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义……么？
百里厌雪闭上眼，这种东西对自己来说有什么用呢？以前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还是拼命地活了下来，洛羽歌走了之后有为了家族和报仇而拼命地坚持着，现在她又不知道应该为了什么而活了。
慕无离看出百里厌雪内心的纠结，无奈地摸摸她的头 ，“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总之别再遇到什么事就想着一命换一命了，遇到这种情况，多想想你的家人啊。”
百里厌雪望着他，看着他不自然移开的目光，意识到什么，歪歪头，“那不用想起你吗？”
慕无离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愣，怔怔地向她望去，不经意对上她的目光，然后迅速移开，低声嘟囔，“还是需要想起来的……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那是慕无离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百里厌雪的笑容，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事而发笑，瞪大了眼睛一瞬立马便收敛了面部表情，但她仍旧认真地回答，“我会记起来的。”
门口传来敲门声，百里万斜靠在门边，“聊好了吗？师父叫你出去。”
慕无离起身，正好他也有事要和百里昔弦商量。
待慕无离走后，屋内只剩下百里万和百里厌雪这姐弟俩，两人谁也不说话，百里万看着百里厌雪，百里厌雪望着窗外的风景，又是一片沉寂。
“万哥？你杵在这儿做什么呢？不是和阿雪姐姐有话说吗？”阿晚突然出现在百里万身后，她眼睛看不清，只能隐隐感受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她很熟悉百里万，即使看不到也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喂，别推我啊。”百里万对阿晚的突然出现猝不及防，一步踏到距离百里厌雪更近的地方，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倒是阿晚显得格外自然，她摸索着厌雪所在的方位立刻扑了上去，将脑袋埋在百里厌雪的怀中使劲蹭，像是在撒娇，好似一只小动物。
“喂，阿晚，你小心点，阿姐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呢！”百里万生怕阿晚的动作会牵扯到百里厌雪的伤口，着急起来。
阿晚这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嘱咐她好好调养身体。
百里万推搡着阿晚出门，“阿姐现在需要休息，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扰她……”
一直到他们走到门口，百里厌雪都目不转睛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总是欲言又止。当阿晚出门后，百里万才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背对着百里厌雪，“那个……阿姐……我们先走了。”
“嗯。”光听百里厌雪的语气也听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状态，但是听着好像并不是那么高兴，明明之前和慕无离聊的时候都能笑得出来，百里万心中瞬间开始抱怨起来，突然想起自己有一句话还没说，但那句话让他来说出来总是有点别扭，要是换作阿晚的话，一定能很轻松地就说出来吧。
“对了……”百里万清了清嗓子，“欢迎回家。”
这回轮到百里厌雪怔住了，在百里万的身后，她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边的白光渊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百里厌雪，毕竟他和百里厌雪没有实际意义上的相见过，照她曾经的性子来说，甚至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就当他还在纠结怎么和百里厌雪搭话的时候，另一边不知道在和百里昔弦商讨什么的慕无离也完成了对话来到这边。
百里昔弦拍拍慕无离的肩膀，“那么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
白光渊纳闷，“你们在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厌雪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开，所以我准备带她去墨国拿回曾经洛羽歌留在那儿的手稿。手稿上详细记录着洛羽歌研究‘无间’之毒的过程，应该能对厌雪身上的毒有所帮助。”
百里昔弦点头认同，“你们先过去，等拿到手稿之后传信于我，我会尽快赶过去，这边还有些事需要我处理。”
“师父，你们要去墨国？”刚刚出来的百里万和阿晚刚好听到二人的对话。
慕无离又将此行目的解释了一遍。
“让阿姐回到那个地方真的没关系吗？”百里万心有余悸，墨国承载着百里厌雪太多的悲伤回忆，再加上如今的百里厌雪并不想活下去，万一再到墨国想起些什么不好的想不开怎么办？
“不会的，她答应了我的。”慕无离看上去很相信百里厌雪。
“那行，我也要去。”百里万举手自荐，“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障。对吧，阿晚？”
阿晚是当初百里厌雪离开墨国之前去祭拜那位老婆婆时，在老婆婆的邻居家捡到的。那户人家一个人也没有，破旧不堪，大人应当是去逃难了吧？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把孩子带走。百里厌雪在那里坐着等了很久，都不见大人回来。
她正纠结要如何处理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小家伙却开口说话了，“姐姐你别再这儿等了，我阿爹阿娘他们不会回来了。”
那时候百里厌雪才明白阿晚是个瞎子，逃难途中带这个残疾人又是个小孩，多多少少会觉得有些累赘吧。她又想起了当初那位老婆婆说的话，于是坐在阿晚身边，问道，“那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呢？难道不是在等他们回来吗？”
“我看不见这个世界，我也哪里都去不了，所以只能坐在这里等死。我阿爹说的。”
百里厌雪心疼地阿晚的脑袋，思索片刻，“如果我说我知道有人能帮你重新看到这个世界，那你愿不愿意活下来跟我走？”
“真的吗？”小家伙并不能分辨出百里厌雪在哪个位置，所以只能仰起脸来四处寻找。
“真的，你叫什么名字？跟我走吧。”
“……我没有名字，阿爹阿娘没有跟我取名字，他们平常都不会叫我……”小家伙垂下脑袋，很是沮丧。
“那你就叫阿晚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就像当初父亲脱口而出给小万命了名一般，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是什么含义。
自那之后，百里家又多了一个人，年纪和小万差不多的阿晚一起由百里昔弦照顾拉扯大，百里昔弦也是，年纪轻轻的就是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三个不省心的孩子。
因为从小的情谊，所以百里万和阿晚经常一起出现形影不离，同样也是一唱一和，百里万要跟着姐姐去墨国，阿晚自然也是要去的，在百里昔弦那么多年的调理下，已经能稍微看清一点东西了，而且嗅觉和听觉极为灵敏，已经隐隐有了当年洛羽歌的风范。
“我也要去，有些事，我一定要弄明白。”白光渊攥着拳头，这是他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自己坚信了那么多年的仇人，竟然还另有隐情，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也就是说，大家都要去咯？”百里昔弦看着这些小辈，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们先去准备起来吧，时间很紧迫，我去跟阿雪说说，顺便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百里昔弦推门来到百里厌雪身边，她依然望着窗外开得正艳丽的花。
“怎么样？这里的风景很好吧？”百里昔弦打开窗子，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这个地方我也找了很久，在这里住了五年的时间。我还在想，等你恢复了，我们就回到以前住的地方，重新搭建起来，也种上这么多的花。”
“嗯，我很期待。”百里厌雪微微扬着嘴角，似乎是在畅想以后的生活，“可是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了呢……”
百里昔弦：“……”
百里厌雪：“大家都不在了。”
百里昔弦沉默地摸着厌雪的头，“谁说的，我们都在呢，小万、阿晚、我还有你，大家都不会离开。而且最近旁□□边的幸存者也一直在跟我们联系，相信很快，大家就都能回来了。”
“不会回来的，羽歌姐……舅舅……”
百里昔弦这才注意到，她正一个人默默地流泪，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百里厌雪这才慌忙地擦拭眼泪，抿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但是你不能再这么愁眉苦脸的了。”
百里厌雪泪眼朦胧地抬起脸来看他。
“百里墨以那家伙的行踪终于有点消息了。”百里昔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也是，找了那么多年，终于有点消息了，作为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能不高兴吗？
“真的吗？”百里厌雪的眼睛亦是一闪一闪的，就像是得到糖果的小朋友。
“真的。”百里昔弦又将她探出来的脑袋摁下去，“所以为了早日见到百里墨以那家伙，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等他看到你这幅病恹恹的模样，一定又要骂我了，明明是他那个家伙抛下家里什么都不管一消失就是好几年，又把孩子全部丢给我来照顾，真当我是他家里的仆人啊？等找到了他我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太好了，师父看上去很有精神。
百里厌雪如是想着，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师父。”
“嗯？”
“放心吧，我这回会好好活下去的。”
百里昔弦笑，“这才像话嘛。那么，就请你把这碗药喝了吧。”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百里厌雪盯着那碗发黑的汤药，立刻掀起被子将脑袋捂上，“想活下去真是个困难的事……我觉得我喝完之后可能才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起来。”
百里厌雪露出一双眼睛，“这个药，我需要和多久？”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你不仅下半辈子都需要喝药来续命，而且还不能参与任何打斗等剧烈活动。”
她双目无神，心如死灰，“啊，果然，像我这种人，还是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