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但是所有人似乎都在追寻真相。

    百里厌雪如今虚弱异常，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闭着眼睛度过的，问过军医，军医也查不出具体是什么原因，只是道可能是伤势太过严重，损耗了生机，需要大量的时间修复。但实际上只有慕无离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一道警铃。

    他清楚地知道百里厌雪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一个谎言，但他却很敏感地每次都能辨别出哪些是真心的，哪些是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假装出来的，亦或者哪一部分是真假参半的。

    当昨天百里厌雪说出她还能坚持到除夕的那一刻，慕无离便知道这句话八成是假的，她应该撑不到那个时候。但是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无论是对赵凛还是这种毒都是一无所知，现在除了焦虑与心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最快地速度赶回京城，找百里昔弦想办法。

    那可是百里家的医师，又是百里厌雪的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掀开车帘的一角，想要看看马车行到哪里，却见灰蒙蒙的天际飘飘忽忽地落下几瓣雪花，悠悠扬扬地飘荡下来，今年的雪，似乎落得格外早，像是早就预知到什么似的，想落到他们身边，陪伴他们走这一程路。

    大雪洋洋洒洒，漫天肆意起舞，宛若天地为衣锦还乡的英雄奏响的一曲凯旋之歌。

    要抵达京城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总是心中焦急也无济于事，只能先安抚好睡不安稳的百里厌雪，像是做了噩梦，即便是处在熟睡中，也紧皱着眉头，如何也不肯舒展开来。

    同时，远在京城的百里昔弦等人也在等着远行的孩子回家。

    相比百里昔弦和阿晚的满脸期待，百里万的脸色要难看不少，就像是讨厌香菜的人在吃饺子的时候发现饺子里面有香菜。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百里昔弦身边，“师父，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百里昔弦垂下眼眸，声音低沉，宛若在回忆曾经的那段时光，脸上写满了怀念与惋惜，他摸摸百里万的脑袋，“我为什么要骗你？那可是你的亲姐姐。”

    百里万心情复杂，就像是个做错事了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追问，“那她的毒，能解吗？”

    不出意外的，百里昔弦摇头，他也很遗憾，但这确实是事实，不得不说赵凛的确是用毒的天才，凡是经由他手的毒药，就算是给出了配方，世间几乎也没人能够完美复刻出来，同理，解药也是如此。三年以来，百里昔弦不分昼夜地研制解药，但终究是一无所获。一是因为这种毒实在是太过罕见，无论是原料还是做法，二是因为这唯一的解药，被百里厌雪给百里万解毒了。

    没错，当年宫变事件中，尚且年幼的百里万中了赵凛奸计，受赵凛迫害，与百里厌雪中了同一种毒。赵凛心思歹毒，将这姐弟二人关在一处，当然只给一份解药，赵凛秉性恶劣，他很是乐意看原本亲密无间的家人为了仅存的一点生机和利益而自相残杀。不过当时的百里万身体弱，被强行灌了毒药之后便一直处在高烧昏迷之中，连解药这回事都不知道，更别说能知道是百里厌雪主动放弃了唯一的一份解药，为百里万解毒之后冒着生命危险与百里昔弦汇合，将弟弟托付给了他，自己则回到敌营，生死难料。

    应百里厌雪的要求，百里昔弦并没有将这件事告知百里万，当时的百里厌雪在将百里万送到百里昔弦身边后，说了一句，“小万从生下来就没见过阿娘，如果我这个做姐姐的都不能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大，那还会有谁能给他缺失的关怀呢？赵凛心思歹毒，断不能让小万为他所害。”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百里万应该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但百里昔弦实在太过担忧，他清楚百里厌雪的身体状况，害怕她和曾经的百里舞风一样一眨眼就不见了，又不忍弟弟一直对姐姐抱着莫须有的偏见，无奈之下只好告诉了他。

    毕竟在此之前，百里万一直对自己中毒一事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方，再加上洛羽歌的死，由此对百里厌雪的偏见越来越大。

    百里昔弦将手搭在百里万的肩上，“现在百里家内直系族人就只有你们姐弟二人，如果你们都不能互帮互助，那么百里家才是真正地完了，所以，等过两天你阿姐回来了，好好和她道个歉吧。”

    百里万垂着脑袋，细声细气地“嗯”了一声。

    在二人谈话的时候，阿晚就一直坐在窗边，小手撑着脑袋望外望，见到外边下雪了，便兴奋起来，“昔弦师父，万哥！你们快来看，外面下雪了！”

    要是放在以前，阿晚一定会在下雪的时候变得异常兴奋，她喜欢雪，也喜欢在雪地里和她的阿雪姐姐一起奔跑玩耍，这样会让她以为自己也是有家的孩子，可是今天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好像这次的雪……格外悲伤……

    百里昔弦也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飘雪，感叹道，“百里家似乎总是和这种下雪天有着数不清的缘分呢。阿雪那孩子也是在这样的雪天出生的，舞风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雪天走的，羽歌也是……我们总是跟雪天有缘呢。”

    “我也是在雪天出生的……”这么一说，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百里万如此想到。

    百里昔弦笑，“这有什么不好，白茫茫的一片，好似能涤荡人心，只要有一点污浊都能清晰可见。你可是我们翻身之仗的秘密武器。”

    百里万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是至关重要的秘密武器什么的。明明就实力和处世之道来看，百里厌雪才是百里家更好的选择，是最有可能带领百里家走出困境的人，明明之前百里昔弦也是这么说的，为什么现在突然改口了？

    虽然百里万以前一直在说百里厌雪的坏话，但本质上还是认可他姐姐的强大的，毕竟这么多年来百里家族的变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包括这次与天永帝的合作，虽然她做出了“叛逃”这种举动，但与身处京城的百里昔弦里应外合，加上天永帝的暗中帮忙，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百里厌雪，而京城仅存的“百里家族族人”则成了大义灭亲深明大义之人。

    要是以前，百里昔弦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这种举动无疑是将百里厌雪推向风口浪尖，然后成为一颗“弃子”。

    百里万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师父和阿姐总是在谋划着什么，但从来都不和他跟阿晚说，是因为他们两个年纪还小吗？但阿姐的年纪也并没有比他们大多少啊。还有，天永帝为什么要和阿姐合作？

    算了，师父说的也有道理，以后还是对阿姐好一些吧，毕竟他确实是因为洛羽歌的事迁怒了姐姐，自那之后，姐弟俩还没有好好地说过一句话。

    纵使现在想不明白，但百里万很快就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在他生辰这天清晨，破晓之际，大胜的军队在沿路百姓的喝彩声中慢慢越过城墙，关于百里厌雪，齐将军此前已经应她自己的要求，放出了她战死的消息，所以对于普通百姓而讲，这是一件极好极好的大事，是双喜临门。但他们并不知道百里厌雪也在这条队伍中。像是睡足了般，她现在清醒不少，却依旧没什么力气，耳畔回响着此起彼伏的欢呼，安安静静地靠在慕无离怀中，手中抱着那个给弟弟的礼物盒子，一边轻抚，一边回忆过去。

    慕无离揽着她，明明人就在他怀中，可他总觉得不安，仿佛自己揽着的只是天上飘下来的雪花，随时都可能融化，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快点找到百里昔弦，找到治疗的方法。百里厌雪现在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有时就算是醒着，但也只是眼神空洞，像是没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不然也不会老老实实被他揽着。

    他们的马车很快就行驶到了宫门，此时的雪越来越大，叫人睁不开眼，此时天渐渐要亮了。

    马车还未停稳，意识模糊的百里厌雪挣扎着就要下车，慕无离一边担心她神志不清磕着碰着哪里，一边又害怕自己下手会重伤到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等下了车，他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焦急。

    伤口又开始渗血了，她每跑一步，雪地上就会留下一串斑驳的血渍，她似乎是看不见，几步路的距离，也是跌跌撞撞。

    他忙跟在身后想要扶住她，一抬头，便对上百里昔弦凝重的目光，心头一滞，害怕的还是发生了。

    同时不远处的百里万向她奔来，看她要倒要倒的样子，张开双臂想要接住她。

    刚巧百里厌雪脚下一绊，身体整个向前倾倒，好在被百里万结实地接住。

    百里万在接到百里厌雪的那一刹那，练习了好久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抱着百里厌雪不知所措。

    她好像是恢复了一点意识，慢慢地直起身来，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他，轻声说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带羽歌回来的，这个盒子里面，就是她留在世上的所有东西了。”

    百里万抱着盒子，目光呆滞，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疲惫地靠在百里万的肩上，垂着手，一动不动，只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

    慕无离眼疾手快上前来搀住她，才没让她倒在冰凉的地上，与此同时，百里昔弦也面色凝重地冲上前来，没有任何犹豫，往她的嘴里塞了什么。

    百里昔弦揪心地看着此番场景，他最怕的还是发生了，摇头叹息，“这药只是半成品，只能短暂地让她吊着一口气，同时还伴有强烈的副作用，她随时都还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