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演

    孟婧拿刀掌勺的功夫并不熟练。

    她将茄子去头,竖着切成两半,抽出两根筷子架在半个茄子两边,拿着菜刀在茄背上斜斜地开着花刀。

    手边一块拳头大小、肥瘦相间的前腿肉,被她拿起一扔,掉到一个庖人的手里。

    “帮我剁成肉酱。”孟婧用主厨的口气命令道。

    两勺菜油下锅,庖人自觉地帮她点燃柴火。

    油锅微微冒烟,两半背后开花,宛如鲤鱼的茄子钻进油锅。

    将茄子煎至外皮金黄酥脆,孟婧就用漏勺捞起放入盘中待用。

    锅中的油依旧冒着热气,姜蒜下锅发出滋滋声,再从酱罐中舀出一勺红油辣酱放入其中。

    红油煸出香味后,孟婧扭头接过庖人剁好的肉酱倒入锅中,膳房内瞬间香气四溢。

    翻炒几下,倒一碗清水,煎好的茄子放入锅中,加些酱油,一小勺醋,少许盐。

    再焖一会儿起锅,撒上葱花,大功告成。

    一盘满满当当的肉沫茄子呈现在众人面前,份量比精致小碟里的菜肴多出许多。

    庖长自知今日无法在狡辩,一脸看破红尘的表情。

    之前那狡辩的小庖人不甘心,还解释着:“茄子只有最饱满的部分才嫩滑可口,两头细窄的部分,可没那么美味。”

    孟婧没有理会他的说辞,而是端起这盘肉沫茄子,走到太后跟前。

    纵是惯不爱吃辣酱的太后,也忍不住满口生津,咽了咽口水。

    赵公公会意,递上筷子,太后稍稍尝了一口,脸上露出赞扬的神情。

    肉沫茄子兼顾茄子的香味,又佐着肉沫,此时若有一碗白米饭在眼前,将肉沫与茄子浇在饭上,定是人间美味。

    “本宫只是幼时在父王的陪伴下学了两手,便可随意做出令人饱腹又美味的饭菜。”孟婧背着手痛斥在场的人,“而你们,明明虚报价目,浪费奢侈,还要强词夺理,说什么茄子只有中段能吃。”

    太后神色凛然,这才开口:“召内务府总管来寿康宫,待皇上朝事处理完,让皇上也来寿康宫坐坐。”

    语毕,便转身离开。

    孟婧脱下围裙,跟随太后走出御膳房的大门。

    孟婧没有回坤宁宫,而是厚着脸皮向太后请求在寿康宫享用晚膳。

    太后虽怒于今日发现膳房贪污之事,却没法对眼前聪慧过人的小侄女儿发脾气。

    “怎么?还在生膳房那群人的气?连饭都不肯吃了?”太后打趣儿道。

    孟婧挠着头,不好意思道:“姑姑,您看,今日我断了他们财路,他们会不会打击报复,在我的菜里加‘料’?那些厨子做的菜,我今后可不敢吃了。”

    太后没想到小姑娘不仅是在处理事情上小心谨慎,在事情成功后也不松懈,还惦记着扫尾的工作。

    于是同意让她留在寿康宫用膳。

    同样是宫里的份例规定,寿康宫的晚膳也跟帝后的晚膳类似,精致的碟碗里盛着些华而不实的菜品。

    太后眉头紧蹙,心中全是手下人欺瞒贪污的事,没有一丝胃口。

    太后心思缜密,深有城府,若不是因为对底层物价完全不了解,根本不会被这些人欺骗。

    如今孟婧虽只查了养心殿的御膳房,但太后自然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自己宫里的膳房也是一个德行。

    “姑姑,”孟婧小心翼翼地说,“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今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太后回过神,看着孟婧,语气沉重道:“你说吧。”

    孟婧坐直了身子,有板有眼地向太后解释:“这膳房的人,与别处的不同。他们掌管着入口的东西,下毒不至于,但会不会弄点脏东西进去,可就不好说了。”

    她用笃定的语气总结道:“除非能给他们全部换掉,否则是不能罚的。”

    太后听完,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管处不处罚,只要将现有的份例更改,都会触及到那些贪污之人的利益,那么他们依然会有报复的可能。

    孟婧此时神采飞扬,道出心中所想:“不如我们抓几个贪得多的杀鸡儆猴,然后将各宫的庖人打散重新分配,瓦解他们的小团体。”

    太后先是一愣,接着紧蹙的双眉展平,思考起来。

    这提议似乎是可行的。

    晚膳后,孟婧直接起身与太后道别。

    虽说太后有意让她接手六宫事务,但责问内务府总管的事,孟婧此时还不好参与,于是她识趣地提前离开。

    *

    乾清宫外,在御膳房跟孟婧掰扯茄子做法的小庖人站在吴良辅跟前,说着皇后来御膳房指点江山的过程。

    吴良辅咬牙切齿,恨毒了皇后。

    在这紫禁城中,除了他,还有谁更清楚顺治皇帝的口味?

    今日皇上多吃了哪道菜两口,明日皇上吃哪道菜时脸色不对,可都是养心殿御膳房的厨子花了真金白银从他手里买的消息。

    这膳房可以说是油水最多的地方。每日那些新鲜的肉菜从宫外进来,变成泔水送出宫去,其中的差价就源源不断地往他们荷包里滚去。

    他苦心经营这些年,这宫里的膳房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若要出事,他的损失也十分惨重。

    虽然吴良辅成日在宫里住着,吃穿不愁,但钱这玩意儿,谁会嫌多呢?所谓欲壑难填,便是这个意思。

    他曾见着皇帝翻阅典籍,寻找前朝皇帝废后的例子。

    如今他下定决心,既然皇帝也不喜欢这劳什子皇后,他定要助皇上一臂之力,早日将这皇后废黜。

    “太后娘娘有没有说,要你们之后如何行事?”吴良辅一脸焦急。

    小庖人傻楞楞地摇头:“没说,只是传了内务府总管去寿康宫。”

    “内务府总管?”吴良辅突然觉得这也许不是坏事。

    假如内务府办事不力,是不是就得换人?或许这人换来换去,皇上会发现最好用的还是身边人。

    “吴公公!吴公公!”顺治在乾清宫正殿里高声叫道。

    吴良辅赶忙应道:“诶!奴才来啦!”

    之后转头进门,将跑来打小报告的庖人留在原地。

    吴良辅一溜小碎步跑进正殿,关切道:“皇上召奴才何事?”

    顺治沉静的声音响起:“朕有些饿了,让膳房送点点心过来。”

    他一手执笔,一手拿着奏折,头也没抬。

    “这……”吴良辅一脸为难。

    顺治没抬头,自然不知道吴良辅的表情。

    只是过了一会,余光瞥见案几前面的人还没离开,他才慢慢抬起头,厉声责怪:“吴公公,你领了旨不去行动,在朕面前站着干嘛?”

    吴良辅挤眉弄眼,拼命让顺治看出自己的为难,随后一跺脚:“奴才今天,豁出去了!”

    吴良辅不愧是顺治肚子里的蛔虫,这招果然有奇用。

    顺治一听这话,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和狼毫,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快说!”

    吴良辅声声凄切:“今日皇后娘娘带着太后往养心殿御膳房视察,将膳房的厨子责骂了一通,这会儿厨子们都在等着皇后娘娘处置,哪儿有时间给皇上坐点心啊?”

    说的好似皇后故意为难为皇上做饭的厨子一般,对膳房谎报食材的事只字不提。

    顺治将手边的奏折扔在地上,怒道:“我就说皇后在我与母后之间挑拨离间!”

    吴良辅继续煽风点火:“我以前念着自己是个奴才,不敢质疑皇后,如今奴才也……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正在此时,外头的太监来报,太后要皇上去寿康宫议事。

    顺治冷笑一声:“今日我倒要看看,这皇后到底给额娘灌了什么迷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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