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宗,烧到40度才给我打电话啊。”翟晓雯挂了电话,匆匆换了衣服,踩了双运动鞋出了门。
凌晨两点的北定路依旧繁华,北定大厦的大荧屏上,此刻就亮着她家大明星的新广告。也许只有在经纪人翟晓雯女士眼里,程星河才是盏极不省油的灯。
上周拍夜戏,淋了雨,又吹了一晚上的风,程星河这几天断断续续发着低烧,她又最讨厌去医院,就一直拖着,结果病情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
好在戏已经杀青,最近也没什么通告。
翟晓雯没有往程星河北华西路的家开,而是将车停在了靠近郊区的一幢排屋前。程星的父母都在德国从事研究工作,她从小和爷爷奶奶在武清长大,直到大学毕业,她的事业稳定了,才把爷爷奶奶从武清接来北华。
程星河一有空,就回来陪程老爷子,两位老人比较新潮,翟晓雯和他们相处起来也是轻松愉快。
“轻点!那老头子耳朵……灵……灵得很!”程星河蹑手蹑脚地从屋里出来,示意翟晓雯轻轻发动汽车。
“你也太夸张了。”翟晓雯不以为然。
翟晓雯见她说话都费劲,干脆不搭理她,自顾自开车。程星河兴许真的烧糊涂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她们到车库时,小优也赶到了,她给程星河戴上口罩和帽子,将她唤醒。
“陈医生出差,不过他联系好了值班医生。”小优从车上扶程星河下来,触碰到她发烫的手指,心想这次是真的烧得不轻。
“没事儿,我自己能走。”程星河不让小优扶,自己差点被车库地上的一截突起绊了个踉跄。
医院急诊也热闹非凡,有个喝醉酒的大哥狂吐不止,看的程星河也犯恶心。小优示意病房在二楼,三人上了电梯,才算从刚才的喧闹中挣脱出来。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照顾就行。”小优将鸭舌帽从程星河头上取下来,替她盖好被子。
翟晓雯还没走,护士就走了进来。
“我先给她量体温、测血压,把她的外套脱掉。”护士温柔地说道。
“38.7度,来之前有吃过什么药吗?”护士问两人。
翟晓雯知道,程星河是个不舒服就会立马吃药的人,她不喜欢来医院,就想着什么都靠吃药解决。
“一粒退烧药,一个小时前吃的。”躺在病床上的人小声回应。
翟晓雯翻了个白眼,果然和她猜的一样。还好前几天备着的是退烧药,不然她找到什么搭得上点边的药都会往肚子里灌,常常药不对症。
“江医生。”护士将信息单递给他。
眼前这位身形高大的医生,戴着口罩,弯下身来摸了摸程星河的额头,他将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戴上耳朵,那颗冰冷的听诊头隔着她的毛衣,未曾将温度透进皮肤。她看着他的眼睛,心跳快了起来。
“今晚留院观察,可能还会发烧,我会再来。”说完,他出了病房,离开前,他调整了空调的温度,将门虚掩。
换好了住院服,护士给程星河做了物理降温,还不忘叮嘱她们有事按铃。
小优让翟晓雯先回去,自己陪着就行。
有小优在,翟晓雯也放心,不忘调侃:“你看着点,就怕晚上烧回来,本来脑子就不灵光。”
这话刚说完,程星河就动了动身子,像是在梦里梦见了谁说她坏话了一样。
小优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过一会儿就给程星河换降温的毛巾,后半夜护士又来量了一次体温,没再烧上去。小优这才在沙发上打个盹。
不知睡了多久,程星河感觉浑身是汗,难受极了。嘴里的干涩让她很不舒服,便起身找水。身边的人似乎看出了她的诉求,将吸管递到她唇边。她将吸管咬进嘴里,喝得急了,差点呛到。她以为是小优,喝完水又继续睡了过去。
江易珩看她唇上沾了水,用手指轻轻将水滴拭去。他再次弯下腰,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太阳在不远处的建筑物夹缝中透着光,他偷偷将自己的唇附在了程星河的唇瓣之上,蜻蜓点水。
他没有丝毫心虚,就如她十年前,偷亲了自己一样。
小优一大早被病房门口的吆喝声吵醒,走出去一看,原来是两个小伙子在发早饭。其中一个一见到两手空空的小优,便递上了一碗粥,一袋馒头,三包榨菜,瞟了一眼病房里还有一位,又给她添了一份三件套。
“趁热吃,不够再来拿。”说罢,就推着餐车朝别的病房走去。
小优虽然纳闷,不过倒也觉得有趣。以往在私立医院住院,都是点餐配送,这里倒好,还挺接地气。
陈岸刚从国外回来,没接鼎荣私立医院抛出的橄榄枝,转而入职了北华大学附属医院,连带着把程星河的档案也转了过来,不清楚缘由的,还以为他和鼎荣有什么过节呢。
“他爸爸是鼎荣的董事,两个人关系一直挺僵的,算了,随他吧。”程星河也没计较,反正她对看病不讲究,在哪看都一样。
翟晓雯虽然不反对她这么做,但也不太放心公立医院的隐私性。
太阳晒屁股,程星河才醒了一半。小优故意拉开了一半的窗帘,不然她能睡到下午。吃完早饭和午饭后,护士各来量了一次体温,见情况稳定,便通知小优可以带程星河回家。
一听能回家,程星河完全清醒了。桌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翟晓雯,下意识接了,却在听到陈岸的声音后马上后悔。
“我知道你不想待在医院。”陈岸开门见山。
程星河没答话,心想:“我知道你想让我再住一晚……”
“但是晓雯姐说你这几天反复发烧,我怕你今晚又烧起来,还是再……”还没等陈岸说完,程星河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知道了,再留院观察一晚呗。陈大医生,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可不是保守派,怎么,现在也换风格了?”程星河调侃道。
陈岸知道她心情不好,便也没反驳,而是很有耐心地回答:“你知道我只是在关心你。”
程星河放弃挣扎,挂了电话。
门口的人听了,将原本推门的手收了回去,看来陈岸和自己想的一样,因为担心她再发烧,所以来提醒她再留一晚。
既然有人做了这件事,自己也不必多此一举了。江易珩往办公室走去。
“小优,我想吃馄饨。”程星河有些饿了。
小优让她呆在病房不要乱跑,下楼去给程星河买馄饨。
不过狐狸总是不会听小白兔的劝告,自然是逮着机会就致敬自由,小优才走了几分钟,程星河就换好了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准备溜走。
她毫不犹豫地打开病房的门,和正要“查房”的江易珩撞个满怀。
忍不住想见她,在江易珩这儿就美其名曰“惯例巡视病人情况”。可眼前这个并不安分的人,穿戴整齐,一点儿也不像是留院观察的病患。
程星河与江易珩四目相对,两人都戴着口罩,可程星河却无比心虚,还没看清他的半张脸,便立马转移了视线。
“我只是……出去……”她还没想好理由。
“散步?”江易珩倒是很会为她开脱。
程星河立马附和着:“没错,太闷了,散个步,马上回来。”说罢,就想越过这个人肉障碍,往门外走。
江易珩自然没那么好应付,拉住她的后衣领,将她轻轻扯了回来。
“外面风大,你等我一下。”江易珩知道她没带外套,便回办公室将他的风衣拿来,再回到病房,他原本以为她会趁机“逃跑”,没想到他回去时,程星河在等他。
程星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如此安分。她望向窗外那棵黄了半边的银杏,才发觉秋天已经来了。
整个夏天,她都在剧组。这是她入行八年的第一部电视剧,为了将它完美地呈现给观众,尤其是自己的粉丝,程星河将自己演瘦了十斤。
虽然导演要求她保持体重,可压力和高强度的拍摄任务让她有些焦虑,体重就不受控制地下降了。
穿上江易珩的外套,程星河倒真想出去走走了。她发信息给小优,自己去散散步,一会儿回病房。
小优发来信息:戴好口罩和帽子。
程星河穿着这件对自己来说格外大的风衣,显得更瘦了。不过外头的确风大,一阵一阵的,不算冷。树叶一把一把落下来,在地上打转。
以往也是这样,她要好久才能从戏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