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灵察司搜查,还请配合。”门外响起不容置疑的声音。

    先是城务司,现在又来了个灵察司。

    虞初眼眸转了转,偏头无声问云在:“开吗?”

    云在显然慌了神,长睫止不住地轻颤,回过头往房间里头看了眼,又看看虞初初揉捏纸人的动作,视线上移看向虞初初的眼睛。

    她好像从来不慌,她恍然地想。

    几息后像是做了决定,云在站起身,指指自己,无声回答:“我来开。”

    虞初初挑了下眉,复又点头,继续摆弄纸人,倚在桌边没动。

    云在理了理身上粗布的衣裳,又摸摸刘海,起身往门边走。

    门外的人急躁地又敲了几声,门扇震颤。

    云在摸着心口,轻喊了声:“来了,大人别急。”

    语气如同寻常的回应,完全听不出她此时的慌张,虞初初饶有兴致地看她。

    大大方方地打开半扇门,云在的脸上堆满了恭敬和后怕:“大人莫怪,我们实在是被吓得不轻,乍一听见这么多人,可不就慌了。”

    说话间她脚下退开半步,让查案的人进来:“大人明查,这屋里只有我们姐妹二人,今日刚住进来。”

    进入房间的灵察司修士脚步略停了片刻,视线在她和虞初初身上停留一瞬,而后环顾房间,看向屏风后的内室。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人,那人手中长刀仍未入鞘,抬眼间凶相毕露。

    “呀。”云在本是想招门外的隔壁小二进来,却一眼看见那人刀上的血痕,吓得捂住心口,忙往前头的大人身旁躲了躲。

    “这位……这位也是灵察司的大人吗?”她惊慌地问。

    走在前头的谢涞下意识扶了她一把,一回头见她脸色苍白,轻咬着红唇,怯怯地往他身后躲,扶着她的手僵了一瞬。

    回头瞪了眼詹聪:“把你那张恶狗脸收起来。”

    刚走进房间的詹聪不明所以,再看被吓得不轻的云在,一时无语。

    刷的一声收刀入鞘,转过身,双手叉腰,背对房间站立。

    谢涞将碰到云在衣袖的手背到身后,往旁边挪开半步,安抚道:“他就是长得凶,不动手的。”

    云在慢慢抬起头,一双潋滟的狐狸眼,胆怯又信服地将他望着:“大人,客栈里是在查什么,是不是出事了,我们姐妹还能住这吗?”

    “能,能的。”谢涞搓了搓身后的手,故作镇定地左右看看,一时间竟然觉得手脚发麻。

    倚在桌边的虞初初忍着嘴角的笑,捡了粒桌上的葡萄塞进嘴里,问他:“大人,可查完了?我这妹子身子骨弱,经不得吓。”

    云在紧张地攥着手指,水汪汪的眼一眨不眨地看他。

    “查完了……吧……”谢涞没底气地说,握着刀鞘,随意挑了两下屏风两侧隔断上的纱帘,见没什么异常,转头大步往外走。

    到了房门边,又回过头,叮嘱云在:“外头街道修好前,姑娘还是少出门为好,客栈里都是安全的。”

    云在抚着心口将人送到门外:“多谢大人提点,大人巡查时务必当心。”

    谢涞摸了摸后脑勺,捞住一旁的詹聪,就头也不回地去搜下一间了。

    扶着门边的云在长呼了口气。

    一直候在门外的小二也松了口气,将拎着的两个大号食盒往上提了提:“客官,您的菜。”

    云在回神,慢半拍地让开路,又拦住他:“给我就好。”

    关上房门,云在手脚瘫软,塌着肩看虞初初:“吓死我了。”

    虞初初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接过食盒:“这顿饭算你程大哥请你的。”

    -

    “哇,你刚才什么情况,就这,就查完了?”詹聪整张脸皱起,暴躁地看谢涞。

    “查完了。”谢涞一手按在刀柄上,浑身上下写满了凛然正气,“一个凡俗姑娘,一个筑基境,有什么好搜的。”

    詹聪白眼翻到天上:“什么东西,你都没仔细搜。”

    “我看了里头的灵气流动,没有异常,难道还要搬出敬灵毕现大阵搜她们,才算仔细?”谢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敲响下一间房门。

    整栋客栈搜完,二人回到了一楼大堂的一角。

    客栈里已经恢复秩序,只是乱局过后,比起往日的热闹稍显安静。

    作夫妇打扮的宋知游和沈玉厘坐在桌边喝茶,桌上摆着先前闲逛时买的糕点。

    见二人回来,问:“没搜到?”

    二人摇头:“现场的残余灵力显示那人进了客栈,但兴许只是借客栈扰乱我们的视线,已经转道去了别处。”

    “不急,白少主那边查到了些别的,客栈这里有我和玉厘盯着,你们再去查查那条线。”宋知游并不气馁,招呼谢涞和詹聪坐下,

    詹聪一坐下就拉了盘顺眼的糕点到跟前,囫囵吃了两口,头也不抬地问:“他手里线太多了,哪一条?”

    沈玉厘看了眼他掉落的一片糕点渣,移开眼,无奈又嫌弃:“城外,毗邻村。”

    “那地方不是看过了吗,没什么东西。”詹聪依旧头也不抬。

    “先前查到与灵胎相关的人都去过毗邻村,我们怀疑和村中村民有关,重点放在了人身上。”宋知游解释道,“白少主在涂水城死牢里,查到一件同样纹路的瓦片,他怀疑这件事的重点不在村民,在屋舍。”

    “瓦片?”谢涞不解,“那我们晚上再去一趟毗邻村。”

    “涂水城的死牢?”詹聪从糕点里抬头,“少主也来了,他来这鬼地方干嘛,找他未来道侣?”

    另外三人或动或静,都被这话说得身形一顿。

    谢涞被茶水呛住,咳得地动山摇:“你完了,这话我会原封不动的告诉少主。”

    -

    没有外人打扰,虞初初这一次总算品出了隔壁酒楼的好味道,既有西北一代的风味,又不会让外地来客吃不习惯,难怪程舟戎坐了七年牢,出来还记得。

    云在先前已经吃饱,这会儿担心程舟戎,频频往内室屏风后张望。虞初初教她如何使用凡俗人的储物手镯,才逐渐吸引走她的注意力。

    午饭后的半日,两人都待在房里,没有出门。

    月上云梢时,程舟戎才从内室走出来,除了脸色发白,看不出异样。

    虞初初打量了他一眼,继续捣鼓手里的小飞舟。

    云在闻声抬头,惊喜道:“程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

    “好多了。”程舟戎说,对虞初初拱手行了一礼,“之前在街市时,多谢。”

    “谢就不用了,我已经用你这五日的报酬,请我们俩吃饭了,就当是替你谢过了。”虞初初指指一旁已经收放好,只等隔壁小二来带走的食盒。

    桌上还摆着几盘瓜果糕点,云在将自己觉得好吃的都推到程舟戎面前。

    “等晚些人少的时候,我就离开,不能再拖累你们。”程舟戎沉着眉头,闷声说。

    “那你是走不了了。”虞初初半嘲半笑地说,“他们没搜到人,一定会留人盯着这一片商铺,你出去就是送死。”

    说着拎起一小串葡萄递给他:“妹妹挑的,给个面子。”

    程舟戎本是忧心忡忡,看到葡萄愣了下,抬手接过,摘下一颗放进嘴里,没来得及嚼就先点头:“甜。”

    云在立马笑着心满意足,又塞了个桃子在他手里:“你先不急着走,他们来查过一次,暂时不会再回来,现在出去反而危险。”

    “瞧瞧,妹妹都懂。”虞初初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则端着剩下的葡萄,起身走到窗边,在矮榻上倚坐下来。

    从窗户下望,街道上的市防法阵下午时已经有人来修过,断裂的廊柱和掀开的石砖也都恢复原样,只是商贩行人依旧不多,只有三两商铺开着门,显得冷清。

    “和你交手的人,傍晚时往东边去了。”她抬手指指街道的另一头。

    程舟戎闻言回忆片刻:“东街再往东,是出城的方向。”

    虞初初视线投注向远方,眼角微眯:“那就更不对了。”

    “什么不对?”程舟戎问她。

    “抓你的人不对。”虞初初收回伸出窗外的手,捏了颗葡萄在手里捻转,靠着打开的窗,凝神细想。

    “傀儡纸人能察觉到身边的灵力变化,在你去到巷子里时,我连接了你身上那只纸人,感应到你附近还有两名修士。泽荒族被救出矿山一事,关乎城主府的颜面,不会这么快传出来,他们提前蹲守,不会是在等你。”

    “人杀了吗?”她问。

    程舟戎点点头 ,忽地意识到:“你是说,他们本来蹲守的人被我杀了,这才盯上了我?”

    “多半是。”虞初初说,“他们里面有个灵察司的人,下午搜查了附近所有的商铺,傍晚时又出了城。”

    “你觉得,你杀的那个人,最大会犯多大的事?”她问。

    程舟戎缓慢摇了摇头:“灵察司只负责灵体修士的案子,他虽然丧心病狂,一心想要修炼长生,但到死还是凡俗人,就算犯了事,来的也应该是常案司的人。”

    虞初初闻言立马坐直了身,脸上的沉思全都散去,只留下满眼好奇:“灵察司是修士案子的衙门,常案司是负责凡俗人的衙门?那城务司又是做什么的?”

    程舟戎和云在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云在眨了下眼:“城务司只在大城才有,城里除了人以外,其他安全都归他们管。”

    虞初初缓缓点头:“有趣。”

    程舟戎狐疑地看她,虞初初在他开口前指指自己的脑袋,脸上无奈,摊摊手。

    程舟戎眼神依旧质疑,却也点了点头,算是接受她先前“脑子不好”的说法。

    “所以程大哥这个事就是误会咯?”云在伸手挥了挥,召回跑偏的话题。

    “应该是吧。”虞初初含了颗葡萄,含糊地说。

    “那我们去说清楚,程大哥不就不用躲了?”云在问。

    “不一定,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再看看。”程舟戎沉思后说。

    虞初初脑袋后仰,歪靠在窗框上,重新摆弄起小飞舟:“让你程大哥自己琢磨吧,这葡萄好吃,我们明天再去买点。”

    -

    因为白日里的乱局,往日热闹的夜市不复踪影,街上行人寥寥,商贩更是少之又少。

    夜风静谧,吹起树影重重。

    林罕跟在一人的身侧,走的缓慢。

    那人穿着件宽厚大氅,衣身是浓墨的蓝,身姿清瘦,不失笔直刚正,只面上苍白,尚能窥出几分病色。

    然舒展的眉峰好似远峦云崖,清正端方,文秀俊雅,凭将入骨的病气压出几分生机。

    林罕的眼中沉着他稳健的脚步,心中惴惴。

    “少主夜间来此,可是担心宋小仙君他们?”

    “只是走走。”白慕弗轻声开口,声线微沉。

    话是这么说,但眼见着已经到了白日里发生乱局的地方,林罕咽下嘴边的话,垂首敛目,不再多说。

    月上云梢,落下人间片片云影。

    街市上偶有鸟雀轻啼,伴着三两交谈声。

    白慕弗忽然停下脚步,垂在身侧的手在刹那间僵直住,他眸光微颤,抬眸望去。

    只看见一只收回窗内的手,那手的主人转身半倚回窗边,侧偏着头,露出半边侧影。

    发丝随着回身的动作轻晃,落在白慕弗眼中,像是无声轻嘲。

    他虚握起袖中僵直的手,收回视线。

    垂下的眼睫在眼底落下一层阴霾,他抬脚继续向前。

    问起身旁的林罕:“越竹笙找到的那名女子,你见过吗?”

    林罕心中一震,颔首道:“见过。”

    “放走了?”

    林罕眉头微沉:“放走了。”

    “找出来,杀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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