点经验虽然不足以你在流水中游泳，但起码你可以做到在水里闭气。
水流声盖过了其他声音，恐慌吗？肯定恐慌的。
你脑内唯一的一点理智只用于保持闭气了，四肢完全凭借着求生意志四处乱抓，突然你真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靠近，你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本能，抓住那个东西，接着用力把他压向水中。
游泳课上的时候，你的老师讲过，学会游泳也不要贸然下水救人，因为溺水之人的求生意志是如杜鹃鸟一般的求生意志，很多溺水之人会为了活下去，把自己身边能够抓到的活物向水下压，这么做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更加向水上漂浮，又或许是惧怕对方争抢自己的求生机会，总之……
溺水时，不要贸然下水救人。
否则很大概率会被对方下意识拖进水里。
拉扯你的力道逐渐变小，但是你能感觉到身边的水流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强了，脚下逐渐能够探到水底，应该是到了一处相对平稳的浅水区。。
最后，在抓住你的那只手即将脱力松开的瞬间，你反抓住了对方的手，探出头长吸了一口气，在水中站起身，把手里的人拖向岸边。
身上的驱蚊水气味已经被洗掉，你无力驱赶蚊子，这里光线昏暗，距离刚才停车的地方还有一些距离，只能勉强看到一点车灯的光亮。
你借着这点昏暗的光，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扎带，捆住这个人的双手和双脚。
然后拽着他向车的方向一点点挪动。
幸而李空不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拖着他走也不算太花力气，光线亮了一些，你低头看向李空，心里不知道应该是悲还是喜。
你只知道，从今以后，你再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