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从善教的还在纠缠不休，厌雪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脱身。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一人拉住了她的手，回头一看，是一位面容慈善的老婆婆。

    老婆婆原本拄着拐杖，挡在厌雪身前，见她被几个小混混围堵，立即举起拐杖驱赶，嘴里还不客气地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走走走！都给老婆子走开！”

    虽然她身躯佝偻，但是气势很足，从善教那群人也许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又或许是没到真正露面的时间，纵使不甘心，还是在秦之白的带领下离开，秦之白走之前还不明所以地冲厌雪笑了笑，看得厌雪直犯恶心。

    见闹事的走了，老婆婆这才重新拄回拐杖，和蔼地问厌雪，“怎么样，小姑娘，有没有被吓着？最近城内不太平呐，小姑娘一个人出门还是要注意安全。”

    虽然就算没有这位老婆婆的出现，厌雪也能平安度过此劫，只不过是需要一些暴力而已，但就算如此，此刻厌雪的心中也是涌上一股暖流，这好像是她来到墨国之后，第一次接受到来自他人主动的善意。这一路上她都是在为自己之后的行动铺路，然后主动去参与一些合作，从未接受过善意，原来真正的善意，是这样温暖的存在。

    老婆婆的手虽然枯槁，但拉着厌雪从胡同中出去的时候却是那么温暖，那么有力，叫人安心，厌雪终于露出久违的微笑。

    天灰蒙蒙的，似乎马上就会迎来一场大雨，但这都不是问题，因为不管大雨如何倾盆，总会有陆地上的一点微光开辟出晴朗的一隅。

    老婆婆将厌雪领到自己的小摊子上，给她拿了一个热乎的饼，笑呵呵道，“这天呀，渐渐要降温咯，早上冷，吃个饼暖和暖和。”

    厌雪从小就被舅舅和师父教导，不能随便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但这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饼已经被吃了一半了。

    “怎么样？是不是全身都暖和起来了？”老婆婆见厌雪吃得专注，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好吃吗？”

    厌雪点点头，“好吃！”

    “那当然啦，老婆子我啊，在这条街上摆摊摆了十多年了，卖了十几年的饼，但凡吃过老婆子我的饼的，没人说不好吃的！”老婆婆心情很好，不由自主地多说了几句。

    “对了婆婆，您为什么会到那个胡同里去啊？”厌雪一路上都很戒备，就连找的独处的地方也是极度偏僻，按理来说如果不是跟着她的话，一般人都没法找到这个地方。

    老婆婆慈爱地摸摸厌雪的脑袋，“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啊，老婆子我见得多了，一定又是跟家里吵架了吧？之前也有一些小姑娘和家里吵架了就跑到那个胡同里去待着，但是啊这世道不太平，总是有些歹徒会对一个人的小姑娘下手，所以老婆子我就多留了个心眼，就悄悄地跟着去，想着等小姑娘情绪安稳点了，再送她回来，这样安全一些。要是不小心遇到什么，老婆子我还可以帮帮忙。”

    原来是这样。

    厌雪微笑，礼貌地向老婆婆道谢，“婆婆，但是这样还是很危险的，万一哪天遇到的是十恶不赦的凶犯，婆婆您也会有危险的。”

    “哎呀，老婆子我年纪一大把了，早就不在意这些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到什么时候，在还活着的时候能帮一个帮一个，也算是行善积德了，以后走黄泉路的时候也能走得顺畅一点。”老婆婆很是坦然，“我啊以前还有一个女儿，和你一般大，但当时的我忙着摆摊养活家里，那天生意又格外得好，忙着生意一时没注意，女儿就不见了，就是在这个路口，我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找到……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在这个路口摆摊，想着有一天要是女儿找到回家的路，会不会就能回到原地来找我。”

    老婆婆追忆着过去，最后无奈摇头叹息，几十年过去了，她终究是没有等到女儿回来的那一天。

    厌雪见不得这种造化弄人，安慰道，“婆婆，您放心，我会帮您留意的，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您的。”

    这也算是报答了这位老婆婆的一饼之恩。

    老婆婆只是和蔼地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快回家吧，别让家里等急了，有什么事就好好地和家里沟通沟通，别总是靠吵架来解决问题。”

    厌雪点头，她当然不能说她不是因为和家里吵架才出来的。

    和老婆婆告别之后，厌雪觉得自己身上轻松了不少，一下子就有了不少动力，接下来就可以更有动力地调查这几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和疑团。

    好久没见洛羽歌了，听说她现在再城外施粥救助难民，那就往城外去吧，远远地去看一眼自己的家人，然后彻底远离她，让她远离危险圈。

    她往城门走去，越往前走越能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一路上所有人的人几乎都在往相反的方向狂奔，面目狰狞，像是强盗进村一般，惊恐，慌张，不知所措。

    这是发生什么了？直觉告诉厌雪她必须马上到城门那边去确认情况！

    但是现在，没有那个确认的必要了，因为她在这一瞬间，就知道了为什么。

    大批大批的难民涌进城内，如同丧尸围城一般，密密麻麻，灰蒙蒙的一片，比最开始进城时多了不止一倍。他们你拥我挤地闯入城内，打破了城内百姓原本应有的平稳生活。久旱逢甘霖，饥肠辘辘且长时间未得到充足休息的难民们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能和正常人相比了，现在唯一支撑着他们行动的动力就是生存的本能。

    食物与能够休息的地方。

    他们席卷了城中所有凡是卖食物的小摊小贩，吓得摊主四处逃窜根本顾不得其他，只是一个劲儿地逃跑。

    食物少进食的需求很大，供不应求，城中乱作一团。

    一时间就连厌雪都不知道该怎么做，难民为什么会进到城中？不是已经封城了吗？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进不来，为什么他们现在全都进来了？

    虽然在洛渊继位以后就有在给那些难民施粥以及治疗，但毕竟人数众多，大部分的难民都得不到粥喝，再加上喝粥根本管不了什么。

    既然难民冲进城中，那么城外施救的人呢？他们还在城外！洛羽歌，也在城外！

    厌雪一心想去城外确认洛羽歌的安全，但任实在是太多了，有避难的城中百姓，也有疯了一般的难民席卷摊位，争抢食物，原本和和睦睦的城内，眼下却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身后突然传来的熟悉的惨叫，让厌雪不得不停下脚步，声音格外熟悉，因为这个声音，在不久之前正和自己谈笑过。

    她猛得回头，一眼便望见身后老婆婆的饼摊，破败不堪，由于众人的争抢，饼落了一地，沾上了灰，但那群人扑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抢来吃。先前和厌雪搭话的老婆婆被推倒在一边，拐杖在混乱中被踢到了另一边，老婆婆爬着，也起不来。

    厌雪马上转身，想要冲回去将老婆婆给救下来，但还没等她跑出两步，便被冲过去的人群挡住去路，他们慌慌张张的满脸惊恐，自顾不暇，根本来不及注意脚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将厌雪推到了后面，好像生怕厌雪跑在前面会抢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生存的机会。

    厌雪被挤在人群之中，她本就身形小巧，这种情况下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站稳不摔倒，却没在前进，反而越来越往后了。

    而那位老婆婆依旧是趴在原地，任逃亡的人们从她身上践踏而过也无动于衷。

    她不会再起来了。

    短短的一段时间，上一刻还在谈笑的人，现在却成为了一动不动冰凉的尸体。

    她还在等着她的女儿回来，又有多少姑娘受过她的帮助？

    在看到老婆婆的那一瞬间，厌雪感觉自己的呼吸也是一滞，胸口烦闷，一口气喘不上来，仿佛自己也将要晕倒下去。

    但她还是站住了，现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她还要去找洛羽歌！不对，现在应该去将老婆婆的遗体带回来！

    厌雪定了定神，刚准备冲上前去到老婆婆身边，耳边却突然传来另一个噩耗。一百姓从她身边慌慌忙忙跑过，一边大喊着：“快跑快跑——这些难民都疯了！连施粥的公主殿下都敢伤害！”

    厌雪彻底站不住了，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羽歌姐！”

    她立即转身往城外冲去，她明明让洛羽歌回去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为什么现在又遇到危险了？洛渊这个当哥哥的到底是做什么的？

    厌雪一路不要命似的狂奔，终于到了城门口，这里比城内来的更加混乱，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还有些士兵甚至受了伤，瘫在原地动弹不得。

    洛羽歌呢？厌雪四处张望，一眼便看见虚弱的洛羽歌正靠着城墙坐在地上，看她的动作应该是在包扎伤口。

    厌雪三步并两步来到洛羽歌身边，急切地问道：“羽歌姐！你没事吧？”

    洛羽歌显然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能遇到厌雪，先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后在确定是真正的厌雪之后，才慢慢摇头。

    “城门为什么会打开？洛渊不是已经下令封城了吗？”

    洛羽歌依旧摇头，她也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只是望向了一个方向。

    厌雪顺着洛羽歌的目光寻去，亦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

    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太急，她没有注意到，一名士兵，一头撞死在了城门上。

    洛羽歌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声音很虚弱，“就是这名士兵，毫无征兆地打开了城门，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甚至没有任何人发现，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