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看到周季衍走了，终于松了口气，想着这次没有被识破，以后也能稍减防备。连日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放松许多，不由多吃了些，于是当夜睡得也是格外香甜。有人将她喊醒时，她睡意正浓，以为是阿圆想如厕喊她一起，所以嘟囔着说不去，眼睛也不肯睁开一下。谁知对方也是锲而不舍，皎月实在是恼了，睁开眼想对阿圆抱怨几句，却发现眼前是刘将军放大的脸。皎月的惊呼还来不及喊出口就听刘将军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终于醒了？”

    皎月捂着嘴呆呆的点了点头。

    “殿下已经知道了，吩咐我来带你去见他。”刘沛源见皎月还愣住不动，又唤她。“皎月？快起来了。”

    “噢.....我马上......”皎月这才慢慢悠悠的起身，这才发现旁边的阿圆也被叫了起来，此刻正一脸害怕又可怜的望着她。想走到她身边，又碍着刘将军不敢上前，眼巴巴的看着。

    皎月原本一听周季衍知道了，早就慌了神。看着可怜巴巴的阿圆倒是又找回几分心神。庆幸还好来找她的是刘将军，换做其他人多半都是将她直接拽起来骂醒的。

    “刘将军......阿衍他......”

    皎月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刘沛源看了不由觉得好笑。跟着军队行军这样胆大妄为的事都敢做了，现在让她去见殿下倒是又怕成这样。半安慰半调侃道“小孩子，做了错事，好好认错便是。”

    皎月垂头丧气心想哪有那么简单。不过再想想早晚有这一天，只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罢了，心中一番豪言壮语倒是也生出几分胆子来了，皎月挺了挺胸，步子都迈大了几分。

    来到周季衍房中时，周季衍早就坐在桌前等着了，手中的茶握了一晚上，早就凉了也未喝一口。听到皎月进来的动静，周季衍放下茶盏抬起头来。大约是他的房中烛火通明，小姑娘刚从暗中来，有些不适应，此刻抬手挡着眼，皱着眉环顾四周。对上周季衍的目光，皎月立马慌张的低下了头。

    “说说，到底是怎么跟来的？”周季衍终究还是舍不得对皎月发怒。

    皎月低头不语。

    “我已经写信去了裴府。”

    皎月一听生怕连累芷语连忙解释“不关芷语的事，是我强求她的！要责要罚都是我一人。”

    “你若不行这莽撞之事，谁都不会受责罚。”周季衍提高了声音，语气也是满满的怒火。可说完瞧见皎月颤了颤肩膀，他又立刻静了下来，缓了缓才颇有些无奈的开口道“我竟不知你如今主意这样大。临行前我同先生的千交代万嘱咐你是只当笑话听了。如果这军中数万将士的亲人都如你这般，我这是带兵打仗，还是带民逃难？还是你自认为生在王府，与旁人不同。仗着整个王府对你的千娇万宠无人敢怪罪，所以无视军法，任意妄为！”

    周季衍说着说着气急起来到底没忍住，这番话说得就严重了。皎月也是被吓得泣不成声，即便她一直低着头，周季衍也清楚地看到她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不停往下掉。却听她忍着哭泣断断续续道“我没有......没有无视军法，更不是任意妄为。我是不想和你......还有阿父分开，况......况且我如今也不是一无是处，我.....我看了那么多孤本医书，还时时向曹军医请教。不敢说......已通医术，可也算懂几分医理，我可以在曹军医身边，当.....学徒。我发誓......我会用心学，过几年医术有所长进，也能独当一面，治伤救人......”皎月言辞恳切，生怕周季衍不信她。

    周季衍闻言心中讶然，起身走近皎月。看着 皎月哭的红彤彤的眼睛，措辞良久才开口“我知道，那几本医书你早已烂熟于心，连曹军医都常夸你，精通医理不逊于他。可真正的医师面对的不是书，而是病人的身体。尤其是军医，面对的是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甚至是.....残肢断臂，五脏六腑。为医者比刽子手更血腥，救人比杀人更难百倍。需要的不只是精湛的医术，还要有不畏血腥，不惧死亡，坦然平静的内心。皎月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轻易可以面对的。”

    “阿衍，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至少可以给我个机会，没试过，怎知我就不行......若.......”

    周季衍并不想听，他目光坚决的看着皎月缓缓摇了摇头，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皎月！听话！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派人护送你回长安。”

    皎月看着周季衍，眼中浮起不甘、委屈、恼怒，随着泪水一齐涌下。她拔高了声音用同样坚决的语气说道：“我不回去！”

    原本已经转身的周季衍转身再次看向皎月的眼眸，惊讶她的叛逆，又了然她的倔强，眼波流转间周季衍最终还是将心中汹涌起伏的波澜隐入眼底，他捏了捏手心平静的唤了人进来。刘沛源心中担心，所以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周季衍唤人，便立刻推门而入。阿圆想跟，被他拦住，示意她放心，自己先进去看看。刘沛源进到房内时，周季衍已经坐了回去。面上寡淡看不出神情。再看皎月眼眶通红，委屈非常，不时还抬起手背擦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刘沛源一时也不敢轻易说话。

    “安排人再收拾一间房出来我住。今晚皎月就住这里，多派些人严加保护。明日一早安排一队人送她回长安。”周季衍平静地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刚站起身就听皎月高声道“我方才说了我不回去！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跟着你们！”

    “皎月！！”周季衍的声音充斥怒火“这件事没有商量”

    “那我便在这里长跪不起！阿衍何时同意我留下，我便何时起来！”皎月说着就直直跪了下去。

    周季衍见皎月当真这样跪在了他面前，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厉声怒呵道“南皎月！！！”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桌案上，茶盏被震坠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将房外的阿圆吓得不轻。茶水溅湿了袖口，周季衍也浑然未觉。他一言不发紧的盯着皎月，胸膛因怒火起伏，紧绷的下颚之下的脖子青筋凸起，抿着唇再想不出半句能说出口的话。

    皎月见周季衍如此生气反倒收起了眼泪，端正的跪在地上，倔强的目光不卑不亢的看着周季衍，她就是铁了心要跟着。

    “殿下......”刘沛源想开口劝和两句。

    周季衍听到他的声音，抬手制止了他。缓缓闭上眼，缓和了情绪。再次睁开眼时，又一如平常，似乎无事发生，自顾自走了出去。