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开店筹备阶段的债务问题”以及“学生阅读量较高的报纸期刊投稿”的探讨一直持续到晚饭之前。

    我惊奇地发现这两个人比我之前所认为的更有才华。但凡深入且认真地了解过他们的开店计划和已有的发明创造，任何人都会情不自禁地相信他们的店早晚能够享誉全欧洲魔法界。

    而他们两个也以一种（我个人认为是）堪称拱火的态度加入了我的计划。

    “我还是很后悔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们。”等待楼梯移动时我说。

    弗雷德夸张地鞠了一躬：“哦不，请您相信我们。我们是绝对忠实可靠的骑士。”

    我强压下翘起的嘴角，叹了口气：“这就是我后悔的原因。”

    乔治说：“啊，女王殿下，某个英俊的黑发绿眼男子正从那边朝我们走来。”

    “能不能麻烦你们停止使用这种糟糕的腔调——”我转过头，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哈利。他正站在下面一层，远远地朝我们挥着手。在他的身旁，是赫敏、罗恩，还有……

    “小天狼星！”

    不得不说，在学校里见到打扮正式的小天狼星·布莱克真是一件顶新奇的体验。这时，楼梯转到了我们跟前。计划全被抛到九霄云外，我一路小跑下楼梯。

    “我们刚从海格的小屋回来，”哈利说，“海格在帮忙照顾布斯巴顿的那些高头大马。”

    罗恩说：“还有他的炸尾螺。我们本来想叫你一起去看海格，但是一直找不到你在哪儿。”

    “我待在图书馆，”我含糊地解释，“呃，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赫敏挑眉：“没关系，反正海格自己也说他有事要忙。”

    罗恩咽了咽口水，不吐不快地说：“他到底要去做什么？那扮相真的很诡异……”

    我这时才想起我落下了弗雷德和乔治，结果回过头去，原先的平台上已经空无一人。这两个家伙早就蹿得没影儿了。我于是走在小天狼星身边，随他们一起踏上去往礼堂的路。

    在路上，小天狼星果然伸出一只手，关切地捏捏我的肩，悄悄地问：“怎么样？你还好吗，玛丽？听哈利说你在医疗翼躺了一整天。”

    “好得不能再好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望进他的眼睛，“小天狼星，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要来霍格沃茨完全没必要瞒着我们。”

    他的表情无比自然，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当然是工作原因——嘿，别这么看着我，女孩儿，我发誓我原本也不知道我会被派来这里。”

    我将信将疑。他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嘿，说说穆迪吧。他的课如何？有没有见识到他的本领？”

    “当然！”这个问题瞬间激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哈利在我身侧，敬畏又兴奋地说：“他当过傲罗，对不对？他是不是也教过你，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神秘地眨眨眼：“啊，他确实教过我，并且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师——但不是在学校里。”

    “难道你也当过傲罗？酷！”罗恩倒吸一口气。

    小天狼星耸耸肩：“正式的没当过，非正式的经验丰富——啊哈，哈利，你爸妈当年也是穆迪的得意门生。”

    我敏锐地发现，这句话说完，他的脸上久违地出现了一种混杂着怀念的伤感神情。我们都差点忘了，回忆往事对小天狼星无疑是既快乐又痛苦的。

    我忍不住伸出手，隐蔽地捏了捏他厚实温热的手掌，就像对大脚板那样。他惊奇又触动地望了我一眼，反过来捏了捏我的掌心。

    赫敏客观地说：“他确实很专业——但我还是觉得他当众展示不可饶恕咒有些过于刺激了。”

    小天狼星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像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的表情变得稍稍有点严肃，沉吟着说：“这倒有点奇怪。以他的性子……嗯……也许他年纪大了，改变了之前的作风也说不定。”

    “他是被邓布利多特意聘请回来的吗？”我随口问。

    “是的。今年对你们来说真热闹，是不是？又是穆迪，又是三强争霸赛。”

    我重重地点点头，对“热闹”这个词深有同感。似乎就在一夕之间，全世界的琐事都向我们倾倒过来，从繁重的课业到突然举行的国际赛事，从令人烦恼的青春期问题到逐渐升级的学生群体矛盾。

    “说起三强争霸赛，小天狼星，你有没有看到昨晚谁来了？——克鲁姆！”哈利显然对此事上心极了。我猜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多少都对此十分向往，更别提他还是个格兰芬多。

    小天狼星饶有兴趣地说：“啊，毫无疑问，我打赌他一定会成为德姆斯特朗的勇士。不知道霍格沃茨的勇士会是谁。”

    “安吉丽娜报名了。”我回忆起那个在球场上英姿飒爽、高大健美的女孩子，赫敏则高兴地说，“真希望她能当选。”

    罗恩嘟囔道：“反正不可能是我那两个哥哥——我听说他们早上用增龄剂作弊，长出了拖到地的胡子。”

    我憋着笑：“你们竟然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真是遗憾。”

    “原本我们还想早点起床去围观呢，”赫敏放松地倚在我的肩膀上，可惜地说，“但是……老天呀，那些禁闭可让我累坏了。”

    越过她头顶的碎发，能看见她胸前的校服袍上别着红色的S.P.E.W.徽章——这说明，她没有因为那件意外和其他反对的声音而退却——霎那间，我的心像落在一片柔软的云上，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罗恩垮下脸来附和道：“斯内普简直是变态！他对自己人都下得了狠手！”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对斯莱特林的惩罚比我们想象的都要重。重到有些过分了。”哈利干巴巴地说，听上去似乎很不情愿承认这一点。

    我忍不住开始想象连哈利都觉得过分的惩罚是怎么样一副情景，然后被自己的想象力吓了一跳。斯内普总不可能给学生造成真实的伤害……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略有些愧疚地想起下午发生的事。

    赫敏打断了我越发恐怖的联想：“也有可能纯粹是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是太差了——我们只是恰巧撞见帕金森崩溃大哭。她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呃，精神打击。那场面属实很惊人。”

    尽管她的语气十分轻松，我还是提起心来，担忧地问：“那么，你们呢？”

    “放心吧，玛丽。他只是把我们打发去任费尔奇差遣。”赫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罗恩抱怨地说：“那也并不轻松！哈利和我昨晚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哈利傻乎乎地咧开嘴角：“纳威说你在梦里都忙着拖地呢，伙计。”

    小天狼星被逗笑了，揉了揉哈利乱糟糟的脑袋，“好啦，想点儿开心的，孩子们。比如马上就要揭晓的勇士名单？”

    说着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礼堂门口，却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刚刚才谈论过的人。

    据说有事要忙的、我们的魔法生物保护课教授海格，穿着一身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西装，打着一条黄色和橘红色相间的格子花纹领带。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头发做了什么，它们原本像蓬起来的狮子毛发，现在却像卢修斯·马尔福那油光水滑的辫子。

    在我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海格高高的颧骨迅速地变红了。他身旁，马克西姆夫人那俊秀的脸也微微涨红了。在两位大块头老师的身后，由芙蓉·德拉库尔领头的布斯巴顿学生代表们正或茫然或惊喜地望着小天狼星。

    尽管这场面有些微妙，马克西姆夫人仍然很优雅地保持了风度，用低哑的喉音说：“噢，布莱克先生。海格刚刚慷慨地指引了我和我的学生。我和学生们对你的事迹有所耳闻——啊，克劳奇。”

    似乎是嫌场面还不够乱似的，巴蒂·克劳奇先生和卢多·巴格曼先生一齐出现在了我们身后。我听见身旁的赫敏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实说，我也非常想要叹气。好在小天狼星适时地做出了回应，并对我们眨眨眼。于是我们得以瞅准时机，在几个大人无趣且冗长的寒暄中溜走。

    落座在位子上时，德拉库尔竟主动对我打招呼。她的面色看起来比昨晚紧张多了，但这丝毫不减损她的美丽：“嗨，玛格丽特。”

    “嗨。”我只是仓促地和她点了点头，因为一只谷仓猫头鹰突然飞了下来，扔给我一封信，而我看见那信封上的署名是“伦敦希望孤儿院”。

    从前，霍尔夫人就不经常给我寄信，毕竟使用猫头鹰邮政对麻瓜来说颇具挑战性。在小天狼星将我接走后，也许是知道我正被巫师家庭好端端地抚养，她来信的频率更加降低了。这没有带给我多少伤感，因为在偶尔的来信中，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仍然牵挂着我。

    而在这封信中，她提到我的亲人当面联系了她，并表现出强烈的收养意愿。

    “安妮为你高兴地哭了两个晚上。但我们仍然要等你假期回来再做决定。替泰勒、杰克和亚历克斯向你问好。祝一切顺利，身体健康。”

    由衷的祝愿和纯然的关爱从她含蓄严谨的字迹里满溢出来，微微润湿了我的眼眶。

    我努力收住眼泪，迅速地又读了一遍，将信纸仔细收回了信封，塞进书包里。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嗨，玛丽。真难得和你说上话。在期待火焰杯的选拔结果吗？”

    我抬头，望进了秋·张黑沉的眼睛。

    看着秋，我蓦地想到赫敏说起安吉丽娜时的兴奋，现在我大概是差不多的心情。

    要是秋能成为代表霍格沃茨的勇士就好了，整个拉文克劳没有人比她更加智慧和勇敢。可惜的是，她显然没有到年龄。

    我回答说：“当然。我们有谁报名吗？我指的是拉文克劳学院内部。”

    “噢，罗杰似乎报了名。”秋耸耸肩，“剩下的我不清楚。”

    黛拉补充说：“据说阿迪琳特也报了名——但只是‘据说’，尚未被本人证实。所以已知报名的人只有罗杰·戴维斯。”

    这听上去实在惨淡，不过我能理解——毕竟我们只是追求真理，并不会想要真的去送死。

    望着秋的眼眸，我心里一动：“塞德里克·迪戈里一定报名了，是不是？”

    还没等到回答，她先挑了挑眉，伸出手指刮我的鼻头。

    秋的眼睛里泛起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她大方地说：“是啊。我想不出意外的话，勇士会是他。毕竟他太厉害了。”

    这反倒让我不好意思再开口了。距离魁地奇世界杯赛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但我还没有忘记迪戈里谈论起秋时的认真神情。我想干脆问问秋是不是已经和他成为了恋人，但又害怕这是一种对她的冒犯——多奇怪的心理。

    也是在这时，万圣节的晚宴开始了。秋捏了捏我的脸颊，走向她的朋友们。天花板上的蝙蝠挂饰纷纷扇动翅膀，桌上的南瓜灯也闪烁起来。

    有趣的是，往年大家都会很沉浸地享受万圣节的布置。但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坐立难安。不断有人引颈眺望着教师席，似乎这样邓布利多校长就能快点吃完他盘子里的食物似的。

    德拉库尔也没有兴致再去各个桌子上转一圈了。她吃完了她的那份晚餐，就端正地坐在座位上，两眼放空。

    终于到了晚宴结束的时候，礼堂里的声音升高了许多。教师席上，马克西姆夫人和卡卡洛夫校长的表情同样期待又紧张。而魔法部的官员们倒显得波澜不惊了——除了一脸兴奋的巴格曼先生。

    众目睽睽之下，邓布利多清清嗓子说：“好了，高脚杯就要做出决定了。我估计还需要一分钟。”

    然后他讲起了一些注意事项。简而言之，被念到名字的勇士将走入教工桌子后面的那扇小门，并在那里得到关于比赛的初步指导。

    再然后，他一如既往稳定地发挥了我校神秘主义的作风。伴随着他挥魔杖的动作，桌子上的蜡烛都熄灭了，整个礼堂一下子陷入了昏暗。这显得正中间火焰杯蓝白色的光芒比任何东西都要明亮。

    即便对选拔的结果不感兴趣，我还是被整个礼堂的紧张氛围感染，也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大约过了一分钟，高脚杯里的火焰突然变成灼目的红色，一道火舌蹿到空中，从里面飞出来一片被烧焦的羊皮纸。

    邓布利多接住那片羊皮纸，清晰有力地说：“德姆斯特朗的勇士，是威克多尔·克鲁姆。”

    毫不意外。

    掌声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了礼堂的天花板，我不得不捂住耳朵才缓过来。卡卡洛夫校长激动极了，我之前从来不知道他原来可以发出这么洪亮的声音：“太棒了，威克多尔！我知道你注定就是勇士！”

    当事人克鲁姆倒是很淡定，他没精打采地从斯莱特林的桌子旁边站起来，走向邓布利多，钻进那道小门后面。

    掌声渐渐平息下来后，第二个名字被火焰杯喷了出来。

    “布斯巴顿的勇士，是芙蓉·德拉库尔。”

    一瞬间，德拉库尔容光焕发，她轻盈地站起来，甩了甩她银色的长发，走向那道小门。

    这一回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哭声。我略有些尴尬地僵在座位上，和我的拉文克劳同学们疯狂地交换着眼色，不确定我们是否该出言安慰一下那些落选的代表——那几个人哭得堪称撕心裂肺。

    我用余光注意到，斜对面的帕德玛毫不犹豫地递出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旁边的代表，那个她曾称赞过的漂亮男孩儿。等等……她不是正在和别人约会吗？

    不过火焰杯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

    很快，整个礼堂陷入了一种近乎肃穆的寂静。因为接下来即将公布的是我们自己的勇士。

    火焰杯再次变成红色，火舌送出了第三张羊皮纸。邓布利多大声说：

    “霍格沃茨的勇士，是塞德里克·迪戈里！”

    每个人都站起来欢呼和鼓掌了，赫奇帕奇桌子上的欢呼声更是震耳欲聋。每个赫奇帕奇的同学都在上下跳跃，尖叫、跺脚。戴维斯似乎很伤心地捶了一下桌子，但紧接着他也鼓起掌来。

    我下意识地向秋的方向看去，正巧看见她站起来，激动地和旁边的人说话。

    骄傲与快乐共同点亮了秋的面庞，使之呈现出惊人的美丽。

    我现在终于明白，询问秋对迪戈里的感觉确实是一种冒犯——那就相当于在询问不证自明的公理。她看向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给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喝彩时间太长了，长到邓布利多不得不用了一个“声如洪钟”才让大家安静下来。他乐呵呵地大声说：“太好了！现在我们的三位勇士都选出来了……”

    他开始说一些场面话，例如完全信任大家云云。校长席旁边，卡卡洛夫和马克西姆满意地点着头。视线扫过整个教师席，教授们亦都满意地目送着迪戈里走进那道小门。唯独穆迪教授还在满脸戒备，似乎对笑容十分吝啬。

    克劳奇先生同样板着脸，但我确信不是出于什么“加强警惕”之类的原因。巴格曼先生保持着满脸堆笑，油盐不进的样子。小天狼星也笑着，还把手放到嘴边，似乎是预备捧场地吹个口哨——

    ——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邓布利多则突然打住了话头。

    我不用费力寻找就发现了是什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高脚杯里的火焰又变红了。

    这是一件绝对反常的事情。

    火舌再一次蹿起来，跃动着吐出了一张烧焦的羊皮纸。

    邓布利多仿佛是下意识地伸出修长的手，抓住那突然出现的第四张纸片。紧接着，是长久的肃静。他瞪着那张纸条。我们瞪着他。

    “……发生什么了？”黛拉茫然地悄声道，“火焰杯坏了？”

    我摇摇头，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话。

    这一刻，我的记忆忽然莫名闪回至开学典礼。

    当时我在想什么来着？

    “一百多年前因为死人太多而停办的比赛，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要重新举办了。”

    而此刻，一切推翻重来，一个我从未思考过的可能性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令我重又感到喉咙被扼住的窒息。

    神秘人和他那个在暗处的同党把所有人都耍了。他根本不是要利用争霸赛的举行浑水摸鱼。

    他想借争霸赛来直接达成他的目的。

    -

    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念道：“哈利·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