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晨光渐晓。

    结束了一夜的混乱和算计，方掌门独自立在瀑布前，显得有些许疲惫，但突然，她收敛起倦容，转身回望身后：“出来吧。”

    身后的草丛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钻出来一波人。

    他们身上披上挂彩，像是才跟谁动过手，其中大多数都是一些熟面孔，昨日刚见过。

    眼见着方掌门不善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游移，杜老大当即撇清关系，指着后面的小裴跟方掌门告状：“方掌门，是她非要过来的，她要为她爹神臂宗郭宗主的死复仇，我们都是被迫的！”

    方掌门皱眉，视线在小裴的脸上和她手中的长弓上停留了一会儿：“你是？”

    小裴只犹豫了一两秒，便选择在这位积威已久的武林名宿前袒露一切。

    她收起长弓，低头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见过方掌门，我是无涯山庄的施文佩，奉父命来向方掌门请安问好。”

    她身后立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方掌门点头：“我听说过你，我现很好，你既已见过，便可离开了。”

    施文佩道：“能被方掌门听说是我的荣幸。”

    她顿了顿，又恭顺道：“只是小女还有一事冒昧请教，近日江湖上有一些传闻，其中有一条提到燕前辈即将突破先天境，我有些好奇传闻真假，还望方掌门解惑。”

    方掌门道：“是真的。”

    施文佩立时吃了一惊，想要抬头又硬生生压下，声音里越发显得恭敬：“这真是一桩百年不遇的喜事，全江湖的人都会为此惊喜的，如果自在山要举办相应的庆祝典礼请一定给敝庄寄一份帖子。”

    方掌门颔首。

    施文佩致谢后，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还有一事，我上山时在水中救下一名公子，他自称沈凤岐，说自己与燕前辈有婚约，只是在上山途中他被贵派的程留容所掳走——”

    施文佩正斟酌着词句，却不想被一口否决。

    “不，他不是。”方掌门淡淡道，“应是有外人伪冒，此事你不要再管，也少往外提。

    施文佩一震，随后敛容应是。

    ……

    一到山脚下，便有人牵马过来，施文佩跟他们点了点头算过道别，冷着脸上马离开。

    杜老大拍了拍奚门主的肩膀，慨叹一声：“我就说老郭怎么可能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女儿，可叹这一路上居然都没发现，不说了，幸好还有老奚你陪我，咱们回去好好醉上一场……”

    奚门主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不知情的是你，不是我。”他看着杜老大满脸不解，终于漏了点口风：“老郭背后有无涯山庄，我背后有紫霞宗，我们都是被逼过来的。”

    紫霞宗同样位列九大宗门之一，奚门主的屠神门成立了一十三年，正好于前年被紫霞宗收入麾下。

    这次出行自在山，便是奚门主的投名状。

    说完后，奚门主便回去了，他肩负重任，没空和杜老大喝酒，还得立刻将这一路所见所闻全都整理下来，急信发出。

    杜老大呆愣在原地，回想起自己出行前和老郭、老奚商谈时的意气风发，不觉心灰意冷。

    明明都是他们主动的，三派联合也好，为公道前往自在山也好，都是他们先提出的。

    他本以为这会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杜老大喟叹：“江湖风波恶啊……”他一回头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史方跑哪去了？”

    史方在昨日过一线天时可给他挣了脸，要不是有他在，杜老大为了挽回丢失的颜面少不得得亲自出马。

    帮众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刚刚还在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杜老大便派人去找，史方这小子的轻功不错，他还打算回去后好好栽培他的。

    结果一回头发现客栈里史方的行李都不见了，店小二说是人一炷香前就自己骑快马走了。

    杜老大渐渐猜到了真相，心中越发苦涩：“我真傻，真的，还以为是三派合盟，结果却都成了别人的棋子。”

    他意懒心灰，也不再想喝酒了，直接叫上所有人退房回白水镇。

    外面的人心太复杂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吧。

    ***

    半个月后，江南。

    久负盛名的西子湖旁，绿树荫浓，草长莺飞，游人如织。

    绕湖向西三十里，渐入一片宅院，每一家占地颇广，高门大屋，甲第连云。

    其中从西往东数的第三家的主人姓燕，是八十年前的金刀大侠燕北飞金盆洗手后建。

    燕北飞闯荡江湖三十余载，无数次为朋友两肋插刀，在刀光剑影里赢得赫赫名声的同时，却也不幸殃及家人，致使妻离子散。

    后燕北飞幡然醒悟，深感武之一字害人不浅，遂退出江湖，并立下誓言燕家后人不许习武。

    燕家后人谨遵家训，从此致力于商海浮沉，凭着燕北飞遗留下来的人脉和聪明的头脑，成功地在江南的商贾界闯出了一番天地。

    几年前，江湖人探寻燕天骄的身世，倒也有不少人猜想或许会是金刀大侠的血脉。

    但在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大家发现燕家这一代的姑娘们要么早已出嫁，要么还在玩泥巴，就算把外嫁女生育的子嗣算在内，也没找到和燕天骄年纪相符的。

    于是，针对江南燕家的这一股探寻的热潮很快便消失不见，燕家人得以继续从前平静的生活。

    燕家，溪园。

    这是燕家内一处一直没有人居住的园子，地处偏远，燕家的小辈有些甚至都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但自半个月前，这里便被外松内紧地重重把守着，即使是燕家的现任家主，也需要经过验身后才能进入。

    本来已经退下享清福的上一任管家此时正兢兢业业地守在溪园内的一处屋门口，屋子外表看似寻常，其实内壁是用一种非常名贵且罕见的石头所造。

    这种石头质地极硬，哪怕是寻常的刀剑也未必能在上留下痕迹，所以一般被用来检验门派内弟子的所学进展，但在这里却相当奢侈地以此为材建了一个屋子。

    午后阳光已过，屋内却忽然传出来一连串暴响，连地面都仿佛被震了几震。

    闭目养神的老管家立刻睁开眼，站直了身体，强掩着激动耐心等候。

    没过多久，石门开了一条小缝：“管家爷爷，劳烦给我送些热水，我要沐浴。”

    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声音清亮，话里好似含着几分笑意。

    老管家激动道：“小小姐，您成功了？”

    屋内人笑了笑：“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