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校运会之后,班里的同学愈加熟悉起来了,恩琦对这个班集体有了更多归属感。

    周日的午后时分,像往常一样,恩琦很早就到了教室自习,写作业或预习或看书,她很享受这种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自习的感觉。然而,傅辰和小绵出于恋爱需要增加了解彼此的机会的缘故,也开始很早地来到这个只有恩琦自习的教室。这个时间段的教室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被打扰且方便的约会去处,并且还有在认真学习的恩琦可以作为他们的天然掩护,掩护他们的早恋不被教导主任之类的发现。就这样,好几个周日午后他们都坐在恩琦的后面聊天增进感情,恩琦有时候也能听到傅辰对小绵说他的前女友云云,从窗外看起来就像是恩琦、小绵和傅辰三个“好学生”在座位上认真自习的和谐画面,他们三人之间也形成了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大约两三周后,同样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一个出人意表的人的闯入打破了他们三人之间的平衡——这个人就是沈栩。沈栩走进教室的那一刹那,可以用八目相对来形容,每人脸上都是惊讶和略带尴尬,沈栩还有一些失落,恩琦或许也有一点看戏的侥幸。沈栩看了他们好一会才把目光移至恩琦的脸上,恩琦对上他的眼睛,

    “他们……?”沈栩怔怔地问。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恩琦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好像完成了一项任务似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谈恋爱吗?”傅辰有点不满地对沈栩说道。

    沈栩没有回答,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放好东西又离开了,他的背影好像在说他就不应该进来。

    隔周,又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恩琦依然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自习。不同的是,她不确定傅辰和小绵会不会坐在她的身后了,她一边看着这周的周刊,心里隐隐地期待着他们像往常一样坐在她身后,她渐渐习惯这样的角色。在她看完第一篇文章时,她的期待就落空了,因为进来的不是傅辰和小绵,而是沈栩。来者事与愿违,恩琦就低下头自顾自地看书了。

    安静的教室传来桌脚与地板的摩擦声,恩琦奇怪地往后看了一眼——沈栩正将自己的桌子从她的斜后方往前移动,不一会就移到了恩琦的左边,和恩琦并排地坐着。他脸上挂着和在田径场时一样的微笑,无所事事地坐在恩琦左边,好几次想要和恩琦讲话都没能成功开口。教室寂静地只能听见沈栩的心跳声,恩琦依然无动于衷,埋头看书。

    就在沈栩苦恼于该如何打开恩琦的话匣子时,恩琦桌上堆着的杂志书籍掉在了地上。还没等恩琦弯腰去捡,沈栩就已经全部拾起放在自己的双腿上,恩琦呆呆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将一本本杂志整齐地摞好,就连杂志封面上沾上的灰尘也擦得干干净净,毕恭毕敬地递给恩琦。恩琦接过说了一声谢谢,看着叠放的一丝不苟的书籍,恩琦有种别样的惊喜,

    “封面上的灰尘并非沾了地上的灰尘,那是刚从柜子里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书,想不到他居然这么细心。”恩琦在心里碎碎念,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开始关注他身上的特点,她惊讶又羞愧于自己这样的心思,可是事实上他在她心里已经渐渐挥之不去了。

    帮忙捡书的沈栩看了一眼恩琦桌上的《小说绘》,终于开口道:“看看这个。”恩琦来不及回答那本书就被他拿去,他的动作不带丝毫犹豫,仿佛他有十足的把握恩琦不会拒绝他一样——恩琦的确不会拒绝,她只顾着自己心里乱撞的小鹿,她欣喜且惶恐,她因为受到沈栩的“特别关注”而手足无措,对于她这样一个不曾受到关注的女孩,这份“特别”足以令她在意。可她又比谁都更清楚沈栩对她而言是怎样的存在——是一个喜欢她的室友顾小绵无果而转头看向她的人,即使是这样一个人的目光和耐心也不会在她的身上停留,她多么像是灯火琉璃的城市上空不被看见也不被需要的北极星。她自知不能在这样的情感中下沉,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掉入深渊,不可自拔。

    思至此刻,恩琦眼眸一冷,顷刻间,她的理性把心头那只闯祸的小鹿逮捕起来,锁进黑暗,一切又归于平静。沈栩没有发觉,这个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地看书的女孩,她与她的灵魂在刚刚经历了怎样的撕扯搏斗,他只能看见她没有一丝波澜的神情。

    几个拿着篮球的男生嘻嘻哈哈走进了教室,他们一看到沈栩就喊他去打球,沈栩欣然答应。他临走前把书还给了恩琦,有一处折了页,那一页画着裟罗双树和敖炽的插画,恩琦不假思索地把折页抚平,合上了书放进了抽屉。

    不知觉间,圣诞节悄然到来。

    冬日夜幕降临快,下午六点半窗外就被夜色包裹笼罩了。恩琦敏敏和小绵她们一起分享为圣诞节准备的糖果,沈栩和一个男同学陆森在后排计划着什么。接着,陆森就走到了恩琦的旁边,捧着一盒彩色棉花糖,殷勤地说道:“圣诞节快乐哦,吃糖吗?”后排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看着递过来的棉花糖,恩琦愣愣地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敏敏,敏敏贴心地说:“想吃就吃吧,不想吃就拒绝,没什么关系的。”闻言,恩琦道谢婉拒,后排传来了如同答案揭晓一样的语气声,“我猜对了,我就说了她不会要的。”沈栩得意洋洋地说道,恩琦不用扭头看也能想象到他那副嬉皮笑脸的胜利者姿态的表情,送棉花糖给恩琦只是一个游戏——一个诸如用力去踩地上的蚂蚁,然后猜蚂蚁会不会死这样的无聊游戏,而沈栩乐在其中。

    恩琦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他们的笑声压瘪了的棉花糖,没有了可以喘息的疏松气孔,失去了原本的云朵形状。如果恩琦是棉花糖,那她应该是苦涩的棉花糖,是被人放进嘴里嚼了又会吐出来的棉花糖。恩琦默默地低下了头。

    圣诞节过后的一个礼拜,又到了班里换座位的日子——据说常换座位对眼睛好,可以预防近视,但貌似通过让每个同学都体验到坐在不同的位置上课体现出的公平这个理由更容易让人理解与接受。

    蠕动的人和桌椅、同学们的交谈声、桌椅与地板的摩擦声,整个教室如热水般沸腾起来。恩琦听着班长的指挥把桌椅移到边边,静静等待着下一个指示。

    一个人影倏忽一声从沸腾的气氛里钻出来,恩琦定睛一看——又是沈栩。对视一眼,恩琦赶忙低下头逃避他的视线,她有预感他会靠近她,事实上也并非在她的意料之外。不知道他何时移到了她身边,总之当她抬起头时,他和她之间只隔着五厘米的距离——像极了樱花瓣飘落的秒速五厘米,多久也到不了地面的距离。

    恩琦抬头看见的,不是沈栩的眼睛,而是他低着的头——他低着头陷入沉思——恩琦好像看见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自己,

    “我低着头也是这个样子吧。”恩琦在心里犯嘀咕,认真地端详着沈栩。在这个一团乱麻的热锅里,沈栩和她站在一起,他就这样沉默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恩琦甚至产生了一种“他也要当旁听生”的恍惚错觉。可是不管怎样,她喜欢这样站在她身旁的他,她喜欢这个没有出乎她预料的他,她开始享受对他行为的预判带来的满足感,她开始在意他的靠近,她开始习惯黏在她身上的他的目光,她开始害怕失去他的关注,她开始习惯性地以他的目光来要求自己。

    她多希望自己可以牢牢抓住眼前的沈栩,她多希望时间可以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键,她不想和这份拥有擦肩而过,可是她找不到时间的暂停键,妄想留住也终究是徒劳。而更令她心碎的是,她的灵魂与身体之间的浪漫契约被撕毁了,她的理性与感性不再同步,她跟着感性站上了理性的对立面,她不再是她自己了,她成了自己的伪品。

    可笑的是,沈栩没有成为像恩琦一样的“旁听生”——即便他说着“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云云,恩琦却因为沈栩而无法再继续扮演“旁听生”的角色,好像一张纯白洁净的纸被迫又主动地染上墨,晕开了之后是一个接一个呈离散型的污点——比被暴力撕破还要残酷还要痛。

    然而十六岁的恩琦,虽然隐隐担忧却并未意识到沈栩之于她的意味,不以为意地躺在床上全然将注意力抛向夜聊话题——今夜的话题是傅辰与他前女友的爱恨情仇。关于傅辰和顾小绵,恩琦知道他们互相喜欢感情很好,但也对傅辰的一些作风持保留态度,两相取舍之下她还是选择相信傅辰对小绵的真心——她肤浅地将之理解为“爱情”,她相信他们会一直相爱,也发自内心地羡慕他们的“爱情”,他们是她心目中理想的一对。

    怀着这样的想象与期许,恩琦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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