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寂笑了：“他年轻的时候可自律了，经常工作到凌晨两三点还要去跑步，我都怕他猝死在公司。”
虽是玩笑话，但时倾听着却隐隐难受。
“爷爷他吃了很多苦。”
老头年岁大了，还始终精心培养他、照顾他，花了不少心思。
甄寂：“你爸会回去看老头吗？”
“很少，一年也就一两次，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名利。”他说这话时，声音冷淡不少。
时倾和甄寂是忘年交，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甄爷早已是自己人了。
更何况，时倾与时向前之间本就有解不开的仇恨。
看这孩子性格执拗，恐怕心结也难解开了。
甄寂回想往事：“不要怪我说话直接，当年他和你母亲的结合，并非一桩好事。”
豪门联姻在外人看来光鲜华贵，但终究不过是一场生意罢了。
婚后生活满目狼藉、尽是疮痍。
“你母亲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那场交通事故纯粹是一场意外。”
“你当时还小，不舍得她离开你，哭着喊着追出去，但她又哪里考虑过你呢？哪想得到一辆卡车冲过来……”
甄寂声音有些微哽咽，看时倾面色伤神，便也不再说起那幕血淋淋的场景。
“不过好在你年少老成，这么些年我眼看着你慢慢放下了不少……人这一生，有很多槛得靠自己渡，甄爷也不是神仙，只能是一个旁观者，帮不上什么忙。”
“谢谢甄爷，这些事我都不敢告诉爷爷，怕他难过，偶尔想不通的时候也就只找您倾诉了。”
二人推杯换盏，推心置腹的聊了一些其他。
末了，甄爷起身拍了拍时倾肩膀：“时间不早了，去找你的小伙伴吧！甄爷要去休息喽！”
时倾笑着站了起来：“下次再来看您。”
*
此刻民宿。
许意箫：“前天熬夜打游戏，昨天爬了那么久的山，感觉自己黑眼圈都出来了，放假整得比上学还累。”
顾松：“谁让你一听见应夕要旅游，就屁颠屁颠跟过来的？”
许意箫双手交叉背在脑后，半仰躺在舒软的床上，没搭理他的揶揄。
“你说咱们当中有两个才貌双全的学霸，为什么咱就一点好处都没学到？”
顾松耸耸肩：“我看也没有吧，虽然咱们成绩差点，长的也不像时倾和谈云尔那样惊艳，但是我自认为长的也不错！”
“得了吧你。”
许意箫和顾松没看见时倾，打电话给应夕，让她们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了。
出了电梯，四人正巧迎面撞上时倾。
许意箫把他的箱子一推，东西都给他收拾好了。
“你刚才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时倾抬起眼皮：“去了旁边的一家茶馆。”
谈云尔：？是甄寂茶舍吗？
他也去了？为什么没碰见他？
两人视线相对，时倾很快移开视线。
许意箫：“那里的茶好喝吗？我也想去。”
时倾：“打烊了。”
“什么？！这才中午一点！”
顾松斜眼看他：“品茶还是算了吧，你比较适合喝桃桃汽水。”
“滚！”
“哈哈哈哈哈！”
应夕左手拎行李箱，右手挽着谈云尔纤细的胳膊：“走啦！下山啦！”
“祝武山拜拜喽！”
几人乘缆车下山。
“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不知道，昨天爬山实在太累了，我到现在还腿酸得很。”许意箫嘟囔。
应夕：“哪条腿？”
“嗯？”
“我问你是左腿还是右腿！”她增大音量，没好气的吼道。
“哦哦哦哦、左左左……”
顾松站在一边傻笑。
应夕提议：“咱们去江边吧！那里有条风情街，可以边喝小酒边吹江风，还是网红打卡地呢！”
许意箫附议：“我可以。”
“你又可以了？”
“当然。”
谈云尔细眉微蹙：“不想去。”
时倾也低沉着嗓音：“不感兴趣。”
两人几乎同时回答的。
应夕突然有种把好学生带坏的赶脚，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被拒绝了也毫不生气。
“那你们想去哪？”
时倾沉默一瞬，转头看谈云尔：“附近有家猫咖，一起去吗？”
他不喜欢去酒吧，因为之前每次去都会被不少人要微信，其中甚至还有男生。
实在烦不胜烦。
谈云尔小时候住在漓县，方圆几里养猫的居民都是想用其抓老鼠的，是防止菜地被老鼠啃掉。
没人会养宠物猫。
她点点头：“可以啊，我还没去过呢。”
应夕瞥眼看她：“那你去过酒吧吗？”
谈云尔立马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你要跟他去猫咖，不陪我去酒吧？！你见色忘义，我生气了！”应夕双手抱胸，下嘴唇撅起，一副绝不原谅的模样。
没办法，只能哄了。
谈云尔也开始撒娇：“哎呀，酒吧那里太吵啦！我不喜欢，要不这样，你也一起去猫咖？”
应夕摆摆手：“那算了，还是你们去吧，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点委屈我还是能受的。”
谈云尔：“……”
许意箫：“那你俩去猫咖吧，我们去酒吧了。”
“嗯嗯。”
应夕表面答应，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在陌生城市要注意安全！时倾你要照顾好尔尔，要是欺负她我可跟你没完！”
时倾笑了声：“知道了，班长大人。”
谈云尔抬头正好撞进他墨色的眼眸里。
她也提醒应夕：“你们喝点果酒就好了，酒吧才不安全呢，顾松和许意箫你们要多留点心！”
许意箫一脸羡慕，揶揄道：“你俩关系这么铁？分开一下都这么恋恋不舍。”
应夕开玩笑：“说明对你人品不放心。”
两队人马兵分两路。
时倾打了一辆车，和谈云尔到了猫咖。
门口挂着浅蓝色标牌：
生活不易，猫咪拯救世界。
进了猫咖像进了茶馆一样，仿佛过上了慢生活，远离鸡飞狗跳的试卷横飞，躲进这里就能静享小时光。
这里充满着慵懒、闲适，它们有缱绻的姿态和慵懒的眼睛。
谈云尔抱着一只无毛猫坐在角落，小宠物正在睡觉。
时倾拿着一小罐猫粮和细长的铁勺，被一群猫咪围在正中央。
猫咪的食物是由客人喂的，此刻它们正眼巴巴的望着少年手里的罐头。
“一个个都仰着头，好可爱啊。”
一只缅因又酷又拽往这边走来，谈云尔的目光顺着它行动的路线缓缓挪移。
突然它被一只蚊虫吸引，一下子从谈云尔身前蹿过，她的臂膀乍现了一道划痕。
谈云尔放下无毛猫，检查伤势：“缅因猫的爪子好像没有剪干净，刚才被挠了一下，有点疼。”
时倾放下罐头和长勺，越过猫群，抓住她的手。
“我看看。”
眼睫微垂，视线落在小臂上，指腹间带着秋日的热度。
还有她皮肤上的余温。
谈云尔立马后退半步远，像是要让距离拉开半个银河。
但这种姿态又不像是防备，而是一种因为害羞而带来的窘迫和喜感。
她假装神色平淡：“应该没什么事……”
猫咖播放的轻音乐在耳朵里流淌。
舒缓的、令人沉醉的。
时倾的嗓音溺着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带你去医院？”
谈云尔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像是唤醒了遥远的记忆。
她低头，将头发别到脑后：“没关系的，我记得小时候被猫抓伤，那个叫阿合的男生还带我去了趟医院，打了针疫苗。”
时倾心一紧。
“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小男孩？”
谈云尔不明所以，但像是能感觉到，时倾对这个叫阿合的男生颇为关心。
“对，就是他。”
记忆中这个叫阿合的男生长像精致，像洋娃娃一般，谈云尔曾多次想让他当自己自导自演的剧目的男主角，但这人脾气古怪，怎么连哄带骗都不肯干。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越看越像阿合的放大版……
回想来海北市的种种。
时倾对她的好，她不是感受不到，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眼缘？还是因为喜欢？
他的确像应夕所说，对周围人挺冷淡，可偏偏对自己释放足够的温柔。
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想多了，毕竟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看到班上有新来的漂亮女孩，与之接触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但时间一久，发现他好像并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啊？是不是以前他俩真的认识啊？
谈云尔不敢直接问，只好装作不经意间提及阿合的样子，继续说有关他的话题：
“我还记得阿合跟我提过，他的爸爸妈妈都不要他了，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不知道很远的地方是指什么，但觉得他挺可怜的，所以经常带着他玩。”
“我还记得第一次认识他的样子，我在河里游泳，他突然跳进来把我抓了上去，说是要救我，我当时觉得他莫名其妙，把他臭骂了一顿。本以为小男生自尊心强，他会跟我对骂起来，但没想到他一脸委屈，一声不吭，我反倒成为了个恶人。”
“虽然他有时候衣衫不整，吃的玩的跟我们这些穷小孩差不多，但我能感觉到他家境不一般，人也很精明，不过当时浑身都是戾气，所以也没敢多问。”
“我记得我当时跟他说，虽然我家庭条件不好，但是我的爸爸妈妈都很爱我，如果可以，我也愿意把我拥有的爱给他。”
“后来他性格变好了许多，也很少提及家里的事，没过多久，他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漓县，之后再也没见过面。”
谈云尔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看着时倾的表情。
“时倾，你说咱俩……以前是不是认识？在漓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